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言目瞪口呆的表情簡直精彩極了。
滄雪是個見好就收的人,欣賞完葉言的表情,不等他開口,就立刻溜了,只扔下一句:“快收拾收拾,準(zhǔn)備走?!?p> “哎,不對……去哪兒?。?!”
“去人間!”
“???!”
……
滄雪一路跑回自己的屋子,手里還緊緊抓著那根滄流送的長鞭。
滄流說,這根鞭子叫“九幽”,是冥王送給他賀壽的,也算是神器。
方才的比試,若不是限了招數(shù),又有這神器相助,滄雪只怕真會被滄流打倒在地。
思過崖上,滄流只說了一句話,就動手了:“阿雪,看好了,給我記住?!?p> 說罷,他一揮手,雙手結(jié)了一個極為復(fù)雜的印,兩只手上竟然凝煉出了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
這種感覺,就像一個人同時將“四季”中的“夏榮”和“冬滅”一起施展出來一樣!
可是,這是兩種近乎相克的力量啊,怎么可能被同時施展出來?不要說滄雪做不到,哪怕“四季”創(chuàng)始者涂山望樽,也絕對做不到!
“四季”講究的是天地間自然的秩序和規(guī)律,靈力運(yùn)轉(zhuǎn)很有人間道家學(xué)派的“順勢而為”。而眼前這門法術(shù),明顯就是打破秩序,“逆勢而為”,可謂是??怂鶎W(xué)的“四季”!
滄雪忽然想到了上任狐帝,也就是她祖父滄云的成名絕技,滄流偶爾說起,但卻從未教過他們?nèi)魏我粋€人。
那法術(shù),叫“碎碧生”。
之前說過,滄云是憑借著女媧娘娘傳授的“天問”才開始在妖界嶄露頭角的。但滄云自打建立青丘后,就潛心苦修,最終自己開創(chuàng)了一代絕學(xué)“碎碧生”可以說,“碎碧生”是滄云畢生修煉的精華所在,從某種程度上要比外來的“天問”更上了一層樓。
碎碧生,一個毫不起眼的名字,讓人根本無法聯(lián)想到什么絕世法術(shù)。然而從妖界到神界,只要提到“碎碧生”,沒有人不聞之色變。
因為最初,“碎碧生”不是一個法術(shù)的名字,而是滄云當(dāng)年用過的化名。
上一次“碎碧生”出現(xiàn)在世人眼前,還是“大獵殺”一戰(zhàn)。那時,滄雪還沒有出生。
碎碧,即零落的綠葉。既是綠葉,又怎會零落?這兩個字,就將這功法的矛盾性一語道出。
滄雪不知道滄流為什么突然要用幾百年沒有用過的絕世之技來跟自己的女兒打。畢竟滄流一直都覺得他們?nèi)齻€天賦不算上佳,連“天問”都不肯教給他們。不明白歸不明白,滄雪一面暗自觀察,將滄流手中結(jié)出的靈印牢牢記住,另一方面卻在腦海中不斷尋找著這“碎碧生”的弱點(diǎn)和破綻!
這要是讓年長一點(diǎn)的長輩知道,絕對會認(rèn)為是天方夜譚。找“碎碧生”的破綻?你怎么不說去跟天帝打一架呢?!
這種膽大妄為的舉動也就滄雪敢想,她不僅敢想,還真就敢做。
在她看來,滄流的“碎碧生”雖然厲害,但是與滄云那種天上地下鮮有敵手的一代祖師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因此,像“碎碧生”這種霸道的功法,滄流勢必會露出一點(diǎn)破綻。
不管這破綻是多么細(xì)微,但只要抓住了,就有一線希望!
滄流低喝一聲,靈力暴虐地向滄雪傾瀉而去。滄雪不敢大意,立刻向九幽中注入靈力,借助九幽的力量來與滄流周旋。
滄流怎么會看不出滄雪的心思,立刻變換靈印。一瞬間,兩股相互克制的力量竟然被強(qiáng)行碰撞在了一起,然后邊碰撞邊飛向了滄雪!
兩股相反的力量相互碰撞,勢必會引發(fā)爆炸,她就不能再用九幽去硬碰了!
果然,滄雪立刻就被巨大的反噬直接撞開,險些掉下思過崖!
縱使滄流再怎么心狠,那到底是自己的女兒,也終是有些不忍了。
兩式已過,滄流依然如山般不動分毫,心里卻是波瀾萬千。
阿雪,只要你喊停,只要你認(rèn)輸,爹就一定會收手的。
阿雪,爹知道你倔,有一身傲骨,只是,爹希望你能明白,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你逞強(qiáng)就行的。
那些宿命,那些能力所不及之事,都是你我共同的身不由己。
你,能學(xué)會接受嗎?
