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親隊伍從西門進入,四個棋牌手齊聲唱諾:“今日解進士迎娶顧家小姐,承蒙顧家主照佛,在這十里長街之上擺設(shè)流水宴,全城老幼皆可入席,共賀解進士顧小姐喜結(jié)連理?!泵啃羞M十余丈就喊一遍,一時間人群轟動,高喊聲,驚叫聲,答謝聲不絕于耳。夢茹也是笑意盎然,點著頭,小俠拽著姐姐就要往回走,夢茹奇怪的問:“干什么?”
“回去上茅廁,騰空肚皮,順便叫了白鷹一起來吃?!眽羧阈αR著:“你什么時候可以學(xué)得穩(wěn)重些,就是吃個酒席而已,至于么?”小俠只當(dāng)沒聽見,朝回擠著。
昨日下午受了驚嚇,那田石燮的人頭固然可怕,也還在承受范圍之內(nèi)。只是那紙條上的字,使得李侍郎一夜未眠。想了一整夜,這蘇州看來不能住了,白天在衙門應(yīng)該安全,可是晚上睡覺時總不能睜著眼吧。
田家在昆山有座莊園,莊園內(nèi)有地庫,銀子珠寶都在那兒存著,如今都是自己的,那個病秧子老婆就不帶著了,留她看家正好。二姨太三姨太是要跟著自己走的,一會去衙門告?zhèn)€假,這幾天就住到昆山了。
天已經(jīng)亮了,洗了把臉,穿上官服坐上轎子出了門。
皮日休也是整宿沒睡,與幾位好友暢談,飲酒賦詩好不自在。期間談到了李侍郎一黨倒行逆施,陸龜蒙提出不同見解。
據(jù)他分析,這個侍郎應(yīng)該沒有這么大能量,雖然聯(lián)絡(luò)著幾個同僚,但那幾人充其量不過一群小吏,掀不起大風(fēng)浪。李侍郎這么有恃無恐,只可能是刺史大人授意而為了。
眾人聞之皆認同此說,此時,皮日休又想起一事,便說道:“近日,淮南駐守桂林的那支軍隊,因后續(xù)接替部隊沒有如期交接,發(fā)生了嘩變。聽說已經(jīng)返程,沿途劫掠官府倉儲,賑濟饑民收攏人心,恐與朝廷不利。前日刺史崔大人提說要安撫亂軍,其首領(lǐng)名龐勛,聽說只是個押糧官出身,沒什么雄才大略。按說只要出兵剿滅即可,刺史卻要安撫,不知這葫蘆里裝的是什么?”
羅隱接話到:“那還有什么目的?司馬昭之心而已。”韋莊插話到:“依我看未必,僅憑一州刺史還吃不下這支叛軍,身后必然還有大靠山。”
陸龜蒙深以為然:“韋賢弟所言極是,諸位想想,這蘇州離哪里最貼近?”皮日休脫口而出:“淮南”眾人面面相覷,皆恍然點頭。
陸龜蒙看向皮日休,語重心長到:“賢弟,此事當(dāng)避之不及才好,切不可參與其中,最好近日能找個由頭告假在家,或者與我等出游,不知賢弟意下如何?”
