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
容姿恍恍惚惚來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三日。
一番折騰,氣血都虧空的厲害,她對著銅鏡摸著從左眼眼瞼處一路向下直到顴骨處這長長的的疤,心里想著怕是一輩子都消不了。
近身伺候的丫鬟小米執(zhí)起木梳細細的打理著容姿的頭發(fā),不一會就梳了個漂亮的發(fā)髻。
“小姐,今個太陽不錯,要不出去走走?”
大米聽著小米的提議急的不行又不敢開口。整整三日,容姿都未踏出房門半步,心里怕是不愿見人的,老爺也吩咐過不必強求小姐,今日自己家的妹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存心要觸小姐霉頭。
“好?!?p> 容姿其實早就想出去轉(zhuǎn)一轉(zhuǎn)了,一來身子沒養(yǎng)好,二來自己腦子里混混沌沌的,原主的記憶零零散散留下的不多,她也需要些時日稍加整理。
雖已過秋,但容家的花園里仍有不少奇珍異草,逛了一圈下來多少景致都有些看不夠。
大米小米扶著容姿進了一處亭子歇歇腳。
大米蹲下身子輕揉著容姿的小腿,說道:“小姐走了這一會怕是累的厲害。”
“是許久沒有走動了,這些日子我過得渾渾噩噩的,記憶也有所缺損,剛逛了一圈有些地方覺著熟悉,有些地方卻是陌生?!?p> 小米端著茶,說道:“小姐慢慢來,您只要記得這是您的家,老爺夫人還有少爺都是您的家人,平日里是最疼愛您的。只要知道這些就夠了?!?p> “家?”
“對啊,小姐這就是您的家,我和小米是您的丫鬟,從小就跟著您,以后您去哪都不要不帶著我們,您這一遭可是嚇壞我們了。”
大米還想絮絮叨叨的說些什么,就見小米一個眼神掃過便不敢言語。
容姿笑了一聲,說道:“你們這對雙生子,長得不像就算了,這姐妹身份也像調(diào)了個。姐姐像妹妹,妹妹像姐姐?!?p> 大米性子歡脫,聽著容姿話語里沒有生氣的成分,松了口氣。
“其實你們不必諱莫如深,為了逃避選秀偷逃出府路遇搶匪,雖受了傷毀了臉,但想想至少選秀這一關(guān)卻也是過了,只是不知道廣陵府最后選了誰家的姑娘?!?p> 提到這,大米難得有些惆悵,說道:“還有誰,能有資格且年齡合適的也就婉兒小姐了?!?p> 看著大米的神情,想來這婉兒跟容姿應該有些交接。
見容姿神情,小米就知道她是記不起這人了。
“老爺與胡老爺同為皇商會中的十司,婉兒小姐本就也是有資格的,但皇上明言我南唐正值休養(yǎng)生息之時,選秀一事不必太過鋪張,人選也不必過多。在整個皇商會中,林家最后也是在容胡兩家的女兒中,最先開始選了小姐?!?p> “那我認識這胡婉兒?我與她平日關(guān)系如何?”
“小姐待婉兒小姐甚好。”
聽著大米的話,再看看小米,容姿總覺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小姐不記得就罷了,胡老爺與老爺平日里多少有些嫌隙,雖不涉及到小姐這一輩,但回過頭來說婉兒小姐已經(jīng)進宮,日后自是遠大前程,與小姐而言,兩人恐難以相見,忘了也就忘了?!?p> 容姿有個優(yōu)點,既來之則安之,往事不可追,想不起的事情就隨他去。她已不是原主的容姿,往后的路是現(xiàn)在的她才要過的。
記不起的朋友不值得,記不起的敵人饒他一命。
“你剛才說林家?這又是什么人物?”