然而,滄雪沒有喊停,更不可能認(rèn)輸。她抬起頭,依然是那雙如火般永遠(yuǎn)都不會熄滅的明眸。
滄流似乎是被這挑釁的眼神激怒了,原先撞的支離破碎的靈力竟然幻化成了傾盆大雨,鋪天蓋地,幾乎是無處可讓滄雪藏身!
滄雪躲閃不及,很快就中了那靈雨,立刻噴出一口鮮血,她好不容易才站穩(wěn),整個人顯得狼狽至極,可也就在爬起來的那一瞬間,她卻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容。
滄流看到滄雪的笑容,心里一咯噔,直覺感覺滄雪似乎想到辦法了。但是,饒是滄流深知滄雪有不破不立的性情,也難以想象這個初出茅廬的毛丫頭能有什么辦法來對抗她祖父當(dāng)年驚動天地的絕技!
滄雪重新握緊九幽,似乎仍然是打算借助九幽來抗衡。然而,滄流敏銳地發(fā)現(xiàn),那九幽似乎和之前有了細(xì)微的差別!
滄雪輕喝一聲,九幽不再似靈蛇般靈活機(jī)警,反倒像秋天安靜從枝頭飄落的落葉,翩然在“碎碧生”的靈雨中飛舞。
這感覺,像極了“四季”中的“秋枯”!
好,很好,能把靈器本身的特點(diǎn)和法術(shù)固有的性質(zhì)相結(jié)合。光是這悟性,就給了滄流一個大大的驚喜。
只是,要憑著這點(diǎn)臨時的悟性來對抗“碎碧生”,是明顯不夠的。
滄流的靈雨被突如其來的“秋枯”驚擾了一段時間后,很快又重新形成了鋪天之勢。而滄雪的靈力,很明顯是撐不了多長時間的。這似乎早在滄雪的預(yù)料之中,她以“秋枯”所形成的漩渦為中心,竟然將那些被擾亂的靈雨重新聚集在了一起,形成了與靈雨分庭抗禮的風(fēng)暴!
就在這時,滄雪微不可察地沖滄流擠出了個難看的笑容,在風(fēng)暴中低聲道:“爹,我記住了?!?p> 滄流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在說什么,那風(fēng)暴竟然迅速被滄雪推向了他!
風(fēng)暴中魚龍混雜著“碎碧生”那相生相克的力量碰撞在了一起,爆炸產(chǎn)生的沖擊力讓滄流竟是連躲閃都來不及!
“噗?!?p> “噗。”
滄流和滄雪同時吐出一口鮮血。
思過崖風(fēng)暴散去,很快又恢復(fù)了天朗氣清。
滄雪渾身上下都是“碎碧生”靈雨留下的傷痕,連面紗都不知何時被風(fēng)吹去了,一朵血紅色的花朵隨風(fēng)搖曳,與她臉上的血痕倒是相得益彰。
她就那樣保持著半跪在地姿勢,把九幽乖乖還給他爹,低眉斂首下,卻是一個燦爛的笑容:“爹……我贏了。”
她方才那一招,不光是“秋枯”,更是利用了“碎碧生”的力量。
雖然她從未學(xué)過“碎碧生”,但僅在比試中,居然就能夠照模畫樣的用起來了。
這算是,血緣中的天賦?還是……天定的宿命?
滄流看著她遞過來的手,一眼就看到了那染了血,卻依舊銀光閃閃的明河鐲。
就像當(dāng)年,某個不服輸?shù)墓媚锏难劬Α?p> 滄流不露聲色地抹去唇角的血,背過身去,道:“這九幽,給你了?!?p> 給你,卻不止是這九幽。
當(dāng)然,滄雪是不會知道什么的,只是心下暗喜,道:“謝父王?!?p> “別高興得太早?!睖媪骰謴?fù)了往常板著的面孔,“既然你已經(jīng)有了點(diǎn)氣候,也該給青丘辦點(diǎn)事了?!?p> 滄雪早就猜到滄流不只是找她打一架那么簡單,卻也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因此正等著滄流這句話:“請狐帝明示。”
滄流先是問了她和葉言之間的那點(diǎn)破事。滄雪解釋了一下,大致和滄流看到的也差不多,只是在解釋為什么喝酒的時候,滄雪說自己做了個夢,夢到了一個奇怪的女子,醒來卻怎么也記不得那人的樣子了,因此才想喝點(diǎn)酒看看能不能想起點(diǎn)什么。
滄流的神色有些復(fù)雜,卻也沒說什么,只是說了些長篇大論的東西,讓她轉(zhuǎn)告給惹禍精葉言。
滄雪向來聽不進(jìn)那些文鄒鄒的東西,基本是左耳進(jìn)右耳出,哪里記得?。克?,方才她就掐頭去尾揀了大概的意思告訴了葉言,還要裝出很高深的樣子,以顯示出真的是從滄流那兒聽來而不是自己要整他。
這些都不是重點(diǎn),在滄雪看來,像葉言這樣的古怪脾氣,暴打一頓倒是會更有效果。滄流交代的任務(wù)才是重點(diǎn)。
“關(guān)于赤狐族在人間殺人一事,我已加派人手暗中查訪,原以為只是個別居心叵測之人的行為,卻沒想到他們的手已經(jīng)伸的那么長了?!?p> “我和人間洛桑國的胤正帝是故交,這么些年,我青丘勢力能夠輕松介入人間,也多虧了胤正的幫助。”
“可是就在今早,胤正通過鏡像告訴我,不止民間遭難,就連皇宮,只怕都已經(jīng)被不軌之人滲入了。”
“他意識到這事不簡單,因此特來向青丘求助。我打算派你和葉言過去,一來對胤正也有個交代。二來,你手上的鐲子可以幫你和葉言掩蓋妖族氣息,免得你們被蜀山、大理寺還有司天監(jiān)那幫人刁難?!?p> 滄雪有一點(diǎn)想不明白:“赤狐族若是真有異心,也應(yīng)該先對青丘或妖界動手,為什么反而要舍近求遠(yuǎn),去找人間的麻煩?”