眾人聞言,都說這樣最好,想來當(dāng)今朝廷弱勢,各路諸侯聽調(diào)不聽宣,各懷鬼胎。
幾人紛紛勸說:“不是我等沒有報國之志,只是武人當(dāng)?shù)牢某紕萑?,廟堂又有宦臣閹黨迷惑圣人,切不可螳臂當(dāng)車以卵擊石,當(dāng)留得有用之身,以待機會?!绷_隱又說:“此事以我之見,今日就遞了假條,可差親信之人送去衙門,我等即刻動身。我倒有個好去處,可與諸位一同游玩,哈哈哈,時不我待,皮兄可立即寫了條子送去。”
這幾位名士大儒當(dāng)真灑脫,正所謂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讀圣賢書了。
崔刺史看著案前躬身站著的李侍郎,面色不善的說:“你們是串通好了嗎?剛才皮從事的管家來送了假條,說那皮日休娘舅病重,亟待前去看望,晚了恐見不到最后一面,昨晚匆忙啟程了?,F(xiàn)在你又來請假,要去廟里還愿?能不能找個好點的借口?哼!”說完,看著李侍郎,越看越生氣:“想那皮日休娘家舅舅多,去年就說死了娘舅,今年這又病重一個,呵呵,我倒是想看看他明年找什么借口。”發(fā)泄了幾句,刺史大人臉色好看了些。
李侍郎看著上峰臉色好轉(zhuǎn),趁機說到:“就是說嘛,那皮日休老奸巨猾,分明是躲事情,一點都不為大人分憂,真是個老狐貍?!贝淌菲ばθ獠恍Φ目粗钍汤桑骸八园。愕募贄l批不了,今日剛好有個事情需要你再去做,你不是要去還愿嗎?想來去廟里半天也就夠了,未時之前趕到昆山找趙縣令,配合龐家軍去把那個解進士請來,交給龐勛的副將。完事后拿了回文交上來,到時可準你半月假期?!?p> 站了半天腰都疼了,坐到椅子上,等著刺史說完,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說到:“此乃大事,須得仔細謀劃才好,不知大人是想對付顧家還是只要解進士?”崔刺史看著這個下屬,心想,這人還是較為好用,想來那皮日休必然不會幫著我對付顧家。
這會兒,刺史大人面色好轉(zhuǎn),笑著說道:“這件事順其自然最好,想來去請顧家女婿之事,那顧家必不會痛快答應(yīng),一切依法辦事輕易不可動武,若是顧家不識時務(wù)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崩钍汤善鹕恚笆终f:“屬下明白了,此事定然會辦的妥當(dāng),不叫大人煩心,那屬下就告辭了?!闭f完退出大堂,步伐輕快,心中高興啊,接了兩個姨太太去昆山嘍,哈哈,真是一舉兩得。
昆山東西兩條街,號稱十里。今天算是百年難遇的大場面,街道兩旁擺滿了酒席,全城老幼皆可入席吃酒,一時間氣氛熱鬧至極,場面蔚為壯觀。
新郎官騎著高頭大馬緩轡而行,二十人扛著五個大酒缸,沿街挨桌敬酒。此時一隊三十人的官兵從南門進入,領(lǐng)頭一員將官,身穿重甲頭戴牛皮盔上插翎羽,鞍騸上掛著一柄開山刀。李侍郎隨著一名短須圓臉的官員跟在隊伍后面,倆人一邊打馬走著一邊說著話,瞥著那個官員說到:“趙縣令,此番崔大人主要目標是誰,下官已對你言明,希望你別辦砸了差事,到時咱們都要倒霉?!?p> 趙縣令惶恐:“侍郎大人放心好了,那顧家早看他不順眼了,正想找機會辦了他,您就瞧好吧?!?p> 滿意的點著頭:“那樣最好,想來這解進士應(yīng)該是識時務(wù)之人,畢竟此事牽扯太大,他一個芝麻小吏還能翻了天不成?哈哈哈……”倆人得意的大笑著,贅在隊尾掃視著滿街吃酒的百姓。
白鷹沒來,小俠敲門毫無反應(yīng),夢茹說還是算了,想來他也沒心思吃飯。
二人就坐在距離客棧不遠的地方,小俠摟著一只白切雞吃得正香,就聽不遠處一陣騷亂,抬頭看去只見那新郎官被一群兵丁圍著,那些抬酒的仆人都被驅(qū)趕在外,包圍圈里一邊是新郎官,一邊有三人互相對持著。
“好像是那個侍郎,就是田石燮的姐夫,看來新郎遇事了?!笨匆娦b在犯迷糊,接著說到:“你去叫白鷹,就說他的仇人來了,我過去看看?!币娦b沒動,夢茹著急到:“別吃了,快去啊,回頭給你解釋?!闭f完起身越向街心,已經(jīng)身處包圍圈之中。
圈中四人都是一驚,那武將先開口到:“你是何人?不要妨礙官家辦差,速速離去。”
李侍郎只是見過夢茹背影,這會兒看著有點熟悉,正在翻腸倒肚的想著這是誰?
