靜靜的夜時不時偶爾響起夜鳥的一聲清鳴。
夜幕上掛著無數(shù)星辰,半輪彎月斜掛天邊,清冷色的月色映照著大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石起終于有了意識。他慢慢睜開眼睛,但對視線里的景物全無概念。
默默的過了許久,他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看到的是夜空。游目四顧之下,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座巨大的高山,崇山峻嶺,巍峨險峻,身邊一道水流,如怒龍奔騰,自深幽的黑暗中源源而來,綿綿無盡。
石起勉強動了動頭,下意識地打量周遭環(huán)境之余,還未來得及慶幸自己的劫后余生,卻又幾乎再次暈過去。
近乎本能地閉上眼睛,呼吸著新鮮空氣,石起終于確定,自己還活著!
還未等他對自己的活著有所感慨,慶幸自己的百死余生,無窮無盡的痛苦卻突如其來幾近將他淹沒。
整個腦袋便如同即將要爆炸了一般。這防無可防的痛楚,痛得石起全身一陣痙攣,這一震顫,卻是頓感全身也如同有千萬把利刃正在切割一般。
只是這一刻,身體的痛楚相較之下反而不算什么,關(guān)鍵是腦海,有如無數(shù)的星辰,在腦海里一個接一個的爆炸。
痛到極處,兩顆眼珠子幾乎都要鼓出眼眶,竭力的想要調(diào)動自身靈氣壓制,卻發(fā)現(xiàn)氣穴之內(nèi)空空蕩蕩,一絲靈氣也沒有,遑論用于鎮(zhèn)痛。
感應(yīng)這方的天地之間的靈氣,卻發(fā)現(xiàn)此刻就如未修行萬靈訣以前一般毫無感應(yīng)。
他只能一動不動抗阻洶涌而至的渾身疼痛,漸漸回憶那場大戰(zhàn)后的奔逃。
最后的那一擊,甚至調(diào)用了全身的靈力和精神力,現(xiàn)下此刻除了破敗的身體,精神力也遭反噬,沒變成白癡,還是因為雙方調(diào)集靈氣大戰(zhàn)引發(fā)雪崩的結(jié)果。
此刻他方深深感受到進入地級修為的強者與自己的差距有多大。能自兩名地級修為強者手中逃脫,除了要逃脫的信念,尚需歸功于自己的運氣真好!
緊接著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此番自己即使能活下來,那還能回到夜幕之殤嗎?全軍覆沒了,但單單自己一個人逃脫,盡管夜幕之殤有新兵可以先脫離戰(zhàn)場的潛規(guī)則,但是一個放棄和戰(zhàn)友同生共死的逃兵,該如何解釋這次的逃亡?
就算石起立下許多戰(zhàn)功,回去向上面報告,但這次的任務(wù)說不定就是一個陷阱,那些大人物怎么會相信一個小人物的話?其幕后黑手還會讓這么一個小人物再有機會活得風(fēng)生水起?能夠布這樣一個局的人,豈是一個小人物能夠撼動的?
石起腦海里千回百轉(zhuǎn)著。
雖然石起進入夜幕之殤不久,但就在這短短半年讓他深深感受了夜幕之殤戰(zhàn)士之間的情誼是他這輩子難能遇到的。有很多時候,人與人的相交只需要一剎那就如同永遠,而與有些人相交了一輩子,卻猶如淡淡的白水,毫無感覺。
世間有很多事,是不需要有人提點就能自愿主動去做的。盡管侍衛(wèi)臨別前希望石起能為夜幕之殤討回公道,但是如果石起自己不喜,那侍衛(wèi)則將是所托非人。
惺惺相惜。
他不能讓夜幕之殤這么白白死去而悄無聲息。
何況自己也不能平白背著一個污點生存。
但是躋身上層社會,掌握滔天的權(quán)勢,然后查明真相為夜幕之殤討回公道?他在內(nèi)心底暗地否定了這個想法。
在他面前的只能是一條路,那就是活下去,想盡一切恢復(fù)自己的修行能力,使自己擁有強大,當(dāng)自身強大到一定程度時,就可以把幕后黑手一一滅殺。
夜色褪去,白晝到來。
白日過去,冷夜到來。
朝陽又漸漸升起。
幾縷陽光透過山巒的縫隙灑在江面上。
翠綠森林那漫流巖上的水聲,在密林間敲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懀G麗的野花燦若朝霞。淡淡的薄霧在林中漂蕩,甚至在遠處就像是一片云落在了樹林中,顏色還不只是白,在晨光的映射下,遠處甚至還有多種色彩出現(xiàn),美輪美奐。
宮嬋娟正在羊腸小道上追趕著姐姐的小寵物。她不到十歲的樣子,小臉上黑一道灰一道,幾乎淹沒了本來膚色,輪廊分明的線條卻勾勒出了一個未來絕色美女的稚型,那雙閃亮的大眼睛異常的美麗,神采流轉(zhuǎn),正盯著小寵物飛奔的路線嬌喘吁吁。
姐姐不是嫡親的,她是姐姐的侍女,不過相差不太多的年齡和幾乎共同的命運,讓這她倆走到一起姐妹相稱。
她和姐姐宮映雪自遙遠的青芒大陸私逃出來,剛找了個山村安頓,才一晚上過去,小寵物就按捺不住寂寞偷跑出來玩耍,翻山越嶺的追得她氣喘吁吁。
這三尺多長的小家伙是一只靈猴,頭上長了兩根白玉般的角,兩只眼睛通紅,渾身皮毛宛若綢緞般順滑。
玄獸難得,靈獸更是難得,而靈獸幼崽尤其難得,整個天靈大陸都幾乎沒見過靈獸,何況是幼崽。一只靈猴幼崽通靈,用價值連城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
此際的靈猴血紅色的眸子閃耀出一圈圈光華,頭上的角閃閃發(fā)亮極致興奮地埋頭飛奔。
“小白,小白,你干什么?別跑,你到哪里去?”宮嬋娟上氣不接下氣在遠處呼喝著。
小家伙可不管這太多,蹦蹦跳跳飛竄,或許它不是有意等宮嬋娟,早就沒影了。
石起無法動彈,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就這樣混混耗耗的也不知過去了幾日。
這一日迷迷糊糊間,石起聽到了遙遙的遠處傳來清脆的女童聲:“小白,小白,你干什么?別跑,你到哪里去?”
