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801年5月14日,夏歷四月廿二,林小椿、菜姓夫婦偷草莓案,菜姓夫婦賄賂林族長案,于祭祀廣場,開始進行第一次公開審理。
夏炎族禮教社會,如那一日黃少教所言,因民眾普遍有“向內的形而上的自律”,國家太平、百姓安分,很少出真正的大案,故而在刑事偵查方面,確實頗不給力。
雖然各氏族中,是選拔了一些邏輯清晰、心思縝密的人,做偵查員,可偷草莓的案子調查了好幾日,在一沒第三目擊證人、二無法分辨證物歸屬的情況下,還是不能確定,到底是誰偷了白草莓?
而有關林小椿家人檢舉的,菜姓夫婦賄賂林族長案,因為在林族長家搜不到金銀財物,所以調查工作也一并擱淺,沒有任何的進展。
如此,這兩樁案子,便要公開審理,憑兼任審理官的族長們的口才與智慧,以及,廣大的在場群眾們的呼聲,進行最終的判斷了。
林小椿在這日之前,已經由湯牧師安排,見過家人了,爸爸叮囑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根本沒做任何的壞事,那待到審理時,只管大聲回答族長們的問話就是,不必害怕。
林小椿打從聽了湯牧師的經歷,加之在少管所的后山上,自認為大難不死的奇遇,心中不知為何,總有種“天將降大任于斯人”的肩負,他篤信這是夏炎族的天地之母、創(chuàng)世之神星群,對他的考驗,所有的磨難,至終,也許要引他走向一個,他過去,根本想不到的前方。
所以點點頭,對爸爸道:“你放心吧爸爸,我不會怕的。邪不壓正,星群會看到的?!?p> 林小楠則道:“哥哥,如果審理官族長真那么不開眼,要奪走你將來的土地分配權,那等我長大了,我就不嫁人了。我去替哥哥拿地,然后養(yǎng)哥哥一輩子。
我才不怕人恥笑呢,這些天在學校,我都看清人的嘴臉了,事情還沒分曉,就在背后指指點點,說人壞話,豈有清明之風?既然都是虛情假意之輩,我也不屑與他們交往。我只要哥哥平安。只要跟哥哥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在乎!”
林小椿抿了抿唇,拉住妹妹的手:“小楠,哥哥讓你受委屈了?!?p> “哼,才不是哥哥讓我受委屈,是菜寶盛和菜蘭花兒!這兩個壞人,讓哥哥受盡苦楚,讓我們全家蒙受不白之冤,愿星群懲罰他們!讓他們……”
小姑娘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到底不是素來耍心機、使陰毒之人,怎么都想不出,什么樣的懲罰,算是比較狠。
所以大哥林木拍了拍她的肩,道:“好了,不要想了,天塌下來有大哥頂著,小椿、小楠,你們都會好好的。”
三兄妹手拉手,一如這日,來到祭祀廣場,三雙眼,均是篤定。
不同于前年,因發(fā)生口角,致人心臟病突發(fā)而亡的棣氏,白草莓案的主角有三人,故而這一日圈嫌疑犯的圍板,共設了三個,大族長與兼任審理官的氏族族長們,則在正對圍板的長桌后,一字排開著坐。
嫌疑犯由看護帶進場,菜家夫婦一直被關在懲戒所,故由管教直接押解。林小椿因被湯牧師保釋,所以至點,由湯牧師帶著過來,家人可陪送。
到了廣場,管教和湯牧師等人便暫退群眾中央,林小椿和菜家夫婦由監(jiān)牢管教接手。因為這日之后,算是一審判決結束,也就是初步定案,如此,嫌疑犯也就成了真正的犯人,那么待到大族長拍板,念完仲裁決定,犯人會從這里,直接被監(jiān)牢管教,帶去大牢。
夏炎族不同于其他法制社會,整個審理過程,沒有律師參與,全都是嫌疑犯自辯。
林小椿雖然不怕什么,然而由湯牧師轉手至監(jiān)牢管教,被帶著走向圍板小隔間時,于觀眾席上,他望到了許久不見的楊桃,她還是老樣子,一雙大眼水汪汪的,看著人時,人仿佛對著兩顆絕美的黑珍珠。
林小椿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喜歡她,因為她美好,美好到,就像早晨帶著露水的花骨朵兒般,不能攀折。
林小椿低下頭,他覺得自己,離她好遠……
“肅靜、肅靜!”
坐在大族長身邊的審理官敲了敲木槌,待所有來到廣場的人們停止騷動,審理官之一開始念審理過程中的紀律,諸如保持安靜、不準喧嘩吵鬧、旁聽人員不得發(fā)言或提問等等。
接著,便進入審理環(huán)節(jié)。主審此案的是坐在大族長左右兩邊的茳族長與蘇族長。
蘇姓自出了夏炎族最有名的富豪蘇煥之后,蘇家子弟便多有留學海外的,盡管這些人最終沒有歸國,然而他們在海外的發(fā)展,與立下的根基,確也對夏炎族建立國際邦交,有益無害。
比如上回裘聯(lián)國使團來訪,幫助聯(lián)系與翻譯的,便是蘇家子弟。而今夏炎族內的國際事務,也多交由蘇氏一門管理??梢哉f,蘇族長在這其中,也是居功至偉。
所以此次這兩件案子,由蘇族長參與主審,也可以看出,厲害程度。
不過在場的眾人也都明白,能勞動蘇族長出面審理的,絕不是幾百塊的小草莓。這從對草莓案嫌疑人的問詢速度上,也能猜測一二。
茳族長發(fā)話,讓林小椿和菜姓夫婦,將案發(fā)那日的經過又說了一遍,跟著蘇族長便站起身,道:“你三人均否認自己偷竊嗎?”
“是!”三人都是斬釘截鐵。
“好。”蘇族長點點頭,沖旁邊站著,維持現(xiàn)場秩序的兩個監(jiān)牢管教揮了揮手。
眾人等了片刻,只見兩個管教,抬了口大鍋進來。
蘇族長從長桌后頭走出來,示意管教將大鍋放到林小椿和菜姓夫婦面前,道:“這里有鍋油,我已命人,將它燒的滾燙?!?p> 蘇族長說到這里,稍頓了頓,將手里不知何時拈的一顆油菜莢,扔了進去,鍋里的油立時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炸響,那顆青青的油菜莢,只一瞬,便成了金黃。
蘇族長如鷹般的雙眼,在扔完油菜莢后,便啄著三人來回游蕩,待油鍋恢復平靜,才又道:“既然你們都自稱清白,那就證明給在場的所有人看吧。誰敢把手伸進這油鍋里,煮上一分鐘,誰就無罪釋放。你們,誰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