“這也是我要你去的目的?!睖媪鞯?,“胤正那邊有東西被赤狐族盯上了,他現(xiàn)在暫時將東西交給了女兒晴薰。”
“你們此去,主要就是保護(hù)晴薰公主,順便再看看能不能找到赤狐殺人的動機(jī)?!?p> “胤正那邊我已經(jīng)說好了,你們前去后,胤正就會給你們安排合適的身份,方便你們行動?!?p> 滄雪知道這事不是兒戲,也嚴(yán)肅道:“是,那我這就去找葉言,把這事告訴他。”
說罷,滄雪就打算走,滄流忽然在后面喊住了她:“阿雪,等一下——”
“???爹你還有什么吩咐?”滄雪趕忙折回,生怕錯過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沒什么,你的面紗掉了?!睖媪鬟f給滄雪,“記住,在凡間一定不要讓人看到你面紗下的花,還有你手腕上的鐲子,否則,很可能會招致有心人的注意,甚至追殺。”
滄雪雖然聽江衍說了一些關(guān)于明河鐲的事情,但是那家伙含糊其辭,好像存心不想讓她知道太多。既然滄流開口,那滄雪就順勢問道:“爹,這鐲子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會惹人注目?”
滄流原本也不想讓滄雪知道,因為這事太久遠(yuǎn),還牽扯太多。但是在他聽到滄雪說無端夢到奇怪女人后,滄流就隱約覺得,這鐲子只怕與她有些夙緣。
“這鐲子,叫明河鐲,原本是前任戰(zhàn)神墨玉送給妻子的靈器?!?p> “這只鐲子是神界靈器,若是讓赤狐族看到在你手上,便會誤以為我九尾族已與神界結(jié)盟,反而容易打草驚蛇?!?p> 原來這鐲子是戰(zhàn)神神妃的。滄雪本想聽滄流多說一些有關(guān)明河鐲的事,只是看樣子,滄流似乎也不太愿意讓她知道太多。
上任戰(zhàn)神墨玉,一直是傳奇一般的存在,和滄雪的祖父滄云同屬當(dāng)時的巔峰人物。
只是,這位戰(zhàn)神的神妃一直是個迷,神界年長一輩的不知為何對此都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從來不肯談及,年輕一輩的自然更是不知道。
有傳聞?wù)f,戰(zhàn)神的神妃當(dāng)年做了錯事,險些斷送神界。但她到底本心不壞,也曾是輔佐過天帝登基的人,因此天帝這才封住眾神之口,算是保護(hù)了這位犯過錯的戰(zhàn)神妃。
江衍最初講明河鐲的故事給她聽時,她還只當(dāng)是神界什么不知名的小神仙的故事,甚至還懷疑是不是他瞎編的。沒想到,不僅是真有其事,居然還是這被塵封的戰(zhàn)神妃的故事。
這么看來,江衍和滄流知道的應(yīng)該都差不多。
那問題就來了。
天帝要求封口的事情,江衍是怎么知道的?
滄流知道,那是因為滄云和墨玉是朋友,滄流也算是那段往事的見證人。
但江衍算怎么回事?江衍那么年輕,指不定那時都還沒出生呢!
江衍說,明河鐲是別人托他幫忙送給滄流的。明河鐲乃是神界靈器,滄雪最初沒有在意,現(xiàn)在卻要好好推敲推敲了。
到底是誰,讓江衍把這機(jī)密之物送到青丘?此人又有什么目的?江衍又為什么要幫他?
那個人,滄雪心中已經(jīng)隱隱知曉了答案,卻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既未親歷,卻又能知道連神界都不知曉的機(jī)密,還能與上位者有關(guān)聯(lián),怎么可能只是個普通蜀山弟子?
這個江衍,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