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白皮覺得藥丸也沒有什么效果。想起上次剩下的兩劑中藥，扔掉了太可惜，就接著服那兩劑中藥。服完中藥的第三天，白皮就說胃痛。痛一陣歇一陣。鄰居叔公因為患肺心病，前幾天去世。大娃回家?guī)兔k喪事，拿回六個糍粑。晚飯時，我把六個糍粑煎好了，端到桌子上。白皮雖然知道自己有胃病，還是一口氣吃了四個，大娃吃了兩個。這些年來，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凡是白皮喜歡吃的東西，就沒有我的份，我也不伸筷。大娃也不會說：“媽，你怎么不吃？”第二天一早，白皮就吐出一些紫色的，像紅莧菜水一樣的東西，我說是胃出血，白皮說是莧菜水。我也不和他爭執(zhí)。晚飯以后，白皮坐在沙發(fā)上，用痰盂接小便，明亮的燈光下，我看見痰盂里是鮮紅的血，連忙叫大娃來看。接著，大娃打電話給拾妹，不一會兒拾妹就過來了。拾妹說：“我們連夜把他送到縣醫(yī)院去。如果治不好也不后悔?！彼麄兇蛄丝h醫(yī)院的電話，救護車很快就來了。為了防止病人中途路上死亡，醫(yī)生給白皮扎針掛藥水?？墒窃趺丛苍贿M去。最后在腳上才扎進去。到了醫(yī)院，醫(yī)生為白皮做各種檢查，又詢問家屬的一些情況。大娃說：“止疼藥的藥盒碼起來有一米多高?！贬t(yī)生最后判斷是化學(xué)性胃炎。白皮還沒咽氣的時候，醫(yī)生就催大娃送病人回家，免得死在路上。結(jié)果白皮到家過了兩個小時才咽氣。
一個星期之中，死了兩個“吃死不悔”的男人，而且是一墻相隔的鄰居。在村民中引起一陣小小的轟動。那天入殮的時候，我把白皮收藏的那些小物件：雨傘、手表等等都放到棺材里。只可惜那臺洗衣機放不下。
辦完白皮的喪事。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不過，我沒有人家恩愛夫妻的那種失落：瞎子失掉了拐杖般的失落。我聽說最近縣城有不少老太婆念經(jīng)學(xué)佛，我想，既然學(xué)佛，必然要戒葷。我身體多病，不宜戒葷，只好放棄。不過，又聽人說，拜佛還愿，必須供奉自己最心愛的東西，才算虔誠。
于是，有一天，那是個吉日，我約了幾個老太婆，帶上那串金項鏈，去了縣城的觀音廟。廟里有幾十個菩薩，我們挨個拜過后，我雙手捧著項鏈，放在觀音菩薩的蓮花座前，然后虔誠地跪在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面前，說：“為了證明我不偏心，為了完成我的心愿，愿意用我最心愛的金項鏈供奉菩薩。我原本無心佩戴項鏈，只是把它當做珍貴的紀念品。但愿今后像白皮一樣性格的人（他不害我，也要害別人）永不出世。最好胎死腹中。”
筆名：添工桂
二零二零年三月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