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滿是一夜沒睡,盡管醒著,卻也沒像往常一個給他做個早餐。
朱思堯起床后就開始收拾東西,臨出門才問了句:“沒做早餐嗎?算了,我一會讓大齊買吧,我要出差一段時間?!?p> 他語氣格外疏離,只是通知她一聲。
林蔚滿輕輕冷哼一聲,說與不說有什么意思。
朱思堯理頭發(fā)的手停了下來,擰著眉道:“什么意思。”
她撥動“凡人”的小尾巴,若無其事:“沒什么,覺得你真的挺好的,可以把偷偷摸摸說的這么冠冕堂皇。”
“林蔚滿,你不要陰陽怪氣的給我說話。”
他倒是還埋怨她陰陽怪氣了。
“去照顧覃應然就照顧吧,何必告訴我是出差呢?昨天你不就照顧的很好嘛,大可不必瞞著我,我都知道?!绷治禎M抱著“凡人”下床,光著腳踩在地毯上,姿態(tài)慵懶。
朱思堯的眼中迸發(fā)出狠戾的光:“你跟蹤我?”
林蔚滿被他的目光嚇到,不動聲色的攥緊手心:“跟蹤?原來你這么看我?!?p> 他不想和林蔚滿吵架,她從來沒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這不是他能掌控的。
“我要出差一段時間,這幾天我們先冷靜冷靜。”朱思堯拖著行李走到門前,停下將要出門的腳步,轉(zhuǎn)身回望。
狗狗們圍在他腳邊,不舍的看著他。
林蔚滿沒出來送他,算了,不送也好,省的一會兒吵架。
他真的不愿意和林蔚滿生氣。
從上車后,朱思堯的氣氛就很不對勁。大齊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忍不住問道:“跟小滿吵架了?”
“沒有?!?p> “你這不像啊?!?p> “都說了沒有了,別問了?!?p> 他最近脾氣格外大,說不到他入耳的話就發(fā)脾氣。大齊不跟他一般見識,閉著嘴不再吭聲。
朱思堯越想越氣,就是出差干嘛不相信。
—
那天收到林平楠的短信時,林蔚滿驚喜不已,可是沒想到迎接她的確實另一種結(jié)果。
[晚點我下班,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嗎?—林平楠]
—有,隨時有時間。
[嗯,七點半,瑞林酒樓。]
—好,我會準時的。
她匆匆忙忙的洗了個澡,簡單的畫個妝就出門了,生怕遲到。
說好的七點半,可在林蔚滿沒到之前她就已經(jīng)來了。
要見林蔚滿她也緊張,畢竟很多年都沒聯(lián)系過。說是七點半,只不過是給自己一個緩沖的時間,在熟悉的地方,她也怕見面時自己不禮貌。
“你,這么早啊。”天知道,林蔚滿的笑容有多假。
林平楠神色一閃,頗有些尷尬:“啊,是啊?!?p> 兩人都沉默的坐著,氣氛尷尬又陌生。林蔚滿有那么一刻,竟然想找個借口離開。
來之前,滿腦子的問題,這會兒全忘記了。
“媽她的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
“這次不走了嗎?”
“不走了,房子都買了,她也不太喜歡國外?!?p> 三言兩語又恢復到了沉默。林蔚滿有些頭疼。這世間有吵得不可開交的姐妹、有互相疼愛的姐妹,但是極少會有她們這種,像個陌生人一樣的姐妹吧。
“姑姑她還好吧?我上次去看她,她…嘖、她太不認得我?!碧岬焦霉?,林平楠眼睛里有些懷念。
“挺好的?!彼趺淳屯浟?,林平楠小時候特別喜歡粘著姑姑。
沉默片刻,林平楠喝了口茶,清清嗓子:“今天,我來是有求與你的。”
“嗯,你說?!?p> “能不能以后別給她打電話了,也別去看她了,我們能不見就別見面了?!?p> “什么?平楠你…你怎么可以說出這種話?我就是想要一個解釋有錯嗎?”
