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有狐,其狐四足九尾……”一家小小的酒樓里,一個說書先生正搖頭晃腦講得不亦樂乎。
“這都講的是什么……”臺下,一個少女悄悄地駁斥道,少女長相嬌美可人,看上去正值妙齡。
旁邊一個少年卻不語,只是推了一下少女,示意她不要隨便講話。少年年紀不大,卻透露出成年才有的沉穩(wěn)。至少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
那少女的話被打斷,正沒好氣地和少年分證道:“哥,我又沒說錯……”見少年瞪了自己一眼,她才安靜了,卻仍是小聲嘀咕著:“我在青丘生活了這幾百年,也沒見誰有九條尾巴……你說是吧,阿雪?”
被稱作“阿雪”的女子卻沒有理她。那“阿雪”帶著面紗,雖然看不清容貌,但應該比那說話的少女大不了多少。此時,她正撐著個腦袋,仿佛將那說書的當成了催眠的,睡得很香。
那少年也看不下去了,推著她道:“……你怎么還睡上了?你忘了你爹交給我們辦的事了?快醒醒!”
“葉啰唆,你煩不煩?”被強行推醒的滄雪心情不爽地瞥了他一眼,道:“我爹也沒讓我們在這兒聽說書啊。”
葉言向來與滄雪不對頭,但此地人多,不方便發(fā)作滄雪,便只好將一腔怒火都轉(zhuǎn)嫁道那少女身上:“葉泠,休息夠了就走吧,不要惹是生非了。”
葉泠吐了吐舌頭,知道她這哥哥是個欺軟怕硬的,便不再理他,過去挽著滄雪的手臂,又纏上了滄雪:“阿雪,你說世界上到底有沒有九條尾巴的狐貍呢?”
滄雪最頭疼葉泠纏著她,一邊不動聲色地推開她的手,一邊敷衍道:“你好好修煉,指不定你就會成為青丘第一個九尾了。”
葉泠看了看身后被隱藏起來的三條尾巴,覺得自家姐好像在諷刺自己。
那說書人說了一輩子的傳奇神話,大概怎么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書中的那些精怪會坐在臺下邊聽他講有關自己的故事邊吐槽。
此時,那三只傳說中的狐妖正在前往一家脂粉鋪。
青丘有狐,其狐有靈,能幻化成人形,其先祖原為女媧座下四大神獸之一。因其血統(tǒng)高貴,故而位列妖界四大至尊地位。
同時,因為是開天辟地時就存在于天地間的神獸,其族在神界地位亦不容小覷。第一代狐帝曾協(xié)助天帝登基,兩人建立了亦師亦父的關系。
到第二代狐帝,也就是滄雪她爹時,天帝已經(jīng)稱兄道弟起來了。狐帝滄流和天帝自幼相識,年齡也差不多,眾神中也就更器重這個發(fā)小,因此青丘的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青丘在狐帝滄流的手中達到了巔峰狀態(tài)。從神界到人界,都有青丘的勢力。于是,妖界就有人坐不住了,開始要打破青丘蒸蒸日上的局面。
然而,滄雪卻覺得青丘這個鍋背得很冤。
首先,她爹雖然這些年將青丘經(jīng)營的很好,但不代表他就有什么“千秋萬載,一統(tǒng)六界”的野心。恰恰相反,滄雪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這個爹挺“不求上進”的。
青丘狐族始終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能保護住自己的族人,讓族人安居樂業(yè)就行。這就是滄流治理青丘的準則。他雖貴為妖界四帝之一,卻幾乎從不插手妖界各勢力之間的權(quán)利爭奪。雖與天帝關系甚好,卻也不參與神界那些爾虞我詐。
“浪費時間?!边@是狐帝的原話。
其次,這鍋不排除是天帝故意扣在青丘頭上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借青丘勢力來穩(wěn)定六界的平衡。提高了青丘的地位,既可以拉攏青丘,又可以分化妖界勢力,然后保持神界的至尊地位。
什么神仙,都是群老狐貍。
然而狐帝面對那些愈演愈烈的小動作卻也不能視而不見。于是,他就把這些“浪費時間”的差事交給了小輩們。
比如這次,滄雪和葉言他們一行便是來調(diào)查隱藏在人界的赤狐族叛變案。
此前,人界的青丘勢力主要由赤狐族管理,一向都是兢兢業(yè)業(yè),從未出過差錯。
可是,就在近百年里,人界卻頻頻傳出赤狐殺人,吸收元神修煉之事。消息甚至驚動了神界,讓青丘頗受貶損。
赤狐一族在妖界實力平平,依靠青丘九尾族方有立錐之地。突然間反水,連葉泠都看得出來背后有問題。
在最東邊的一家胭脂鋪前,他們?nèi)齻€停下了腳步。這家胭脂鋪看上去很是精致,連店鋪的名字都是小家碧玉式的“朝花顏”。乍一看與一般店鋪無異,可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牌匾上刻有一朵九瓣花,那是青丘特有的標記。
現(xiàn)在青天白日的,這家胭脂鋪卻大門緊閉,很是古怪。
有問題。葉言和滄雪對視一眼,迅速交換了意見。葉泠卻沒有察覺出什么,抬手就打算推門。葉言和滄雪都來不及攔住她。
不是說狐貍狡猾心眼多么?!這丫頭到底是不是只狐貍?怎么這么沒腦子!
