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凡俗世界
下午，黃瓜騎士去上了一節(jié)課。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去，又沒有實際用處。而且，就算他不在乎用處，以后能來的日子，恐怕也不會太多了。
就當對這半年來的寧靜、對凡俗世界最后的留戀和紀念吧。
下課了，他從后門離開教室，在校園里慢慢的踱著步。背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一個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嗨，李！”
“嗨?！秉S瓜騎士給了個微笑，他認識這個韓國女孩，英文名應該叫艾拉，不知道本名叫什么，不是忘了就是根本沒聽說過。
“我留意過你，你每次下課以后都會在校園里閑逛。你很喜歡這里嗎？”
“算是吧，這校園很美?！秉S瓜騎士環(huán)顧四周，沒有高樓，平房和兩三層的樓房錯落的分布在樹木、花草和池塘中間，教師和學生們三三兩兩在路上來去，從容不迫。
“很美嗎？每天都能看到，還會覺得美？”
“會的，至少我會?！?p> “你說話很特別?！?p> “我倒是沒有覺得，我就是個平平常常的人，就是用不起眼來形容，也可以?！秉S瓜騎士在心里撇撇嘴，這種搭訕方式未免也太老套了吧。
艾拉倒是沒有絲毫氣餒：“你不忙吧？有什么特別的事嗎？”
“也說不上有什么特別的事，不過，晚上倒是還有兩堂課。”
“晚上？你選修了什么課？”
“不是我選修了什么課，我是去教課?！?p> “教課？看不出來啊，你的成績那么好？你教的是什么課？”
“......拳擊與自由搏擊?！?p> 黃瓜騎士也不知道今天為什么會說那么多話。是不是被奧賽赫傳染了？
“華國有句諺語怎么說來著？人不可貌相，你看起來文質彬彬，沒想到居然還是個功夫高手？真想去看你教課，不過今晚我還有選修，騰不出時間。喂，晚飯我倒是有時間。要不然，一起去吃飯吧？”
一個小時后，黃瓜騎士居然和艾拉一起坐在了一家韓國餐廳里。
“這家景福宮，可是很有名氣的，應該是月光河岸，不對，加上松樹嶺、月光山和格雷瓦特山一起，最好的韓國餐廳了吧。以前沒來過吧，李？”
景福宮......好吧，布萊斯本十個區(qū)里大概有八個區(qū)都有景福宮韓國餐廳吧？而且一個區(qū)大概率還不止一家。黃瓜騎士發(fā)現(xiàn)，如果對面是奧賽赫，他的吐槽早就飛過去了，在艾拉面前，卻變成了無聲自語。
“嗯，是沒有來過。話說，先不提菜的味道怎么樣，這里風景真是不錯?！?p> “是啊?！蓖高^澄澈的落地玻璃窗，艾拉著迷的望著布萊斯本河。
寬闊的河道里，春天的白色河水泛著微微的波浪，無聲流淌。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河上穿梭往來，一艘高大的citycat游艇，漆成藍白兩色，在夕陽下很是亮眼。晃動的船頭，不時折射出一道道轉瞬即逝的橙色星芒。一群游客站在船頂上，忘情的歡呼，揮動雙手，向這條河上和河的周圍，每一個看得見他們的人打招呼。晚風吹得他們衣袂紛飛，發(fā)絲飄揚。
一艘小巧的、黃白涂裝的rivercat出租船，自后而來，插進citycat激起的波紋里。司機就像鄉(xiāng)村路上超越大貨車的摩托車手般，一個炫技式的回旋，從側面超到citycat前方，瀟灑而去，換來那群游客又一陣狂喊。
河的這邊就是餐廳的臨河庭院和臺階了，河的對岸，曲曲折折的岸邊，是一帶高高的樹林。低垂的夕陽給樹林鑲上了一線金邊，它溫柔的俯視著這條大河，遲遲不愿落下。
這就是凡俗世界，凡俗人生。黃瓜騎士沒來由的一陣心酸，這對他來說算是相當罕見的情緒了。
“你怎么了，李？你還好嗎？”艾拉看著黃瓜騎士的臉，說得上英俊，但帶著難以形容和理解的神情。
“沒什么，開動啦開動啦！咦，不對，我為什么要學日本人說話?！秉S瓜騎士開了個玩笑，“來吧，今晚我請客。”
艾拉一聲歡呼，向著桌上的菜撲去。
黃瓜騎士叉起一大塊烤肉，放進嘴里?？磥恚易⒍ň褪且粋€窮人，他自嘲的想。超凡者的薪水的確很高，他試用期基本月薪就有四萬刀，免稅，所有在世俗世界的支出也全額退稅。還有外勤補貼、基本裝備、免費培訓等等諸多福利。
不過奧賽赫之前沒跟他說過，開銷更大。這也算是超凡者需要世俗組織支持的原因吧？獨行俠根本養(yǎng)不起自己。還沒有到到手一分錢，黃瓜騎士已經為定制裝備預支了四個月薪水。