林平楠看向她的目光,逼的她心碎。為什么看著她…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我就是想問問媽、問問你,把我丟下是什么感覺?春節(jié)闔家歡樂時,你們想過林蔚滿在哪里嗎?這么多年,還記得這世上有一個叫林蔚滿的人嗎?”林蔚滿摳著水杯的手都在抖。
她從沒說過她的過去,在那么激烈的語氣下,對林平楠的責備終于升到極致。
她把壓抑自己的話說了出來,可卻是寥寥幾句。
寥寥幾句,輕描淡寫,令人心疼至極。
林平楠淡漠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我也曾回去過幾次,可是你都不在。我看那扇門都蕩了灰,聽說空了好幾年了。”
她沒告訴林蔚滿,上一次回去時恰巧下雨。她就坐在門口,聽著樓道里的窗戶,被雨噼里啪啦地敲打著。
一如若干年前,她們兩人放學回家沒帶鑰匙,坐在門口等魏符的時候。
林平楠從包里拿出一張相片給她看,照片中的一個女子笑著縫東西。
“她才是你的母親,我們和你沒有血緣?!?p> 林蔚滿聽到自己身體某處發(fā)出巨大的聲響,她不可置信,直視女子淡漠的臉,卻覺得這輩子對于她自己,有這么多的滑稽。
她磕磕巴巴說:“我與你...不是姐妹?”
“嗯。你不是林悅生的女兒,你是夏曼阿姨和她前夫的孩子。你和我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p> “夏曼…所以,林蔚滿這三個字…”一瞬間她幾乎不能呼吸,壓抑著全身的顫抖。
“是林悅生、魏符、夏曼名字里的組合。林蔚滿。我們不知道你的父親是誰,聽媽說你父親在你還沒出生前就去世了?!?p> 那個人姓夏,她活了二十多年才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誰,只有一張照片。
“為什么…現(xiàn)在才說…”為什么在這么多年過去了,才告訴我?
“我覺得你應該要知道?!绷制介姓J,自己心里有一點可憐她??墒怯惺裁从媚??
林蔚滿出餐廳后渾渾噩噩的,感覺十分鐘前自己聽了一件很無聊的笑話。
她拿出手機,又不知道打給誰。她好像,沒幾個朋友。
她性子傲、清冷、漂亮。那時候魏符帶著平楠出國后,班里有女生想和她玩,但她接受不了那些人露出的憐憫表情。
她說:我為什么要和你們玩?
那些人說:你怎么這么不合群?
林蔚滿說:我為什么要成為你們口中合群的一員?
從此以后林蔚滿在女生堆里成了怪胎,包括老師也覺得她性子孤僻,可是只有元?!?p> 對啊,她還有希希。
林蔚滿突然跑到公司時,元希還嚇了一跳。
她呀呵一聲,撇開工作跑過來。林蔚滿卻在看到元希時,深深吐了一口氣。
林蔚滿張開雙臂說:“希希,讓我、抱抱你吧。”
說罷,不容元希拒絕,就用力抱了一下。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她拍著林蔚滿背,語氣里都是關(guān)心。
她撒嬌,用溫柔至極的聲音說話:“沒事兒,剛才聽人家說今天抱一下名字里有“?!暗娜耍I彩p中獎,我就是過來沾沾福氣,得趕緊去買幾張了,不說了,我走了。”
就這樣,又匆匆忙忙的走了,弄得元希暈頭轉(zhuǎn)向。
她沒看到轉(zhuǎn)過身的林蔚滿,眼尾的淚悄無聲息順著頰邊落下。
眼睛里的光從那時開始,一點一點的暗下去了。
夜里林蔚滿喝的醉醺醺的,身子微微搖晃一下,臉頰泛著紅兒。她用力甩包,去砸已經(jīng)關(guān)了門的店鋪。
“給我來份蛋糕!蛋糕!聽到?jīng)]有!”
