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渡口,晚風習習。
容姿與聽雪他們一一作別,為了低調行事,寧鳴安排了夜間行船南下去福東并讓府里管家和三兩侍衛(wèi)一道隨同。
耳朵里聽著聽雪和錢先生一段又一段的囑托,容姿一一應了下來,話語了片刻,眼見著船都要開了,仍不見寧鳴的身影。
管家早早的就跟她打過招呼,今日宮里設宴,寧鳴未必會趕來,容姿面上不在意可腳下卻是半步都沒有挪過。
容姿有些唾棄自己,如今這般無病呻吟的模樣是給誰看,人都是等著等著就會將一顆心給涼透了,她的搖擺不定傷了寧鳴那么多次,這下又眼巴巴地惺惺作態(tài)給誰看。
船上一應用具都很妥帖,眼及之處都能望見一盞盞花燈恍如當初廣陵送別,白云蒼狗,歲月無常間,不變的只有寧鳴。
天邊泛白隱有亮光,不知不自覺等了一兩個時辰,容姿松了松肩示意啟程,轉身時忽聽到一陣馬蹄聲。
穿過樹林,馬背上的人將身形都籠在一襲墨色長袍中。
“原以為你走了。”
“那你還來?”容姿抖了抖他肩頭上的水珠,隨手牽起他的手。
寧鳴感覺掌心被放入了東西。
“這次不會散了。”
容姿荒廢了一個白日,將一團絲線左右擺弄,拆了做,做了拆,總算最后做出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劍穗。
“事不過三,這個劍穗應當能伴你長久些。我也熟練了,即使日后有什么不好的,我也能重新給你做?!?p> 寧鳴將劍穗妥帖的收在懷里。
“現在不換嗎?那個舊的我瞧都不見了?!?p> “來的路上應該是不小心丟了?!?p> “姿兒,我想抱抱你?!?p> 容姿鉆進寧鳴的懷中,身上還沾著酒味,有些熏鼻,應當喝了不少酒,出了宮就直奔這里來了。
“等你回來,那時你再給我系上這個劍穗。”
“好!”
“姿兒你會回來吧?”
寧鳴抱得有些緊,容姿柔聲說道:“會的,有你在的地方我一定會回來。”
船只順水而下,寧鳴站在橋頭漸行漸遠。
雖無大浪,但這遭行船容姿坐的實在是不踏實,每日里都要吐上幾回,難為管家一把年紀跟在后面也是提心吊膽的。
船上備著的干糧點心實在是咽不下去口,容姿好強又不愿因她一人慢了行程,每日里就讓船上的伙夫隨意弄些清粥小菜的下肚,倒是能止吐,可這臉色倒是差了很多。
“殿下若是知道老奴將小姐照顧成這般模樣必定是要狠狠怪罪下來?!?p> “是我太嬌氣,這些年在金陵嬌生慣養(yǎng)的,以前去川都也是坐船可也沒這么暈,哪能怪您!有你在,我安心不少。”
雖然按照寧鳴所言不方便帶著聽雪,可他到底是派了管家前來,容姿明白他是在為她考慮,人生地不熟的,有著慎王府的管家隨身候著就能鎮(zhèn)住不少事情,管家就是寧鳴為她安排的一根定海神針。
寧鳴對她說過這位鹽吏使容大人清廉剛正,她原是想著再是如何廉潔也不至于清貧到如此地步,不過一個二進院子,院內擺設雖是古樸雅致但卻是連一件貴重物品都不曾見到,一個小花園里竟還辟了一大塊地方做菜圃,養(yǎng)著的花也不過是一些稀松平常的花種。
不說堪比金陵的官宦院子,就算是姿園都要比這個容府要好上不知道幾倍。
容姿頂著人家嫡次女的名頭來叨擾自是提前準備好了禮物,容夫人倒是熱情好客,容姿名義上的長姐倒是一直冷冷的倒讓人覺得有些敵意。
容姿到底也是頂著王妃的名頭,容府也怕招待不周所以特意安排了一處獨院給她住著,院里的保衛(wèi)工作也是順手讓寧鳴派來的侍衛(wèi)給接手了。
容姿覺得有些不妥,總覺得有些保護太過了,管家私下安慰著:“小姐不過是借著這個名頭日后總是與這家無甚關系,依著老奴看,疏遠些也好,免得日后小姐難處理,而且難免會有人嫉妒,小心些總是沒錯。”
有人嫉妒這話,容姿一開始倒是沒怎么在意直到這容府的嫡長女來了院子里,才回過點味來。
容姿聽著管家的話,平日里就窩在院子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倒是有了點大家閨秀的味道,容家的也是很識趣,好吃好喝的供著但不常到院子里來,有時候不過容夫人過來一兩趟幫著容姿做些女工活。
這過了十幾日,冷不丁的容家小姐上門是為了哪般?容姿端了茶,她也不客氣的接過喝了一口。
“這君山銀針一向都是貢品,小妹果然深受殿下寵愛。”
容小姐手指卷著帕子一角坐在凳子上不經意間將屋子里都打量了一圈。
“姐姐見多識廣能品的出這茶的金貴,我不常喝茶讓姐姐見笑了。”容姿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陪坐著。
“姐姐若是喜歡,待走的時候不如帶些回去?!?p> 容小姐冷哼了一聲:“小妹真是大方,聽聞之前小妹也不過是一介商賈之女但為人處世倒是大氣沒什么商人私利的小家子?!?p> 這容小姐是來找茬的,容姿退一步她倒是能得寸進尺。
容姿推開杯盞抿了一口茶隨即放下時故意弄出了些動靜,臉色也開始冷了下來。
任誰都看出容姿的不爽,這容小姐偏是個糊腦子的,揪著帕子繼續(xù)陰陽怪氣:“你既然是頂著我家的名頭日后自是要榮辱與共,府里新人輩出,你一個人總不能拴著殿下一輩子,要想護住你的榮光,單打獨斗可是行不通的?!?p> 容姿差點冷哼出聲,總算是弄清楚了這位大小姐的來意,合著她明著是過來自薦枕席的,虧得也是官家貴女,這幅做派當真也是令人惡心至極,教養(yǎng)和門風全然不顧這要是傳了出去,這福東容家的臉面是要往哪里擱。
容小姐還在那沾沾得意:“還有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穿的料子倒是不錯可這面上的裝扮倒是清湯寡水的多,不過一根金簪別發(fā)未免也是寒酸?!?p> 容姿撫了撫鬢上的金釵,淡然地說道:“我懶慣了不愛弄這些,這金釵是鳴送我的,他知我一向如此?!?p> 容小姐呆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容姿是直呼了殿下的名,心中更是嫉妒的要命。
“花無百日紅,妹妹還是多加籌謀點的好?!?p> “這就不勞容小姐操心了,好壞總歸是我自個擔著,斷不會拖了小姐的家族?!?p> 容姿懶得在這虛與委蛇下去,隨意拿了一盒妝奩:“容小姐通身尊貴,釵環(huán)滿髻,這盒中有不少釵環(huán),小姐若是不嫌棄不如挑一兩個前去?!?p> 容姿打開,那血玉指環(huán)竟然躺在盒中,她明明記著將它拿了出來讓錢先生尋個機會送到林重白手上,怎會又躺在了這盒子里。
“這玉扳指倒是不錯?!?p> 容姿一把奪回握在手里:“這個不行,盒中其余的都可以,若是喜歡,整盒也可拿去?!?p> “這是將我當成了什么人,擺什么闊氣?!比菪〗銘嵑薜碾x去,這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