然后,那緊閉的門一推就開了。
葉言:“……”
滄雪:“……”
葉泠看著像木樁似的釘在原地的哥和姐,還一臉莫名:“怎么了?門沒有鎖啊。”
沒鎖不就更古怪了嗎?!葉言忍無可忍地將這個一臉懵的丫頭揪到自己身后,滄雪瞥了她一眼,扶額表示無奈。
“小心點,這里面一定有古怪?!比~言皺眉,提醒身后二人。然后滄雪便越過他,徑直走了進去。
“滄雪你……”葉言被滄雪這不給面子的舉動氣的不輕,然而還沒等他罵完,那邊滄雪幽幽地聲音傳來:“該死的都死了,該跑的都跑了?!?p> 滄雪不理會葉言殺人般的眼刀,自顧自道:“我們來晚了一步,古怪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葉泠從來都是更聽阿雪的話。她得意地看了她臉色不太好的哥。跟著滄雪一起進去了。葉言眉頭一跳一跳地,對這兩個無法無天的丫頭一點辦法也沒有。
胭脂鋪里,許多胭脂散落一地,桌椅板凳也都缺胳膊少腿,很明顯是經(jīng)歷了一場激烈的打斗。胭脂鋪那個風情萬種的女掌柜早已死去,胸口被挖心,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里卻滿是猙獰的恐懼。
饒是滄雪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見了這種慘烈的死法,也不由覺得惡心。
“嘔……”葉泠第一個受不了了,“這是什么變態(tài)的妖怪?殺就殺,干嘛還要挖心?”
“這應該是……”葉言在青丘人緣很好,對九尾族以外的一些他族異聞也有所耳聞,“這應該就是赤狐族人殺的?!?p> “啥?就是赤狐族人殺的?”葉泠的兩只大眼睛中滿是震驚。就連滄雪都覺得不可思議。
“狐族大多都精通讀心術(shù),施法對象活著的時候,讀心術(shù)有時會受靈力限制。但若施法對象死后,讀心術(shù)將不受限制。”滄雪和葉泠面面相覷。讀心術(shù)大家都會,但和這又有什么關系?
葉言臉色有些發(fā)白,似乎對自己下面說的話也感到恐懼:“于是,赤狐族就獨創(chuàng)了挖心之法。他們將死者的記憶全部封印在心臟,最后連心臟一起挖出。試想,心都沒了,那不就什么讀心術(shù)都沒用了嗎?”
滄雪和葉泠都是第一次聽說這赤狐族秘聞,也都不由的一陣寒戰(zhàn)。葉泠小聲道:“可……可是,這掌柜的不也是赤狐族人嗎?難道……難道……”
難道,這掌柜的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赤狐族察覺到滄流可能要出手,于是就趕緊殺人滅口?
問題似乎復雜得有些超過他們的預料了。
最初,滄流接到這家胭脂鋪掌柜頻繁殺人的密報時,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派了女兒滄雪和兩個得意弟子前去打探情況。滄流還特意叮囑他們,不要打草驚蛇,探探虛實就跑路,以免引火燒身。
滄雪也知道滄流一來是要探明情況,給赤狐族一個警告;二來也是想讓他們這些小輩出去歷練歷練,長長見識。所以也并沒有把這次任務放在心上。
現(xiàn)在看來,似乎沒有那么簡單了。
就在滄雪打算認認真真來思考整個事情的時候,后院突然有一個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速度之快,連滄雪都只看得清一個殘影!
葉言和葉泠還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滄雪就如同一道白光般飛了出去,緊緊地跟住了那道黑影!
他們?nèi)齻€人的實力雖然算不上是妖界頂尖,但也算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而他們?nèi)齻€人在這小小的胭脂鋪中待了這么久,居然都沒有察覺到后院中躲藏的這個人,此人的修為該是多么可怕!
這樣的人,若是要殺他們,只怕他們早就沒命了。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至少當時的滄雪根本就來不及去細細分析這些。她只當此人和那赤狐族挖心者是一伙的,若是能抓住此人,興許能套出些什么來。
那黑影仿佛察覺到自己暴露了,倒也不驚慌,反而更加從容的逃竄著。滄雪初出茅廬沒多久,哪里能耗得起靈力?眼見著要跟不上了,她索性長鞭一甩,如靈蛇般直接向那人后心揮去!
那人卻依舊不慌不忙,身形一閃,就輕巧地躲過了那要命的長鞭。他手中的扇子只是輕輕在那長鞭上一揮,滄雪便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靈力順著鞭子蜿蜒而上,她還來不及脫手,就被那靈力掀翻在地!
好在那人似乎并不想殺她這個愣頭青,將她震翻在地后就飄然而去了。滄雪甚至還看到那人似乎回頭對她報以了一個歉意的微笑。
滄雪:“……”
她看著手中斷成幾節(jié)的長鞭,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名的侮辱。
同時,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和赤狐族一案應該是一個銅子兒的關系都沒有。
那個人究竟是誰?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胭脂鋪?又為什么一直躲藏不出,一直到他們到來?
葉言和葉泠趕過去時,滄雪已經(jīng)調(diào)理好,沒有什么大問題了:“那人修為太高,我打不過他,被他撂下了?!?p> 葉言見滄雪沒事人一樣,倒覺得奇怪:“那個人不是赤狐族人嗎?居然沒有下殺手?”
滄雪搖了搖頭,尋思道:“我看那人的法術(shù)連狐族的都不是,應該不是赤狐族人。”她的眼中劃過一絲擔憂,“這事不簡單,已經(jīng)不是我們幾個應付得了的了。得趕緊回去告訴我爹?!?p> 葉泠也被今日的一系列變故驚到了,嚇得連玩兒的心都沒了,連連點頭。葉言雖然平日里不服這師妹,但現(xiàn)在是非常時刻,且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便也同意了。
誰也沒有注意到,剛剛那個遠去的黑影不知什么時候居然又陰魂不散的尾隨了他們一路。看著那個追了自己一路的秀麗身影,那黑影悠悠一笑,把玩著手里的扇子道:“真是只有趣的狐貍,只可惜沒看見正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