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建嶺的未婚妻服毒自盡。這事兒,瞞不下去了。
得知消息,C團政委林國華立即指示政治處,迅速起草電報,將整個事件如實上報A師政治部:
S營排長羅建嶺出走兩日,下落不明,正在尋找,其未婚妻服毒自盡,正在緊急搶救。
侯順帶著鄭東、黃閏,再次來到臨時家屬院羅建嶺住過的房子,開始調查取證工作。
僅僅住過幾天的房間,被羅建嶺的未婚妻收拾得溫馨整潔。屋內的陳設樸素而自然,所有東西,都放在應該放置的地方。
鄭東是學法律專業(yè)的,曾在公安大學專門培訓過刑事偵查技能,對此有一定的經驗。
他在床鋪的枕頭下發(fā)現(xiàn)了一封信。
“主任,這好像是遺書?!编崠|戴著手套把信打開,遞給侯順。
侯順沒有接那封信,而是讓鄭東鋪開在茶幾上,他們很快看完了信的內容。
事情的來龍去脈大概都清楚了。
……
尊敬的部隊領導:
您們好。我叫吳紅艷,是羅建嶺的未婚妻。我和羅建嶺戀愛五年,彼此恩愛,準備今年結婚。
可是不久前,他寫信給我說,我們在一起不適合,讓我另外嫁人。我不能接受。他跟我在一起生活過了,如今不要我了。
既然不想要,早說就是,我也不會勉強,但不應該騙我。難道部隊多年的培養(yǎng),竟然教育出這么一個負心人。
我把最好的給了他,如今他卻一腳把我蹬開。我沒有辦法,只好一個人來找他,讓他當面給我一個說法。
來到部隊,他們把我安排在這個房子。羅建嶺嫌我沒打招呼就來了,影響他的工作。
我說,我不拖累你,你該干工作還是干,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他讓我整天待在這里,哪里也不讓我去。頭一兩天晚上,他還回來跟我住,我以為他回心轉意了,可是這兩天,他又提出分手。
我跟他吵了一架。他讓我趕快離開部隊,從此不想再見到我。
那天他離開房子,我以為他回連隊去了,后來才知道,他竟然逃離部隊。
看來他是真不想再見到我。我如果留在這兒,他是不會回來的。我如果回家去,又什么臉面見人呢。
我沒有什么地方可去,只有選擇離開這個世界。走了就干凈了,不會再臟了別人的眼。
如果羅建嶺回來,你們也不要處分他,我不會連累他的。如果他還有良心的話,就讓他在自責中度過一生吧。
吳紅艷絕筆
……
“羅建嶺這個王八蛋,算什么東西!”黃閏看完信,破口大罵了一句。
一個可憐的女人,一個苦命的女人。
鄭東把信收起來,又仔細提取了屋內其他證據(jù)。隨后,跟著侯順去向林政委匯報這個重大發(fā)現(xiàn)。
紙包不住火。事情很快在C團傳開,大家議論紛紛。
羅建嶺仍無消息。他會去哪兒呢?
