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融融的溫水漫過肌膚,令疲憊消去一大半。
謝逸卓稍覺心情平復(fù),一邊洗頭發(fā)一邊想,這趙二真乃絕品,換作其他官家小姐,新婚當(dāng)夜就遭遇這么惡心的事,怕是會一輩子留下陰影,再難對他生出愛慕念想,也就她對他沒任何期待,才不至失望透頂!
柜子里有許多華美女裝,謝逸卓隨便換上一件,從屏風(fēng)內(nèi)轉(zhuǎn)出。
趙原也梳洗過一番,在她出來后,又到屏風(fēng)后柜子里取了干凈衣服換上。
“我們飲合巹酒吧。”謝逸卓邀他坐下。
方才吐過之后,趙原頭腦清醒不少,沒之前那般嗜睡,道:“先吃點東西吧,一整天沒吃,你不餓嗎?”嚼著塊糯米糕:“我都快餓死了,光被敬酒了。”
謝逸卓挑了些甜點吃,復(fù)問:“現(xiàn)在可以飲合巹酒了吧?”
合巹酒,成婚禮俗之一。夫婦共飲,名曰“合巹”。
“我以為你并不愿意嫁我為妻,所以不會在意這些禮俗。”趙原抬眼,對上她閃爍的目光。
“我不過是想完成禮節(jié),早點休息?!敝x逸卓躲開目光。
“別急,先等我吃飽?!壁w原心道:從這個女子的表現(xiàn)來看,她根本不想同他飲合巹酒才對。再三提出,大概有蒙汗藥之類的吧。
正想著,一股輕蔑的目光投了過來。
正是謝逸卓在瞅他。莫名的冷意,令他被食物噎了一下?!翱瓤取彼琶Ψ雍人?。
謝逸卓瞧著,越發(fā)覺得如此笨拙之人,有辱其父威名。蒙汗藥吃也不吃亦無所謂。
兩個人就這么圍桌坐著,一人吃點心,一人轉(zhuǎn)悠著大眼睛。
“吃飽了嗎?”謝逸卓的語氣禮貌了些許,“有些話必須先說清楚?!?p> “你說吧,我聽著呢?!壁w原不舍得放下食物。
謝逸卓道:“你我根本不認識,更無感情,難道你愿意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子為妻嗎?”
“拜過天地,就是夫妻?!?p> “出嫁前阿姨特地跟我說,拜過天地,只算有名分,還不算真正的夫妻,真正的夫妻是要……”
“要怎么?”
“明知故問?!敝x逸卓又氣又羞,“你笑什么?該不會在幻想……”
趙原打斷:“我是在想,你力氣這么大,以后同你相處,可不能怠慢了。”
“那是,本娘子在劍宗修習(xí)十?dāng)?shù)年,可不是白混的?!苯稳瞬粫詣ψ?,自報家門,當(dāng)然是要告訴他,自己不是軟弱好欺之人。
趙原學(xué)著江湖人拱手:“原來是女俠,久仰。”
這一見禮,還禮是規(guī)矩,謝逸卓亦拱手:“現(xiàn)在本女俠提議,咱們分塌歇眠,屏風(fēng)相隔互不打擾,你同意不同意?”說著白皙的手在他面前攢成拳頭。
對此明目張膽之威脅,趙原不以為忤:“這樁婚事原非我意,可我又不能讓父母憂心,更不能抗旨是吧?!?p> “原來咱倆處境一樣?。 敝x逸卓聞言欣喜,轉(zhuǎn)念想起從果兒口中聽到的沖喜一說,“所以你同我成婚,不是為了沖喜咯?”
“沖喜?”趙原愣了愣,想起坊間傳他病入膏肓,“之前的確病過,不過已經(jīng)痊愈?!?p> “那便好?!?p> 氣氛輕松不少,洞房花燭夜變?yōu)榇傧ラL談夜,燭光在二人臉龐間跳躍來回。
“君主賜婚,我還只當(dāng)是話本橋段,沒想到發(fā)生在自己身上?!辨?zhèn)得住對手,謝逸卓這才有心情,手托腮瞧看趙原,“你說圣上都不知你我長什么樣,就這么瞎點鴛鴦譜兒?”
