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的太陽無情的炙烤著大地。
父子兩風塵仆仆,汗流浹背,到達小姑家時已是下午五點。
袁初冬洗了一把臉,帶著表弟楊文雨和楊文舉下樓玩耍。
袁林海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從口袋里摸出老八袁林儒的信。
“七哥,這是?”小妹袁小蓉問道。
袁林海把信放在茶幾上,從身上掏出一片煙葉一邊卷一邊說道:“你和寧康先看看,老八的來信。”
“哦。”袁小蓉好奇的拿起信件,看完后遞給丈夫楊寧康。
等到兩人看完信,袁林海已經(jīng)卷好煙葉:“老八的意思,讓初冬再復讀一年,爭取明年考個本科。你們給拿拿意見?”
袁小蓉咬了咬嘴唇,問了一句:“萬一再復讀一年沒能考上呢?”
這話可不是空穴來風,從目前的高中補習情況來看,高考成績越補越差的學生不在少數(shù)。
就拿最了解的幾個人來說,不但侄女袁群英和小叔子楊寧軍屬于這一群體,就連當年參加過三次高考的袁孟君和袁俊生也都出現(xiàn)過這種現(xiàn)象。
“那可不一定,初冬高中的學習成績一直很穩(wěn)定,說不定真能成事?!睏顚幙挡逶挼?。
袁小蓉想了一下,點了點頭,有些贊同的說道:“初冬的成績離本科線只差一分,要不咋賭上一把?”
“就知道賭……”
楊寧康白了袁小蓉一眼繼續(xù)說道:“這當然有風險,但我覺得機會比風險要大。而且八哥信上說得很有道理,本科生和??粕诋厴I(yè)后的分配和待遇方面的確不一樣。”
袁小蓉遲疑的看向袁林海:“七哥,你什么意見?”
“來的路上我已經(jīng)仔細想過了,打算讓初冬再去復讀。既然你們也不反對,那就這么干?!痹趾澣蓟鸩顸c上煙棒,吐出一口煙霧。
楊寧康從茶幾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七哥,你打算讓初冬去哪所學校復讀?聽說今年陽高高中又要招收補習班,但從以往補習班的升學率來看,確實是太低了?!?p> 聽丈夫楊寧康這么一提醒,袁小蓉立即說道:“七哥,讓初冬去縣城一中復讀。我有位同學的姐夫是縣城一中的副校長,我明天就去找我同學,肯定能行?!?p> “能去縣城一中當然好,聽說今年一中校補習班和應屆班的平均升學率差不多達到了百分之四十。”楊寧康補充道。
“咳咳……”袁林??人粤藘陕?,把煙屁股揉進煙灰缸:“那行,小妹你明天去幫著聯(lián)系一下。初冬復讀這事就這么定了,一年不行,就再復讀兩年、三年,直到考上本科為止!”
吃過晚飯,三人又與袁初冬一席長談,勉強算是做通了袁初冬的思想工作——同意再復讀一年。
……
大舅家的小芳姐高考成績有點差。
三中校雖然在縣城,但仍屬一所普通高中,今年的高考升學率連陽高高中都不如。
面對小芳姐比??凭€低了近四十分的高考分數(shù),大舅本來已經(jīng)放棄了讓小芳姐復讀的打算,但是在聽說袁初冬考上了大學仍然要去復讀之后,大舅又臨時改變了主意,決定讓小芳姐再讀一年……,不管怎么樣,能夠考上大學那就是萬幸。
時間如沙漏,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溜走。
當一切都有了一個結果時,轉眼間稻田里的水稻熟了,李袁壩的秋收季節(jié)再次來臨。
袁初冬收起注定會成為一張廢紙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幫著父母忙完家里的農(nóng)活,只身一人前往縣城——所帶物品與去陽高高中校報到時一樣,衣服、被褥、學習用品,以及一袋大米。
去縣城的路程比去陽高還要遠,不過走上十里路到了豐產(chǎn)鄉(xiāng)之后,就有直達縣城的汽車或三輪車,倒也方便。
到了縣城,問清楚縣城一中的方向,袁初冬花一塊錢叫了一輛人力三輪,直奔學校而去。
人力三輪沿著街道七拐八彎,行了大概十幾分鐘后,穩(wěn)穩(wěn)的停在縣城一中校門口。
袁初冬一下車,便看見小姑袁小蓉站在學校大門內(nèi)的崗亭處東張西望。
“小姑……”
袁初冬喊了一聲,提著行李朝小姑袁小蓉走去。
“初冬啊,快過來,這位是羅老師……”小姑袁小蓉伸手接過袁初冬手里的被褥。
“羅老師好!”袁初冬把大米放到地上,對著羅老師行了一禮。
羅老師四十多歲,不瘦不胖的樣子,看上去很面善很和藹:“呵呵,不錯。袁初冬是吧,高考哪一門考得最好,多少分?”
“語文,九十九分。”袁初冬干凈利落地回答道。
“哦?區(qū)上的普通高中,語文成績能考這么高?”羅老師感到有些意外。
袁初冬高中所讀學校、高考成績等他已經(jīng)提前問過袁小蓉了,但袁初冬的單科成績他并不清楚。
“撿到寶嘍!”
