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伙……他的話有多少可信?”諾亞凝視梅托奧的背影。
“他大概沒有騙我們,可是這家伙想干什么還真叫人琢磨不透,總之是個討厭的家伙,”勞瑞娜露出一點虎牙,“和溫妮亞·洛伊爾一樣,不好好揍一頓總是不甘心哪?!?p> 諾亞想起她跪在地上,胸前滿是血跡。真是場噩夢。那都是因為我。不能讓那一幕再發(fā)生,絕對不能。他伸手入懷,捏了捏尼雅所贈的天父神像。
他們繼續(xù)前行,在仆人的引導下終于真正見到了巴納德伯爵的宅邸。那是依山傍湖的連片建筑,即使天色將暗,瞧來有些朦朧,但光是輪廓也足以令人驚嘆了。
宅邸比他見過的大部分城堡都來得更大,但城堡可沒有這般漂亮,更不可能有這般優(yōu)美。若不是有人帶路,他們連入口在哪都找不到,遑論舉辦舞會的地點。若全憑自個去找,諾亞估計等找到,天應該還沒亮,但舞會肯定早已結束了。
兩個穿著華麗袍服的仆從為他們打開了一扇帶有繁復雕飾的黃銅大門,諾亞依著職業(yè)習慣估計了下,僅僅這兩扇門的價錢,就能抵得上十座他們這兩天住的木屋,連同木屋內的所有物品。
剛剛還覺得這兒完全沒有舞會的氣氛,僅僅一門之隔,他們就來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這是個奢華得前所未見的大廳,高達數(shù)十尺的水晶吊燈從天花板上垂下,四壁上懸掛著長寬都不輸給吊燈的巨幅織錦。兩張每邊足可坐下五十人的長桌分別位于大廳兩側,桌上滿是珍饈佳肴,穿著燕尾服的仆役端著美酒在人群中往來穿梭。
瓷器、寶石、燭臺和五彩花瓶,噴泉、鋼琴、雕像和旋轉樓梯,盔甲、長劍、標本與巨大的熊皮,就連護欄與扶梯上也要么是精美的雕刻,要么繪著優(yōu)美的紋理。
諾亞屏住呼吸,好半天都不敢邁步。勞瑞娜輕輕扯了扯他袖子:“走吧。不管怎樣,總得先把肚子填飽?!?p> 也對。
才走出兩步,就有穿著禮服的侍女迎來。
“兩位,”侍女禮服的裁剪比勞瑞娜身上那件還要大膽,讓諾亞眼睛都不知道該朝哪里瞟,“你們要從哪道門下經過呢?”
哪道門?目光一直被大廳的華麗所吸引,他這才發(fā)現(xiàn)前方有三道用橄欖枝、鮮花和松木臨時搭起的拱門,被不同顏色的絲綢所裝點。三道門的主色調從左到右依次是紅色、藍色與金色。
這顏色令諾亞想起奧列格與塔羅恩兩位王子身上的衣服?!皬哪牡篱T經過,”見他沒有反應,侍女解釋,“就代表今晚的角斗,您在哪一邊下注哦?!?p> 原來如此。由于娛樂性和不確定性,三方混戰(zhàn)的角斗并不少見,而且往往很受歡迎。諾亞想了想,選擇了金色——這也時他瞳仁的顏色,勞瑞娜則從藍色的拱門通過。又一個侍女將一個小小的金制人立獅子吊墜送到他手中,作為下注的憑證。他還記得這是巴納德伯爵家族的家輝。勞瑞娜得到的則是一小塊打磨過藍寶石,形狀則與諾亞手中的相同。
光是這兩樣東西就價值不菲了。這個巴納德伯爵,還真是為這次舞會花了大代價啊。
他們走進大廳。中央是舞池,十來對男女隨著音樂身姿搖曳;長桌邊是休憩用的椅子和沙發(fā),大多賓客取了食物或者端著酒杯在安靜的聊天,沒有人喧嘩吵鬧,只偶爾有些稍稍響了些的笑聲;角落里有一整支樂隊,正奏著浪漫的曲子。
打扮成什么模樣的人都有。英雄,騎士,動物,植物,甚至還有人一身北方蠻族的打扮。他看到一頭棕熊摟著一個女騎士,一個巫醫(yī)和一棵橄欖樹糾纏不休,一個渾身沾滿羽毛的石人和一個拿獅子頭骨當頭盔戴的女沙人互訴衷腸。
諾亞和勞瑞娜從仆人手上挑了酒,從桌上取了些食物,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下。有人向他們祝酒,也有人主動找話題和他們聊天,談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諸如最近城里的酒和肉價錢上漲,離港口不遠的地方有兩家鐵匠鋪關門,城里的失竊與打架斗毆案件比平時多出三成而且還會再多,某某伯爵手下的某個騎士和另一位伯爵手下的騎士為了一個女招待而大打出手,哪個劇院的女主唱歌聲更加優(yōu)美……
食物很新鮮,美酒很醇厚,如果只是這樣,回去向溫妮亞交差倒不難,但尼雅那事的謎底仍然沒法揭開——巴納德伯爵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的婚禮在即,喊上這么多互相認不出誰是誰的家伙來參加舞會,絕不會只是為了炫耀財富。
誠然,這種傻子也是有的,但憑他對伯爵的印象,應該不至于如此淺薄庸俗。
“我們要不要也去跳個舞?”他小聲問勞瑞娜?,F(xiàn)場的氣氛輕松愉悅,可并不熱絡,大部分的交談都是禮貌的外交式交流,諾亞有些不自在。不是說假面舞會上,人們反而會摘下面具的嗎?
“最好別,”她湊在他耳邊,“我們不要引起太多注意的好?!?p> “說的是。”這個回答諾亞并不感到失望,只是有點意外。按他幾天來對她的了解,“不要引起太多注意”這種話怎么也不像是她會說出口的。
“我想知道角斗何時開場,”不遠處一個烏鴉打扮、臉上安了個鳥喙的年長男性道,“跳舞已經不適合我這樣上了年紀的人。”
有一顆巨大的蘑菇回答了他,聽聲音是個年輕女性:“我也一樣。我就是為角斗而來的,等待太令人心焦了?!?p> 四周表達了同樣想法的人越來越多,跳舞與閑聊的人則越來越少。看情形,他們早已知道今晚會發(fā)生些什么,可我和勞瑞娜卻完全蒙在鼓里,連有角斗可看也是來之后才知道的。
只是為何他們都對一場角斗感到急不可耐?他還記得溫妮亞所說,參加假面舞會的許多都是名門貴族,甚至包括了兩位王子。那兩位王子目前他還沒找出來,但身邊這些來賓都是貴族是可以肯定的。雖說看不到臉,但有些人的舉手投足就是隔著兩里地也能知道他們身份不一般。
然而在人群的焦躁醞釀成形之前,巴納德伯爵來到了大廳。身為今晚舞會的主人,他沒有化妝也沒有戴面具,是場中除了仆役和樂隊外唯一露出真面目的人。
“久等了各位,”他像是學者或者修士在為學生上課般宣布,“請大家移步,我們去角斗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