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西山,孔雀寨。
星月光下,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謝逸卓襲暈了兩個醉酒的嘍啰,與趙原換上嘍啰墨綠色的衣服,拿上腰牌,混入山寨。
山寨地勢空曠,柵欄不高,茅草屋棚雜亂分散,看樣子不太有錢。
酒香撲鼻,寨內(nèi)張燈結(jié)彩,正在辦喜事。
“寨主,再干一杯!”杯盤狼藉,嘍啰們拉著一喜服大漢,一個勁兒地敬酒。
“痛快!”那寨主腆著肥大的肚子,笑道,“弟兄們,今個兒到此為止,俺要去陪夫人了!”
“老大,說好的不喝趴下不準(zhǔn)走!”二寨主一張口,酒氣熏天。
嘍啰們附道:“對對,我們還沒鬧洞房呢!”
“哈哈哈哈!”寨主豪氣地再喝完一壇,小臂一橫,抹掉胡須上酒漬,“鬧洞房免啦,今個兒放過俺的,明個兒有賞!”
“不行不行!老大,你怎么能用賞賜誤導(dǎo)大伙兒?”二寨主不依不饒。
“老二,你饒了俺吧!誰都有這天不是,到時可別怪俺也不通融哦!”寨主說笑著,于眾人簇?fù)碇邢蚝笳呷?,來到一處掛滿紅綢的茅屋前。
以二寨主為首,沒洞房可鬧的嘍啰們不甘散去,七拱八拱圍在茅屋前聽熱鬧。謝逸卓與趙原偷偷混在這伙人中。
“屋里的‘夫人’,十有八九是聶家娘子?!彼÷曊f道。
果然,寨主剛進(jìn)屋,就傳來小娘子的呼救聲,一眾嘍啰更加興奮地湊著耳朵。
謝逸卓一咬牙:“時間緊迫,只能硬闖了!待我引開這伙人,你去救聶娘子!”
說時遲那時快,趙原還來不及答應(yīng),二寨主與嘍啰們眼睛一花,便見一綠影從側(cè)窗掠入茅屋,隨即茅屋中傳來一聲悶響。
眨眼功夫,綠影閃出。寨主捂著后腦勺追出房門,怒喝:“給我抓住他!”
醉醺醺的嘍啰們這才反應(yīng)過來。
“追!”勇猛二寨主,率先提刀。
警鐘敲響,全寨沸騰。
一伙人追綠影而去,只趙原還留在茅屋前。
真是藝高人膽大,他這夫人,行事作風(fēng)可謂簡單粗暴!趙原眼皮直跳,騎虎難下,硬著頭皮走進(jìn)茅屋。
“嗚嗚別過來……”床鋪上的女子蜷縮成一團(tuán),高聳鳳冠下,淚痕未干,哭得梨花帶雨。
“別怕,我是來救你的?!壁w原掩上房門,向她伸出手,“你可是聶家娘子?”
見來人面善,女子稍放下戒心,點了點頭。
趙原解開聶娘子手腳上的麻繩,將她從床上拉起,準(zhǔn)備離開。這時,門外響起腳步聲。
話說那寨主暴怒之下,追出兩三里,突然意識到?jīng)]什么事比洞房花燭更重要,當(dāng)即折返。茅屋外,人未至聲先至:“殺千刀的毛賊,差點壞了俺好事!”
“從窗戶走?!蔽輧?nèi),趙原急切說道。
聶娘子失魂落魄地爬窗。
“等一下?!壁w原利索地解腰帶,邊脫外衣邊道,“咱們換一下衣服,你自己逃。”
聶娘子依言解喜服:“郎君,你呢?”
交換過衣服,趙原快速說道:“那寨主發(fā)現(xiàn)屋里沒人,很快就會追來,我拖住他,你才逃得掉?!贝钍謱⒙櫮镒油谐龃巴?。
哐當(dāng)!