細看來,這趙二郎生得極好,干凈輪廓搭配挺直鼻梁,配出十足英氣,微翹薄唇呼應(yīng)細揚眼尾,又添明媚溫柔。
與他的門神大兄,長得著實不像。
單論長相,他甚至勝過她見過的所有男子,可惜舉止文弱、力氣又小,論起俠骨氣場,差她大師兄不止一點半點。
謝逸卓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拿趙原和大師兄比,反正就這么理所當(dāng)然地比了。
趙原也在看謝逸卓,欣賞著女人臉上變幻萬端的神彩,道:“想知道君主為何總給別人賜婚?”
謝逸卓香腮在手掌間點了點。
“因為他是主啊,主子就要顯示自己的威望。瞧瞧,你們都得聽我的,終身大事也得聽我的?!壁w原煞有其事地學(xué)起君主架勢。
謝逸卓看得有趣,逮住機會:“既然我們都對婚事不太滿意,那你看這樣成不?等風(fēng)頭過去,咱們就和離,圣上也管不著?!?p> “和離,不是不可以?!壁w原陷入沉思,“但也不能太快。這樣,我們約法三章,若有一日你遇到喜歡的人,我便給你和離書,還你自由,若你遇不到喜歡的人……”
謝逸卓打斷:“我肯定會遇到喜歡的人,不會打攪你太久。”
趙原點頭,又道:“和離之前,你須與我相敬如賓,讓長輩放心?!?p> “成交!”擊掌為證,謝逸卓不給他反悔機會,“趙圓兒……”
“喊夫君?!?p> 謝逸卓才不會喊,眨了兩下眼睛裝可愛:“我有些困,想歇息了。你男子漢大丈夫,可不可以把床讓給小女子呀?”
“女俠都變成小女子了,我只好點頭不是?”趙原道。
謝逸卓目的得逞,懶得廢話,走進屏風(fēng)后。趙原還在吃東西,她留了一個心眼兒,沒有立刻寬衣,果然,過了一會兒,剛要解帶,就感到后背發(fā)涼。
啪!清脆一巴掌。
“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趙原捂著生疼的半邊臉,滿臉錯愕:“我進來拿被子!天這么冷,總得給我被子打地鋪吧?!睆墓裰斜С鰞纱脖蛔樱D(zhuǎn)出屏風(fēng)。
謝逸卓鉆進被窩,決定和衣而眠:“拿被子不出聲,誰知道你是不是想借機占便宜!”
“我以為你睡了,怕打擾你才沒出聲?!壁w原沒好氣地把被子扔地上,一床鋪底,一床蓋。房里突然多了個人,當(dāng)真麻煩!
檀木燈架上的琉璃明燈被熄滅,只桌上一盞小燭臺,散發(fā)著微弱火光。
月上梢頭。
呼呼呼,風(fēng)敲打窗框;汪汪汪,某個下人上茅房驚動了小狗;搖晃晃,微弱燭火在跳舞。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以成眠。
謝逸卓翻來覆去,覺著桌上燭火實在晃眼。躺了一陣,終是忍不住把被子一裹,翻下床來。
裹著厚重棉被像個大粽子,她躡手躡腳走出屏風(fēng),來到桌旁,“呼”地吹熄那盞可憐小燭燈,而后滿意地摸索黑暗,一步一步按照記憶的方位往回退。
“??!你踩到我手指啦!”
“不好意思?!彼铝送律啵澳阋菜恢??”
“被你踩醒了!”趙原道,“怎么把燈熄了?”
“燈太晃眼?!?p> “可是……”他略微遲疑,道,“我怕黑?!?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