南唐開朝不過二十五載,此唐非彼唐,這里所有的一切都與容姿所知道的時代格格不入。
始有周,立世百年。周德王昏庸無德,擄臣妻,侮人女,為了美色甚至不惜挑起爭斗也就罷了,最惹人詬病的是傳言這周德王突發(fā)奇想想要嘗一嘗美人之肉,將番邦進貢的一位公主煮了來吃。
手段之殘忍,人神共憤。
眼看民怨沸騰,百姓激昂群憤,大周左右兩將軍頗得人心,集兵順勢而為破了大都海晏城,嚇得周德王自個吊死在大殿之中。
群龍無首,周德王的子嗣之中也就一個還在襁褓中的男孩,這怎堪繼任大統(tǒng)?左右兩將軍那時也開始鬧起了政見不合,最后就弄了個三國出來。
左將軍墨謹立了南唐以金陵為都,右將軍慕容羽建了北燕以沈州為都,可憐了大周蝸縮在東邊,除了大都海晏城,所剩江山版圖不過寥寥,不過南唐與北燕的三分之一罷了。
人的記憶是短暫的也是善變的,隨著周德王的離世,人們心中的禮教束縛就開始出來作祟,周建朝百年,禮儀教化早就深入人心,皇帝不行那就換個皇帝,但這天下還是大周的,是姓武的。
南唐,北燕反倒成了眾矢之的,稍稍處理不當怕是就會被扣上亂臣賊子之名??晒戏诌^的江山怎么會甘心讓出來,最后怕就是這大周最后一位天子的性命也就不保了。
大周首輔林則深帶著嫡親公主前往南唐和親嫁予南唐太子墨清。其中波折不足與外人道,只知道東周有了南唐的庇佑,保了這二十五年的安穩(wěn)。
此事一成,林則深就辭了大周首輔一職,轉(zhuǎn)而安居在了金陵城做起了生意,南來北往的,漸漸林家有了富甲天下的名號。
“聽你們這一說,這林家下一任的家主就是這林則深的孫子林復月,靠著林家的威望,這林公子順利成為皇商會的三理之一,連爹爹算起來也是他的下屬。我選秀的事情也是他定下的?”
“林公子見了小姐和婉兒姑娘一面就當下指中了小姐?!?p> 容姿望著大米說道:“他見過我,那意思就是我也見過他?”
“當然,林公子剛住進府里的時候,老爺就引薦過,小姐是忘了。”
“那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林公子與戶部文書寧鳴公子單居在東苑小筑,平日里老爺不讓我們多去打擾,我們和小姐一樣只見過一面,旁的不說,這林公子長得可是特別俊俏?!?p> 這最后一句,大米偷偷地在容姿耳邊私語。
“大米你膽子也太大了,主子不是我們能議論的?!?p> “好啦,小米。你們才多大,不要整天板著臉,在我這松快些沒什么。”
“說起林公子,倒是有樁事情需要小姐拿主意?!?p> 當初劫持容姿的匪徒最后被這林公子捉了回來交給了容姿的爹爹容白處理,現(xiàn)下正關(guān)在容府的別院里,林復月的意思是這幫人累得容姿容貌有損且事關(guān)女兒家的聲譽,這幫人的處理還是要問問容姿的意見。
“爹爹是怎么想的?”
“老爺也是搖擺不定,報官處理怕是傷了小姐名譽,私下解決了又平白染了血怕日后宵小作祟,家宅不寧。”
“那告訴爹爹,打他們一頓替我出口氣,然后告誡他們?nèi)羰歉以诠傺脙?nèi)亂說一句,容家就罷了,林家會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不說,怎么說,讓他們自個掂量著辦吧。”
“小姐,就這樣?”大米不解。
“就這樣?!比葑丝粗竺酌院臉幼樱滩蛔↑c了點她的額頭。
小米倒是懂了一些,說道:“小姐庫中有方上好的硯臺不如當作謝禮贈予林公子?!?p> 容姿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聊了這一會,起風了,有些涼,大米和小米簇著容姿緩緩離去。倒沒發(fā)現(xiàn)假山處一直站著的兩個人。
“這容姑娘醒來之后倒是有些不同了?!绷謴驮罗D(zhuǎn)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將剛才這主仆三人的話都悉數(shù)聽了進去。
“有何不同,我記得你當初見她的時候連句話都未曾與她說過,你怎么知道她有些不同?”寧鳴與林復月自幼相識,熟絡(luò)的很,說話自是無顧忌。
感覺不同,林家做事之前先是要查清底細,當時雖是初見,但林復月對她早已知曉,之前的容姿顏色娟秀,有著傾城之貌,性子卻不如那些大家閨秀那般呆木,聰明談不上,但有著自己的脾氣和固執(zhí),這樣的人容易惹人注意也能讓人拿捏,所以林復月當下就選了她作為秀女。
可現(xiàn)在的容姿不動聲色讓人看不透,狡黠的像頭小狐貍。
林復月想她是猜到了林家不動聲色將抓了的綁匪交給容家,一是為了表面上安撫容白,二是為了把這燙手山芋也一并交了出去,差點入宮的秀女突然遭了罪,上頭總是會讓人查個前因后果的。
這丫頭知道這綁匪私下殺不得,就算要殺也不能是林家動手,可若是容家自己動了手,查出來了罪過自己擔著,若是交給了官府,大刑伺候之下這些綁匪私下攀扯了些東西出來,容家的面子里子也是要丟個干凈的。
這本是林復月給容家的最后一次機會,想看看容白要怎么處理,倒沒想到這丫頭率先破了局,先斬后奏一方硯臺不管最后他收還不是不收,林家二字進了那幫綁匪的耳,這林家就是入了局了。
小丫頭倒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