等袁初冬回答完畢,羅老師便開心的笑了起來,他立即決定把袁初冬編進高三應屆班——九三級一班。
因為羅老師不僅是縣城一中的副校長,也是九三級一班的班主任,而且教的正好是語文課。
事情敲定后,小姑袁小蓉告辭離去,她還得趕回陽高。
袁初冬則在羅老師的帶領下,登記完相關信息、辦理完相關手續(xù),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向學校為自己分配的寢室走去。
縣城一中與陽高高中明顯不一樣。
學校的大門是封閉式的,門口還有保安站崗。
進入學校,左右兩側挨著街道的是學校的辦公樓,學校領導和老師們都在這里辦公。
繼續(xù)往前走,前方是一片廣場,廣場中央是一座花壇。
而在廣場的末端,左右兩側又對稱分布著兩排四層樓高的教學樓。
在兩排教學樓之間,二、三、四層每層都有連廊連接,讓學校的教學區(qū)顯得緊湊而方便,也便于學校集中管理。
右側教學樓后面是學生宿舍。
袁初冬邊走邊問,很快在宿舍區(qū)找到了自己寢室的位置。
推開寢室的大門,但見寢室空間不大,剛好能夠放下四張上下鋪。
“住八個人么?”袁初冬放下行李,眼睛一掃視,發(fā)現(xiàn)寢室里面已經(jīng)住進了好幾位同學。
“這位同學,你也是來補習的吧?來自哪所高中?”先住進寢室的同學很熱情,主動跟袁初冬攀談起來。
“嗯,袁初冬,來自陽高高中?!痹醵x了一個床鋪,一邊鋪被褥一邊跟他們交談。
交談了一陣,袁初冬便將學校的情況打聽得七七八八。
縣城一中九三級六個應屆班,理科班四個,文科班兩個。
補習班今年招收了五個,理科三個,文科兩個。
兩者相加,縣城一中今年高三總共有十一個班級,學生接近六百人,規(guī)模為歷年之最。
其中補習班的招生有嚴格的限制,補習的學生高考分數(shù)全部控制在離??其浫【€二十分以內(nèi)。
少數(shù)有“關系”,而分數(shù)達不到學校要求的學生,進補習班也不是不可以,但每差上一分就得按分數(shù)累計額外交錢——據(jù)說這是學校為了提高高考升學率而采取的一項控制措施。
至于同寢室的這幾位同學,都是編排在補習班的補習生,只有袁初冬一人插在了應屆班。
而且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這幾人都在不同的班級,有一人甚至讀的是文科班。
“估計是學校補習的同學太多,以至寢室不夠,所以這樣湊合著住?”
袁初冬也不在意,有住的地方就行。
收拾好行李和床鋪,袁初冬扛上大米去學生食堂稱重換糧票。
學生食堂共有三個,全部分布在宿舍區(qū),而且糧票、菜票通用。
選擇就近的食堂換過糧票,再買了十塊錢的菜票,抬腳走出食堂時,袁初冬卻意外看見歐陽查德站在對面宿舍區(qū)的一間寢室門口。
“嗨,歐陽……”袁初冬喊了一嗓子。
歐陽查德抬起頭,看見跑過來的袁初冬,就像白日見了鬼一樣:“你怎么來了,沒被錄取?”
袁初冬跑到近前站定,抬手招牌式的撓了撓后腦勺,打趣著反問道:“這么不歡迎我?。俊?p> “嘿嘿,怎么會!”歐陽查德給袁初冬來了一個熊抱,然后松開臂膀扯了扯袁初冬的袖口:“走,操場上轉一轉,說說什么情況?!?p> 兩人離開寢室,出了宿舍區(qū),向學校操場走去。
操場在左排教學樓后方,與宿舍區(qū)中間隔著一道圍欄。
“還是比陽高高中氣派??!”跨過圍欄大門,走在操場上,袁初冬頗有感觸。
歐陽查德攤著雙手聳了聳肩膀,“縣城一中嘛,全校最好的高中。”然后追問道:“你還沒說到底怎么回事呢?”
“你這家伙,就不能讓我輕松片刻啊?”袁初冬在歐陽查德的肩膀上擂了一拳。
歐陽查德不說話。
“哎,想考個本科唄。”袁初冬嘆了一口氣說道。
歐陽查德瞪大了眼睛,感覺袁初冬這家伙真是個怪物。
袁初冬轉而呵呵一笑,繼續(xù)說道:“騙你干嘛,拼一拼也未嘗不可,就這么簡單?!?p> “真是個瘋子!”歐陽查德苦笑著搖了搖頭。
袁初冬不置可否,順口問道:“你呢,就你一個人來縣城一中補習?廖勇、楊三果他們呢?”
“哪止我一個人啊,張三清、朱勝勇、廖勇等原來班上的同學,但凡分數(shù)夠了的,大部分都來了,起碼有十幾人吧?!睔W陽查德回答道。
“這么多人?”袁初冬揚了揚拳頭,開心的笑了起來。
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昔日的同窗啊,今朝又將為了共同的理想,一起在學海揚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