“債多不愁，虱多不癢，破罐子破摔。還是去教拳靠得住，起碼能混幾個零花?！?p> 晚八點整，黃瓜騎士準時出現(xiàn)在拳館里。這個拳館在格里斯大學的校園里，但并不屬于學校，學員也不限于學生，只是租用學校的場地而已。一進門，他就發(fā)現(xiàn)氣氛有點怪。
場地很大，平時這個時候，教練和學員都應該分散在各處，各自單獨或者組隊練習才對?？涩F(xiàn)在，幾乎所有人都圍在正中央的拳臺底下。拳臺上有個人正在打沙袋，清脆而巨大的撞擊聲，一直傳到門口。
有眼尖的學員看到李進來，趕緊溜過來，低聲對他說：“嘿，教練，你看那個。是來找你的?！?p> “找我？”
“他說他聽說我們這里有個叫李的家伙，挺厲害。他現(xiàn)在正在熱身，等你來?！?p> “哦?！秉S瓜騎士往拳臺下走去。圍觀的人群散開來，給他讓出圍繩邊的空位。
“李？你就是李？”上面那家伙發(fā)現(xiàn)下面的動靜，停了動作，往黃瓜騎士望過來。這是個白人，看起來很年輕，估計和奧賽赫差不多，但比奧賽赫帥太多了。一頭棕色微卷的短發(fā)之下，是線條陽剛而不失俊朗的面孔，身高大概一米八五，肩寬腰細，八塊腹肌，大腿壯碩。骨骼粗大，雖然帶著拳套看不見手，但腳掌的長度遠超過普通人，至少有四十五六的鞋碼。
非要讓黃瓜騎士找個類比的話，那就是蠻王柯南。好賣相！他心里暗贊一聲。都要跟我差不多帥了。
柯南走過來，雙手搭在圍繩上，彎下腰來說話?！袄睿也皇莵硖魬?zhàn)你的。我只是想找個合適的教練，來教我。聽說你很強，所以我就來了。”
“好啊，那我們先試試手吧?！秉S瓜騎士并不反感這種耿直的家伙，粗線條了一點，卻是純粹的戰(zhàn)士風格。
片刻之后，兩人換了一個沒有沙袋的干凈拳臺，裝備齊整，擺好架勢。下面滿是圍觀的群眾，裁判一聲令下：“戰(zhàn)斗！”
兩人碰了一下拳，比賽正式開始。對手看似剛猛，卻也不是莽夫，依靠身高優(yōu)勢，打出一記刺拳試探。黃瓜騎士身高一米八零，比對手矮一些，不過他判斷對手不上步，單靠手臂長度是點不到自己的，勉強夠到也發(fā)不出力量。
他稍微抬起拳套做了個象征性的阻擋，緊接著踏步低掃。對手后退一步閃開，黃瓜騎士也只是試探，隨便又把腿收了回來。對手提速前沖左右直拳，黃瓜騎士曲臂格擋，還以低掃。對手提膝格擋，雙方各自退開。
這一輪接觸不分伯仲，但黃瓜騎士心里已經有了基本的判斷。對手力量雄渾，速度卻有些不足。加快節(jié)奏，拿下他不成問題。對手看拳法未能奏效，也改變了策略，換用低掃。黃瓜騎士稍微后撤，這記低掃就落空了，他馬上起前腳反擊，對手收招不及，被掃中大腿后側。
“喔——”臺下一片叫好。
對手倒也不急不躁，挨了一記之后，他減慢了移動速度，開始穩(wěn)步往前推進。黃瓜騎士試了兩次低掃，前腳能夠掃中，但是威力不足。后腳被擋了下來。嗯，如果對手不大幅度移動重心，不輕易起腿，簡單靠單招低掃是很難打穿他的防線的。節(jié)奏不快，穩(wěn)扎穩(wěn)打，勢大力沉，典型的俄式風格。
不如用X攻勢試試看？黃瓜騎士突然加速，前沖左右直拳右低掃，對手擋住了直拳卻沒擋住掃腿。他趁黃瓜騎士后退，以高掃反擊。黃瓜騎士后仰避開，比賽完全進入了他的節(jié)奏，前進后退前進后退，拳拳腳，腳腳拳，每當對手反擊他就退開，對手強行突進的話最多也就是能爭取到一次摟抱機會，對完膝，分開，然后繼續(xù)之前的放風箏打法。
這個對手除了擂臺經驗略顯生澀外，無論技術、身體，都足以媲美中等水平的職業(yè)拳手。黃瓜騎士倒也不打算擊倒他，免得過于驚世駭俗。一個回合結束，對手氣喘吁吁，走過來跟黃瓜騎士碰拳。
“不用打了，我不是你的對手，你的速度比我快，技術也比我好太多了。”他很誠懇的說，“不過，你的打擊力不足，擂臺格斗還沒問題，生死對決的時候怕是不夠?！?p> “這本來就是擂臺格斗啊，只要在規(guī)則許可的范圍之內能夠獲勝，就沒有問題?！秉S瓜騎士說。
對手取下拳套，和黃瓜騎士握手?！拔也皇歉穸肥郑沂且粋€士兵，我的訓練不是為了打擂臺，是為了戰(zhàn)場拼殺。很高興認識你，對了，我叫格里芬.史密斯。”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提亞李，叫我李就行。”黃瓜騎士帶他來到一個沙袋前，“你看?！?p> 一記低掃，一百五十公斤的重沙袋橫飛而起?！斑@就是力量。但我不愿意依賴力量，在我看來，技巧高于力量。力量有其極限，到了某個層次，彼此之間力量不會有太巨大的差距。而且，力量會隨年齡而衰退。技巧卻可以通過打磨不斷提升，沒有終點?！?p> 格里芬的表情變得特別認真。
“謝謝你，教練?！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