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漸漸靠近,諾亞發(fā)現(xiàn)來人并非剛剛的那一個。容貌上有些許相像,但現(xiàn)在來的這一位要更加年輕,也更加清秀。
他的眼睛和勞瑞娜的好像啊,諾亞發(fā)現(xiàn),一樣是仿佛晴朗天空般的湛藍?;蛟S是這個緣故,他對此人也有了些許好感。
“幸會,先生,我是塔羅恩·卡斯蒂利亞?!眮砣俗晕医榻B。
“幸會,殿下,我是旅行詩人諾亞·麥克萊恩?!敝Z亞是第一次聽到這位王子的名字。他不僅謙遜有禮,而且并沒有提起自己是王子,這讓諾亞的好感堅固了幾分。
“諾亞先生,剛才對您無禮的是家兄奧列格。請原諒,他……”塔羅恩王子的笑容有些無奈,“或許我不該評論自己的家人,而且他對您也不只是‘無禮’的程度……”
“您無需替他向我道歉,殿下。再說我是一名旅行詩人,譏諷嘲笑就像風(fēng)雨。每個詩人經(jīng)歷的風(fēng)吹雨打都不少,您不用在意?!?p> “不,我并非是替家兄道歉,而是替國王陛下道歉。艾格蘭不僅僅是國王的艾格蘭,父王時常這樣教導(dǎo)我們,但家兄始終無法認同。他總是覺得……”
王子的聲音突然中斷,他直愣愣地盯著勞瑞娜,像是丟了魂。勞瑞娜屈膝行了一禮:“幸會,塔羅恩殿下,我是諾亞先生的助手勞瑞娜。能與您在如此接近的情況下談話,全艾格蘭的少女都會羨慕我的吧。”
“???嗯,哦,是的,”王子的臉竟然紅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如夢初醒,“幸、幸會。請兩位原諒,原諒,勞……勞瑞娜小姐的容貌令我……令我……啊,我的意思是,”他像是才想起一樣躬身向她還禮,“若見到勞瑞娜小姐還能鎮(zhèn)靜如常,那也太失禮了,除非那個人雙目失明了?!?p> 是這樣嗎?諾亞回想自己初次見到她時的反應(yīng)。是這樣沒錯。這恭維不太得體,但情有可原。不過,一位王子向平民又是道歉又是行禮的,怎么想都不太正常。
“謝謝您?!眲谌鹉榷Y貌地回應(yīng)。自認識以來,很少見到她這么正經(jīng)。
“我該回去了,”塔羅恩的身子顫了下,“請保重,兩位。家兄的話,千萬不要往心里去。諾亞先生,希望將來有一天,您能來王宮作客。”
那就意味著又要見到那傲慢的混蛋王子。最好別有那么一天,諾亞心想,不過嘴上回答的卻是:“承您吉言,殿下?!?p> 塔羅恩王子匆匆離去。他和他的哥哥真是天壤之別,短短的接觸對比就已如此鮮明。諾亞知道赫拉斯陛下還有其他子嗣,最出名的——雖然不是什么好名聲——應(yīng)該是覬覦王位、在兩年前發(fā)動叛亂的戴蒙王子,那次叛軍以紅底的黑色薔薇為旗幟,結(jié)果僅僅一戰(zhàn)叛軍便土崩瓦解,戴蒙王子本人也被生擒,從此軟禁宮中。
除此之外他知曉的就是今天遇上的奧列格王子,外加兩位庶出的公主。按照那首《雙子星》里的說法,薇卡公主與艾芙洛公主乃是孿生姐妹,薇卡公主驍勇善戰(zhàn),戴蒙王子便是她親手俘獲;艾芙洛公主則精通神術(shù),她詠唱的圣歌一次便能鼓舞成千名士兵。
而歌謠的可信度……也還湊合,至少叛亂的結(jié)局沒有弄錯。
至于其他的那些王子公主,諾亞幾乎沒有了解,就連王位繼承人海洛伊絲公主,他也是到了亞爾提那港后才聽說了個名字。正如杰弗里主教所說,那些離他太過遙遠。
“這位塔羅恩王子雖然怪怪的,”諾亞評價,“不過挺可愛的,不像他那哥哥,一頭傲慢的混蛋。同樣是王子,為何區(qū)別這么大呢?”
“是啊,這正是最叫人遺憾的一點?!?p> “遺憾?”
“沒有什么。這是國王才要考慮的問題,我們就別操心了?!?p> “說的也是?!?p> 不過這樣一來,兩人參觀學(xué)校的興致也差不多消耗殆盡了。時候已經(jīng)不早,勞瑞娜提議先去她推薦的那家小酒館吃午飯,諾亞欣然同意。不為別的,光是抹了奶油的烤土豆就值得一去——他迫切地、貪婪地想了解、想體驗她的過去。
離開學(xué)校后第一個路口朝左拐,過三個路口再朝左拐,諾亞首先看到的是跑馬場和馬廄,校場和幾條箭道,訓(xùn)練中的騎士、自由騎手與角斗士,然后才是那家不起眼的小酒館,門口懸掛的招牌上寫有“彩虹”字樣。
酒館里只有六七張桌子,臨近中午,大半坐滿了客人,其中又大半都是學(xué)生。他們在吧臺前的座位相對坐下,先要了麥酒和烤土豆,勞瑞娜又為諾亞要了烤雞肉串和烤鵝肉串。
首先送來的是鵝肉串和麥酒。第一口下去,他就喜歡上了這家酒館。比起溫妮亞那頓奢侈午餐上的烤鵝,這兒的鵝肉毫不遜色,他就著酸橙醬大快朵頤。隨后心心念念的烤土豆上桌,一同送上的還有一小罐奶油和一小罐果醬。
勞瑞娜切開一塊土豆,用小刀仔細地抹上厚厚一層奶油,然后小心地咬了一口。霎時便有奪目的光彩在她臉上綻放。
“怎么樣?”
“還是一樣好……不對,應(yīng)該說今天的味道格外好!”
諾亞于是也照著做。表面酥脆,內(nèi)里松軟,奶油濃郁香甜,加上土豆本身的味道,足夠滿足學(xué)生們那青春期旺盛的胃口,對他這等年輕人也很受用。
打算再試試這兒的果醬,相鄰的桌子邊突然一下站起來六七人,一齊圍到兩人桌前。這些家伙個個滿臉橫肉,面色不善。有人捏著指節(jié),有人把玩著匕首,酒館里的氣氛忽然變得險惡。剩下的客人都是學(xué)生,紛紛溜走之余還記得把錢留下,老板則在吧臺里瑟瑟發(fā)抖。
“找你的嗎?”他和勞瑞娜異口同聲地問對方。
“這不是諾亞嘛,”有個全身看起來幾乎已是球形的胖子冷笑著,“怎么,已經(jīng)不記得我們啦?”
“原來是找你的啊,”勞瑞娜端起麥酒,“可你卻不認識他們。啊我明白了,他們應(yīng)該是你的擁躉,在這家酒館與自己的偶像相遇了。”
“……你是如何會得出這種結(jié)論的?我還是沒什么印象,不過應(yīng)該和旅行詩人的職業(yè)有關(guān)?!?p> 胖子叫嚷:“沒錯!”他把匕首重重插在了桌上,“我們找你可是找了一年多了,感謝古神,今天讓我們在這里碰上了。這次你跑不掉了!”
一年多提醒了諾亞:“我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