夢茹沒有回答,往新郎身前走去,然后面向那三人,就這么看著。
趙縣令見此人囂張,開口怒斥:“不管你是誰,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了,按同案犯論處,來呀先把這個鬧事的綁了?!?p> 那群官兵卻都看著領(lǐng)頭的武官,沒有人動彈,縣令一時略顯尷尬,也是看向那武官眼神詢問著。武官見大家都看著他,頭揚了揚:“還不拿下這個鬧事女子,都發(fā)啥呆?一群廢物?!?p> 就在官兵們準備上前之時,夢茹開口了:“你們最好不要亂動,否則今天就是爾等的忌日,不信可以試試?!闭f著渾身氣息外放,手中已抓滿了細針,眼眉豎立先天的威壓向著面前三丈推了過去。
官兵們都是些訓(xùn)練過的普通人,哪里經(jīng)得住這種壓制?一時間亂了方寸,腳下發(fā)軟渾身冒虛汗,有的都快尿了。
趙縣令一屁股坐到地上,雙股顫顫褲襠濕了,一股臊腥直上云霄。李侍郎一個冷子驚醒,已經(jīng)是腿發(fā)軟只想坐到地上,堅持了一瞬還是軟倒了。
只有那個軍官還算鎮(zhèn)定,只是屁股下面那匹馬不爭氣,踏踏踏往后退了好幾步才站住?!澳愕降资鞘裁慈??一個高手為何要多管閑事?”夢茹淡淡說著:“今天這閑事我管定了,不但要管,一會兒還要殺個人,識相的速速離去可得活命,不然一會來的人可不會這么心慈手軟。”
那軍官強撐著,眼珠縮得如同針孔,直覺告訴他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可是就這么回去怎么交差?他一個后天初期,在軍中也算是上游了,如今在這女子面前感到了巨大的壓力,那女子好似一座山,壓的他快喘不過氣了。
盤算了一下,還是得賭一次,最起碼不能不戰(zhàn)而逃吧。于是色厲內(nèi)苒大喝一聲:“呔!休要胡言亂語,我等軍人,豈是你這些江湖宵小可以嚇退的?兄弟們只管上前,不論死活,殺!”
那群官兵沒辦法啊,強撐著顫著兩腿朝前走,拿刀的手還在發(fā)抖,都是看著同伙不愿走在前面。
忽然之間,就聽一個聲音叫著:“我看你們誰敢動姐姐一根毫毛,想死的就快點。”小俠飛一般跑來,只是他跑得快還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白影越過眾人頭頂,穩(wěn)穩(wěn)的站在李侍郎面前:“沒想到吧?這么快見面了?!?p> “白鷹!你怎么在這里?”白鷹臉上像敷了一層寒冰,小聲念叨著:“準備好了嗎?田家在這里的莊園我知道,沒想到你這么快就來了,真是心急。呵呵”說完不等李侍郎搭話,手中寶劍動了一下,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咕嚕嚕,再一看李侍郎的人頭當(dāng)街滾落。
“咕?!币魂嚨耐萄士谒穆曇?,只見趙縣令爬起來就跑,嘴里喊著:“別殺我,都是李侍郎指使我的,我不愿來的,別殺我?!迸艿谋韧米佣伎臁?p> 那軍官這時后悔的腸子都青了,這他娘的都是什么人啊,看來得跑路了,嘴里一邊叫著:“既然你們多管閑事,那就別怪我?!笨粗侨簯Z蛋官軍,嘶聲力竭的喊著:“都他娘的別愣著,殺??!”
小俠唰的沖了出來,舞著一雙匕首嘴里喊著:“小爺就愛多管閑事,你能咋地,來呀,看誰殺誰?!惫佘妭儽緛砭蛧樀脹]力氣了,現(xiàn)在又來個混蛋孩子哇哇叫,一時間轉(zhuǎn)身都跑了,四零八落的不成了體統(tǒng),那軍官直接撥轉(zhuǎn)馬頭,當(dāng)機立斷撒開四蹄狂奔向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