石起吃力地張開無神的眼睛,天色是亮的,那么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白天。
他只感覺渾身由于傷口開始自行修復(fù)麻癢難當(dāng),頭腦些許發(fā)漲,思維遲鈍,眼睛都不愿睜開。
倏地,耳中傳來一聲奇怪的“吱吱”聲,貌似什么在叫。
他艱難動了一下頭向聲音發(fā)出的方向望去,如一道白色閃電般的什么向自己沖了過來。
什么東西速度這么快。石起來不及細看,那白影已經(jīng)到了自己身前。
近了石起才知道居然是一只不多見的白色小猴。這么漂亮的動物,也只有石千秋在他心里可以拿出來比比。
只見這只小巧的白猴乖巧地蹲在自己身前,低著頭,靈動的眼睛充滿了迫切凝視著自己。那神情顯得已經(jīng)是相熟了千百年,既親切又渴望,仿佛留守在家的小孩看到了遠離多日剛剛歸家的母親。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石千秋的綠森王庭?綠森王庭的話石千秋應(yīng)該一起過來的呀?滿身傷痛的石起本來腦子就遲鈍,此時更是轉(zhuǎn)不過彎來。
小猴子見石起不說不動,居然吱吱地叫喚,滿臉的焦急渴望,緊接著來了個團團轉(zhuǎn)。
“小白,你在干什么?”稚氣的少女聲傳來。
小猴停止了轉(zhuǎn)圈,竟一屁股坐到石起身上。
石起頓時苦笑不能。
“咦,這里怎么躺著個死人?”女孩聲顯然驚疑。
“呀,小白,你怎么坐到死人身上去了!快點起來!”女孩此刻回過神來,嚇了一大跳,又驚又怕又惱又火呼喝小家伙,滿臉的忐忑不安。
小猴完全不理女孩的吼叫,竟然伏地了身子,伸出那小猴爪捧上了石起的臉。
或許是那順滑的猴毛粘到了石起鼻孔,他感覺鼻子癢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小猴意外的嚇了一跳,猛地跳起來撲向少女。
小女孩見不是死人,膽子大了些,兩腳顫抖巍巍戰(zhàn)戰(zhàn)挪到石起身邊。
現(xiàn)在的石起見到活人,雖說丁點力氣也沒,甚至說話的力氣也沒有,還是勉力擠出了一點點音符:“水,水......”
宮嬋娟見石起雖然身材高大,但年齡明顯和自己相差不是很大,也是個少年模樣,膽子大了些,靠近了過來蹲下察看。
“嬋娟,怎么回事?”一個如百靈又若空谷幽蘭般婉轉(zhuǎn)悠揚的女聲傳來。
“姐姐,一個活人,我還以為死了,小白跑這里來,才發(fā)現(xiàn)的?!毙」媚镛D(zhuǎn)身回答。
“別理了,我們自己現(xiàn)在都還自身難保呢?!迸晣@了口氣道。
“不行,姐姐,他會死的。”小女孩明顯放不下。
“讓我看看。”女聲停頓了幾秒,躊躇了后移了過來察看。
“年齡和我們差不多大,卻受了這么重的傷,也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事傷這么重。既然是小白找過來的,小白通靈,壞人的話小白不會靠近他。那我們就救他一救吧?!?p> 此時的石起聽到女聲的這番話,再也不管不顧,緊繃了幾天的弦感覺忽地一松,再也支撐不住精神和肉體的雙重負荷,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
午時的天空一碧如洗,燦爛的陽光從密密的林間縫隙穿射下來,一道道粗粗細細的光柱,把飄蕩著輕紗般薄霧的林蔭照得通亮。
林間蜿蜒的羊腸小道上,兩個人影與一只小猴,扛著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吭哧吭哧”緩緩地隱入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