門被踢開的一剎那,趙原剛關(guān)上窗戶,匆忙之間,不太合身的喜服穿得松松垮垮,大紅蓋頭覆及肩膀。
“喲,力還挺大,把繩子都掙開了?!币姺蛉藪觊_縛繩還沒逃,寨主眉開眼笑,“衣服都松了,夫人,沒想到你比俺還著急。讓你久等了,為夫這就向你賠罪??!”撲上去就是大鵬展翅的環(huán)抱。
被寨主粗壯的手臂箍著,趙原故作扭捏,打著能多拖一會兒是一會兒的算盤,指了指桌上的合巹酒。
“對對,合巹酒差點忘了!”寨主不舍地松開手,倒了兩杯酒,遞給趙原一杯,“夫人,干杯!”
蓋頭遮擋下,趙原淺抿了一口。
“夫人,你忒不厚道,俺都說了干杯?!闭鞯罐D(zhuǎn)酒杯,“你看,俺都干了?!?p> 合巹酒用“干”的嗎?還這么大的杯子。趙原心道,干就干,最好把這寨主喝趴下。于是拿起酒壺,給寨主的杯子滿上。
“行行,我再喝一杯?!闭餍Φ煤喜粩n嘴。
兩杯、三杯……趙原一邊拖延時間,一邊想辦法。天知道,他有多么渴望自己神功蓋世的夫人快點回來解救他。
“夠了夠了,夫人,分量足夠了!”寨主瞇了瞇眼,垂涎欲滴,“春宵一刻值千金,酒改日再飲,咱趕緊辦正事兒。”
趙原一個勁兒搖頭,捏住酒杯不放。
寨主不耐煩地?fù)屪呔票?,粗聲粗氣道:“我說夠了就夠了!你個小貪鬼,這東西用多了傷身?!?p> 砰!酒杯落地即碎。
趙原雙手死命拽著蓋頭不讓寨主掀開,寨主心急火燎隔著蓋頭一陣亂親,直把趙原逼到床頭。
啪!
一記悶響,趙原反手抓起后側(cè)花瓶,二話不說往寨主腦門砸去。
那寨主先前挨了謝逸卓一記手刀,后腦袋瓜一直嗡嗡響,這又被花瓶碎片刮得前額出血,登時眼花繚亂。
趙原趁機(jī)逃出房門。
“這是要鬧哪樣!”回過神來的寨主,一路追一路喊,“給我抓住夫人!”
嘍啰們大部分去追謝逸卓,留下些看守巡邏的,一聽寨主叫喊,一窩蜂涌過來:“寨主,抓誰?”
“夫人!你們沒看到她跑過來嗎?”
“在那邊!”有個嘍啰喊。
“給我追!”
翻過后寨柵欄,嘍啰們分頭搜山,趙原躲在山林間,不敢亂跑暴露。
三個嘍啰正向他這邊搜過來。
死定了!他正想著,突然,嘍啰腦袋橫飛出,鮮血噴涌。
“!”趙原嚇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暗器宗的人追著不放,該死!等到了禿鷲山與眾弟兄匯合,有叫這幫宗門人好看!”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堂主,咱們先換上山賊的衣服,掩人耳目?!?p> 趙原蹲在大樹后偷瞧,見是三個中年男子,原本玄衣,后來換了那三個死去山賊的綠花套裝。
其中一人,手中長劍有些眼熟。那人道:“穆堂主,現(xiàn)下不宜與暗器宗人糾纏。九重龍影已尋回,咱們還是盡早把劍歸還教主?!?p> “好啊?!北粏咀髂绿弥鞯哪凶狱c了點頭。
那人急著復(fù)命,率先往前走。
噗嗤——一截鮮紅刀尖從肚子里穿出,他低頭看了一眼肚子,艱難地扭頭,指著刀主人:“狼影,你……”
狼影面無表情收回刀,那人沒了支撐,倒地而亡。狼影掰開尸體的手,取出長劍,恭謹(jǐn)呈給那個穆堂主。
穆堂主接過劍,睨了一眼尸體,勾起一抹冷笑:“怎么辦好呢?劍我不打算還給教主呢!”