羅建嶺的事,牽扯了C團很多人的精力,沒人顧得上再來看望陳默。
陳默靜靜地躺在床上看書。
“13床,該吃藥了。”一個維吾爾族的護士端著醫(yī)藥盤進來。
陳默坐了起來。
她走到陳默的跟前,先把盛著幾片藥的一個瓶蓋遞給陳默,然后給了他一杯水。
陳默看了看瓶蓋里的片藥,心里嘀咕:“還是這幾種,難吃死了,自己的這傷病,好像不需要吃這些藥吧,若不是護士站在旁邊看著,真想把它偷偷扔掉?!?p> 這時,病房門開了個縫,擠進來一個人,陳默和那護士都沒在意。
“阿咪娜!”一個甜美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那護士一聽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過頭一看,笑了:“阿孜姑麗,是你,你怎么來了?!?p> 陳默剛把藥片倒進嘴里,喝了一口水還沒往下咽,忽然聽到有人叫“阿孜姑麗”,他一著急,把自己給嗆住了,連續(xù)咳嗽起來。
陳默朝門口望去,可不是嗎?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阿孜姑麗。
阿咪娜走過去,和阿孜姑麗拉了一下手,然后兩人的左臉右臉分別貼了一下,真是親熱啊。
“阿孜姑麗?!标惸椴蛔越亟谐隽寺?,“你好啊,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前幾天回來,休息今天,找她玩。”阿孜姑麗指了指阿咪娜。
看起來阿孜姑麗的心情不錯,她的普通話進步很快,“又是你,陳干事?!?p> 阿孜姑麗走到陳默跟前。陳默又聞到了那久違了的芳香。
“她,我的朋友——阿咪娜。阿咪娜,他——陳干事?!卑⒆喂名惤o雙方作了介紹。
“你們以前就認識?”阿咪娜的普通話比阿孜姑麗強多了。
阿孜姑麗先是笑了笑,說:“很有意思的。”她用當?shù)卣Z講了一通話,應該是說與陳默相識的過程。
阿咪娜聽得高興,笑得合不攏嘴。
阿孜姑麗沒來的時候,陳默天天想她。當阿孜姑麗真的站在他眼前,他卻有點手足無措。
他坐直了身子,雙腿垂到床邊,只是愉悅地看著她。
“阿孜姑麗,你們倆先聊,我去別的病房發(fā)藥?!卑⑦淠绒D身出去。
陳默挪動了身子,想要下床。
“你要下床嗎,干什么?我?guī)湍?。”阿孜姑麗扶著陳默的胳膊?p> “在床頭柜里拿點東西?!标惸f。
阿孜姑麗的手輕輕握了一下陳默的胳膊,陳默感到一股真氣注入手臂,舒坦,愜意。
“你別下,我來,拿什么?”阿孜姑麗松開手,走近床頭柜。
“有一個塑料袋子,拿出來?!标惸钢锩嬲f。
阿孜姑麗把袋子放在床邊,陳默找出了一盒金帝巧克力,打開遞給阿孜姑麗,“吃吧,我這兒也沒別的東西?!?p> “你還喜歡吃,巧克力?”阿孜姑麗說,“原以為,那是,小孩子吃的,現(xiàn)在知道,大人也愛吃?!?p> 她從盒子里拿出一塊巧克力先遞給陳默:“你也吃吧?!?p> “你吃吧,我不喜歡吃,是朋友給買的。”陳默說。
“吃一塊吧,一起?!卑⒆喂名愇⑿χf。
陳默的心里開了一朵花。他接住巧克力,咬了一口,說:“你的漢語說得越來越好了,可我的維語還說得很差?!?p> “用心學,就進步?!卑⒆喂名愋χf。
陳默很喜歡看她的笑容。在486醫(yī)院住了這么長時間,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開心。
陳默將腿收起來,身體靠在床頭,對阿孜姑麗說:“坐這兒吧?!?p> 阿孜姑麗輕輕地坐在床邊。
“你那天走,沒說,我巡診回來,去你的病房,你走了?!卑⒆喂名愑悬c埋怨的意思。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當天要離開。你去巡診的時候,C團的車來了。我想等你回來,告訴你一聲,可是沒有辦法,中午他們就把我們接走了。然后,送到這里。”陳默想起那天的事情,心里是有些遺憾。
“你的傷,怎么樣,能走嗎,下地?扶不扶?”阿孜姑麗關切地問。她說漢語的時候,是一個詞一個詞迸出來的。
“恢復得很好,過一陣子就可以出院了,拄拐杖可以自己走,不需要人扶?!?p> 陳默心里想說:“想讓你來扶”,可是嘴上沒敢說出來。
在阿孜姑麗的面前,他不敢油腔滑調,更不敢說渾話,生怕破壞了美妙的感覺。
陳默一肚子的話,不知從哪里說起。對于阿孜姑麗,陳默最想知道的,其實只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