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托陸儼的福,阮京墨又失眠了。寂靜的夜里總有幾聲掩飾不住的嘆惋瀉出,像是沁著苦氣的咖啡。
第二天她頂著巨大的黑眼圈起了床,還得不停給自己加油打氣,只要工作的閘門一打開,他們兩人都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可能也顧不上考慮這些情情愛愛的麻煩事了。兩人的關(guān)系,會慢慢回歸到正常的。
春節(jié)假期結(jié)束后的第一班輪轉(zhuǎn),阮京墨去到了骨科。好巧不巧的,還是祁燁當了自己的實習主管醫(yī)生。阮京墨跟著祁燁,負責骨科一病區(qū)的三個病房。
林江醫(yī)院的骨科是華東地區(qū)最大最權(quán)威的骨癌治療中心。祁燁負責的病人們,還都有點特殊。他們大多數(shù)都是二十歲以下的年輕癌癥患者。
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shù)人,年紀輕輕就要因為蝕骨的疼痛遠離學校遠離正常的生活被囿于方寸病房,這是他們無法抵御的不幸。但是幸運的是,大多數(shù)的骨質(zhì)癌癥都可以通過現(xiàn)代醫(yī)院手段徹底根治。如此來看,他們已經(jīng)比其他很多患者要幸運得多了。至少他們的世界黑了以后還有重新亮起來的機會。
祁燁現(xiàn)在手里負責的五個病人,都是年前就已經(jīng)住院的小熟人了。他們之中最大的二十一歲,最小的才五歲有余。
祁燁帶著阮京墨第一次去查房的時候,他們倆才走進病房就被兩三個鬼靈精一擁而上堵在了門口。小朋友興奮的拉著祁燁的白大褂問,“不齊叔叔,這個漂亮姐姐是誰???”
“這你還不明白,肯定是不齊叔叔的女朋友啊。”
阮京墨老實講,她是有點害怕這些無法控制的小朋友的。祁燁注意到了,她被孩子圍住時刻的窘迫和緊張。
“你們都老實點,快快快,回病床上去。尤其是你,豆豆,腿不疼了嗎,快點回病床上去?!?p> “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阮京墨大夫,以后她會和我一起負責大家的日常治療。大家找不到我的時候,有什么事可以告訴阮大夫。你們要乖一點,積極配合阮大夫的工作好不好?”
兩個小孩子探頭探腦的,“不齊叔叔,那她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啊?!?p> “不是?!逼顭顕@口氣,雖然他很想說是。但是革命尚未成功,他也不能在人家阮大夫面前顯得太急迫了。
“你們好,我叫阮京墨。你們的身體有任何不舒服或者有什么需要向大夫溝通的問題,都可以告訴我?!?p> “軟大夫?”五歲的小麗兒理解不了,“為什么會有人姓軟???那有沒有人姓硬?”
“額…”果然,戰(zhàn)斗力未知的人類幼崽一出口,就把阮京墨這個博士給問懵了。
“首先,阮大夫的阮不是軟綿綿的那個軟,是另外一個字。而且我想,雖然百家姓里沒有硬這個姓,但是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人姓硬。等到以后你出院了,可以自己去找一找?!逼顭罘浅6迷撛趺春秃⒆酉嗵帲紫律韥砗托←悆浩烬R,溫言細語的耐心給他解釋。
小麗兒似懂非懂,笑嘻嘻的說,“我想吃棉花糖了,棉花糖就軟軟的。”
“…...”
“你今天的吊瓶打完沒有???”
“打完了?!?p> “那有沒有哭花貓呢?”
“沒有?!?p> “那可以獎勵一顆糖哦,雖然不是棉花糖?!逼顭钕褡兡g(shù)一樣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遞給小麗兒。
“我也要我也要,”豆豆直接上手扒在了祁燁身上。
“不行,豆豆,你明天就要手術(shù)了,忘記自己要斷食斷水了嗎?”
“剩下誰了,我看看。子溪,要不要吃糖?”陸儼問窗邊那個稍大一點的孩子。
而她只是皺著眉搖搖頭。阮京墨看了她一眼。
兩人查完了房還哄好了孩子,輕輕從病房退出來。
阮京墨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做這個病區(qū)的醫(yī)生可是真是不容易。不僅會看病,還得降得住這幫小魔頭?!?p> 祁燁輕輕笑,“等你和他們相處熟了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都是很聽話很懂事的孩子,是這個醫(yī)院里最聽話最棒的病人。孩子的心是最純粹的,不光是我在醫(yī)他們,他們也在治愈我?!?p> 阮京墨微笑,這個祁燁大夫倒是很符合人們期望中的好大夫形象,溫柔體貼。不像心外的某位閻王。阮京墨想到這里,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平白無故的,又想到他了。
祁燁注意到了阮京墨面色的不正常,“阮大夫?你怎么了?”
“啊,沒事,就是突然思緒放空了一下?!?p> “我來實習的這幾天,如果我的工作有什么問題還希望你能直接及時的和我說,不要因為我們是同期醫(yī)生而額外的對我照顧…”阮京墨說。
祁燁笑笑,“我看起來很像沒有原則的老好人嗎?”
“額…”
“走吧,去辦公室,我和你交接一下幾個孩子的情況?!逼顭钚π?,自己給她找了個臺階。祁燁本來打算找個自然一點的借口約阮京墨一起去食堂吃飯,誰知道臨近下班的時候,阮京墨又被麻醉科急召回去做手術(shù)了。
阮京墨下了手術(shù),已經(jīng)一點多了。她回骨科辦公室去拿胸牌,發(fā)現(xiàn)自己的桌子上有一份用保溫盒裝好的飯,上面還貼著祁燁給自己寫的便利貼,
好好吃飯,辛苦了。
這個時候的一盒飯,可能要比什么鮮花和鉆石都更能給女人的心里帶來沖擊。祁燁的手段非常高明,可惜阮京墨不是一般的女人,
阮京墨笑笑,她不蠢,她大概能明白祁燁對自己是什么意思。所以阮京墨沒有吃,她明白一旦這盒盒飯她接受了,以后就會產(chǎn)生無窮無盡的誤會和糾纏。
就像她和陸儼,自己當初不也是從一點一點的猶豫里走到了現(xiàn)在這般尷尬的境地嗎?他們的相遇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但是這個錯誤美好得讓阮京墨有點舍不得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