大樹后噼一聲輕響。
趙原一驚,竟是自己的腳不聽使喚移了一步,踩斷一截枯枝。再看時,穆堂主身邊,那個用刀殺死同伴的狼影,不見了!
他慌忙把紅蓋頭重新罩頭上,跟著肩膀一疼,被人提著扔出大樹。不知是嚇的還是怎的,他腿發(fā)軟沒站住,摔到那堂主面前。
狼影把人扔出后,回到堂主身邊:“聽這群山賊在搜什么壓寨夫人,八成就是這位。”
穆堂主正目不轉(zhuǎn)睛觀賞九重龍影,不曾分一個眼神,冷聲道:“滅口?!?p> 趙原心驀地一沉。方才他們提到“教主”,不禁讓他聯(lián)想到魔教。此前的山寨主雖然暴躁,卻沒殺心,他尚能冷靜應(yīng)對,而這兩個魔教人身上的凜冽寒意,令人絕望頓生。
他拼命搖頭,妄圖裝作聾啞婦人瞞天過海,然而狼影并不買賬,提起刀。
隔著紅蓋頭,趙原看不到狼影的刀,只感到風(fēng)襲來,蓋頭晃蕩,被人往后拖了一把。
“不知我們寨主夫人,如何得罪了二位?”謝逸卓的聲音。
透過蓋頭縫隙,趙原看到綠花的褲腳——她還穿著山賊的衣服。
穆堂主對狼影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一起干掉。
謝逸卓用山賊的刀,迎了狼影一擊。她不擅使刀,被狼影壓得矮了一頭。抽身后,立馬拉了趙原逃跑。
對手功夫奇高,即便她拿的是劍不是刀,也未必斗得過。
當(dāng)此時,遠(yuǎn)處奔來一白色身影,狼影見之,沖穆堂主兩句耳語,二人即往反方向離開。同時間,聽到打斗的山寨主,帶人圍了過來。
白色身影正是陳遠(yuǎn)寧。與謝逸卓、趙原擦肩而過時,他道:“你們先走,我來攔山賊?!?p> “好,回府見?!?p> 謝逸卓握住趙原的手:“聶娘子,別怕,我是來救你的,你放心跟我走!”
不愧是夫妻,臺詞都這么默契,趙原扯掉蓋頭:“是我。”
“?”謝逸卓一愣,“聶娘子呢?”
“逃了?!壁w原道,“她穿著山賊的衣服,應(yīng)該不會被發(fā)現(xiàn)。”
“那我們趕緊到聶老漢家確認(rèn)?!敝x逸卓邊跑邊道,“若聶娘子沒回家,還得盡早來營救!”
“嗯?!壁w原被拉著跑了一程,整個身子都靠在謝逸卓身上。
“你至不至于,這么點場面嚇癱了?”
“不是,很奇怪,我渾身使不上勁兒?!彼读顺兑骂I(lǐng),“而且,好熱……”
謝逸卓不得不停下來查看,只見趙原的臉、脖子、手,凡是衣服外能看見的皮膚,都紅得剔透,細(xì)汗?jié)B出,連眼神也變得醉酒般渙散。
有一次師弟們聊一種催晴藥,無意被她聽到,所述癥狀跟趙原此刻模樣差不離。
“你……別再扯衣服了……”謝逸卓轉(zhuǎn)過臉去。
“卓兒,我難受,真的,越來越熱……”趙原在她肩頭蹭,臉越湊越近,手抓著她的手不放,“你手真涼,好舒服……”
余光下,男人面紅耳赤,不斷抿咬嘴唇的模樣,終于耗盡謝逸卓的耐心。她心煩意亂地推了一把,吼道:“滾開!你是不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我……喝了點酒……”
么的!她聽師弟們講過這種藥,只有行魚水之歡后,才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