“切—關(guān)門這么早,有錢都不賺?!彼χ嵬崤づさ淖?,已經(jīng)到了站都站不穩(wěn)的地步。
不就是沒吃到個蛋糕嗎,有什么好哭的。
林平楠說:—林蔚滿,沒有人對不起你。以前夏曼阿姨和我媽是一個廠的同事。你父親去世的早,我媽和林悅生,會經(jīng)常去你們家走動走動,夏曼阿姨懷著孕也不容易??墒菦]想到,一來二去,夏曼阿姨和林悅生在一起了。
當時林平楠說這句話時,表情挺奇怪的。有嘲諷夏曼勾.引林悅生,有厭惡口中林悅生是自己的父親,更有怨恨。
—林蔚滿,我媽說,林悅生去世前說把房子留給你。我們給你了,還給了你錢。這個照片給你吧,以后我們誰都不欠誰了。
你說,命運是不是在作弄她???她林蔚滿身上有什么啊,一無所有就罷了,還總是給她一次又一次天大的笑話。
魏符以前說的話,還歷歷在目:—等你到過十五歲生日,媽媽給你買小鹿款的蛋糕,好不好?
—好呀!
林蔚滿忍著淚,在路邊打車,許久都不見一輛空車。她終于忍不住,蹲在路邊哭了起來。
她從懷里,掏出林平楠給她的夏曼的照片。
歲月靜好的樣子,女人在鉤花刺繡,尤其在午后慵懶的陽光里,那樣恬靜溫暖。
這叫垛繡吧,以前的毛巾還有枕巾上面的圖案都是這個。
“你是,我媽媽?!绷治禎M悲哀的看著照片中的女人。
“你是我的媽媽?。 彼窟罂蓿骸霸瓉?,我的現(xiàn)在都是在還你們欠我媽…欠魏阿姨和林平楠的債。”
“你是…我媽媽…是我…媽媽?!?p> 真真是一場笑話吧?原來她是一無所有,連個血緣親人都沒有的人啊。真是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她竟然連個親人都沒有。
“你究竟…究竟把我生下來,是為了什么啊…”
照片中的女子定格在那個瞬間,不能為她扶去淚,她的問題也沒人能回復。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了,被胃疼折磨的冷汗浸浸。
在醫(yī)院掛點滴時,她一直低頭看著手里的照片。
連紀智肖什么時候來的都不知道。
“你昨天做什么去了?喝酒了?”
林蔚滿慌張的藏好照片,咬著唇搖頭。
紀智肖伸手捏她的臉,很輕,只一下就松開了,氣鼓鼓的說道:“什么時候撒謊眼都不眨一下了?現(xiàn)在說謊話都張口就來了?!?p> 林蔚滿還以為他知道了什么,正要將一切坦白。
沒想到紀智肖伸著頭,狗鼻子一樣的聞來聞去:“一股子酒味。喝喝喝!你就是記不住你胃不好,還喝,我真是夠夠你了。”
他正要站起來,林蔚滿一把拽住他,偏用的就是打點滴的那只手。
紀智肖臉色瞬間煞白,捧著她的手坐下:“你干什么???這掛著點滴呢?!?p> 仔細的看著她手背上的針有沒有歪,有沒有出血。
林蔚滿遲疑的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針,竟然都沒感覺到疼痛。
她道:“我…你…干什么去???”
“我給你倒水去,干什么?好好在這坐著,折騰的沒完沒了了是吧?”
紀懟懟這會兒嘴上說的話是格外尖酸,乍一聽還以為是嫌棄自己有個累贅妹妹。
但其實,是在心疼林蔚滿??偸鞘裁炊疾徽f,報喜不報憂的性格。
他躲在接水處背對著人,偷偷抹淚。心里痛罵自己沒用,妹妹有心事都不愿意給自己說。
當哥哥的沒用,身為醫(yī)生在自己妹妹這什么都幫不上。就總是陪著妹妹在醫(yī)院掛點滴,他壓根不想讓林蔚滿出現(xiàn)在醫(y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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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難忘
抱歉,阿滿她只是太渴望愛了,才會這么偏激。朱思堯是她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