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園子本也不是正經(jīng)的府邸,多年前便是供達官商客們來往聚會,私相授受用的,后來因為鬧大了些事,便被官府查封了,荒蕪了這許多年。
一行人進了這院里,四下盡是雜草亂石,破敗不堪的房屋,漸漸往園里走,東邊有個小湖,一座荒亭;西北處是些假山做的景,趙則初蹲在地上仔細看了一番,地上一片荒草梗大都匍匐在地,化了一半的雪上還印著些凌亂的腳印,大都向著假山那頭去了。
一行人進了假山處,里頭雖迂回曲折,密室的入口倒也不難找,只摩挲了幾個來回,便尋到了機關(guān),將地面上的隔板挪開,又將事先備好的迷煙投了進去。
待煙霧散的差不多了,趙則初一行順著洞口的樓梯下去,剛下了樓梯,便是一條蜿蜒的甬道,守甬道處的兩個侍衛(wèi)小廝都癱軟在地上。
趙則初只命后邊的補刀,將這三個都一刀殺了,都是些助紂為虐的,不必留了。
往里走得漸深了些,隱約能聽見些聲音,越走得近了,聲音越發(fā)清楚。
“行月!胡惟顯,你放過行月吧!我求求你,你放過她,她還那么小,你把我怎么樣都行!”無疑是邀月凄慘的哀求,一聲一聲回蕩在狹長仄閉的甬道里。
趙則初再也忍不下去了,兩眼氣得血紅,一腳踹了門進去,里面的情景簡直不堪入目,空氣里盡是糜亂血腥的氣味,那胡二郎正將渾身不著寸縷的行月按在地上,像是著了魔一般,不管不顧,想那行月不過十二歲,還是個沒成人的小丫頭,哪經(jīng)得起這般摧殘。
邀月渾身傷痕,衣服殘破,只能癱在一邊,哀求著。
趙則初已然不知此刻是怎樣的感覺,只覺得頭昏腦漲,怒血上頭,抽了刀沖上去,照著胡惟顯后心處便狠狠刺下去,一腳踢開那肥胖臃腫的身軀。
趙則初扯了一方榻上的薄被,將地上體無完膚,不省人事的行月裹了起來。
邀月行月兩姐妹都是趙則初當年在人伢子手里救下來的,為得便就是以后不受這樣的摧殘,許是這世道不改,任誰躲到哪里,都是逃不掉的宿命。
朝花樓
宋歸與許昭也都到了,只是出了這樣的事,屋里的氣氛沉沉,趙則初坐在小椅上,兩手抱著頭,一言不發(fā),只一動不動的坐著。
直待郎中來回稟,老郎中搖搖頭,道:“姑娘的傷實是嚴重,老夫看了這許多年的傷病,也未見過這般情況,恕老夫束手無策,早早備下后事吧?!?p> 邀月守在妹妹床前,正為妹妹擦洗著身體,一邊說這話,像是平常姊妹間隨意說著體己話一般。
“前幾日在錦衣坊訂的衣裳,想來也快做好了,等小行傷好了,就可以穿了,到時候差不多也是歲日了,從前一到歲日前,阿爹阿娘都給我們做新衣服,現(xiàn)在阿爹阿娘不在了,阿姐也能給你做新衣服,我的小行最喜歡穿新衣服了,對不對?”邀月輕輕地擦拭著妹妹的額角,漸漸哭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阿姐就只有小行一個親人了,我們說好一輩子互相陪著對方的,小行不能說話不算話,不能丟下姐姐,以前阿姐總打趣,說你一到十五歲就要把你嫁出去?!毖驴薜迷桨l(fā)傷心,她只一看見妹妹身上的傷痕,心就像刀割一樣。
趙則初推門進來,遠遠地,他看著平日里活蹦亂跳的行月此刻面無血色,毫無生氣的躺著,他每走近一步,行月臉上的淤青傷痕就越發(fā)看得清楚,心中就越多恨一分,多氣一分。
“行月的仇,我會替他報。”趙則初緊鎖眉頭,他恨不得能即刻殺了胡長安,能殺了那些視人命如草芥,殺了那些手上沾染無數(shù)無辜鮮血的衣冠禽獸,能為那些無故枉死,慘遭陷害的亡靈討回一個公道。
遇上這樣的事,許昭于此處心煩意亂,正在廊上透氣,卻見那抹清瘦的身影,自廊那頭走來。
瑾瑜臉上神色淡然,眼中卻有幾分猶豫惋惜,道:“樓里出了這樣的事,又是邀月的妹妹,自是都知曉了。公子再不以出身分卑賤,世人也終都不是公子這般的清明人?!?p> “此般世風(fēng)之下,任誰都難以逃脫。即便如此,也萬不能失了本心志向,螳臂當車也好,以卵擊石也罷,總要奮力搏一搏的?!痹S昭溫和的聲音里,總有著讓人心安的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