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吃了午飯后出發(fā),出發(fā)前村長問先生狗娃子怎么說,先生說:“老村長,你要是聽我一句勸,就別再問這個事?!?p> 村長了然,老要子倒是在路上追問了幾遍先生覺得這事少一個人知道好一點,只含混的說狗娃子是做夢夢到的,具體說不清楚,奇聞異錄沒聽全,這路上老要子不是唉聲嘆氣,就是當惡鬼的故事瞎猜。
夕陽下山前在山谷上開過一道長長的橋,他們來到第二個小村莊。
這里正飄著雪,風不大,家家戶戶已是炊煙燎燎,一座座三角形的屋頂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
這次先生他們依然歇在村長家,這個村長矮矮胖胖的,人看著面相也挺老實,五十左右歲,這個村長跟先生也是舊識。
這個村子特別熱鬧,天將黑不黑之時,路上依然有孩童的嬉鬧聲,晚飯村長家做了好幾道菜,沒等開席又一家一道菜的端來好幾道,湊上兩桌人,喝酒聊天吃的特別歡快。
先知不喜歡酒氣繚繞的環(huán)境,兀自晃去深山中,這里雖然是大雪紛飛的冬天,一顆顆巨大的白色樹冠下卻儼然是一片深綠的香樟樹,猶如一把把撐開的大傘,在這傘下漫步前行,遠處即是一片松柏。
大雪中的青松蒼翠挺拔的托著一團團蓬松的白雪,先知這時在心中感慨:真想打雪仗啊!跟松樹打也行,堆雪人也很好,系圍巾有些浪費,鋪上枯葉,在插兩根松柏枝做手應該很搭,帽子么~剛才的香樟樹揪一小蓬下來,鼻子眼睛么……
前方有亮光閃動,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這冰天雪地的,誰會天黑了還在深山中?難道是迷路了?
雖然別人看不到她,她還是小心翼翼的慢慢靠過去,那亮光原來是有人在祭奠先祖,她歇在那人背后一棵松柏的枝椏上觀察。
此人身型消瘦,大冬天的不嫌冷一般,穿著薄的黑色的皮大衣,跟先生他們那厚厚的毛朝里穿的羊皮大衣一比,這人簡直是想凍死在這里,戴著一個黑皮帽子,圍巾也沒多厚,還帶著黑皮的手套,祭奠先人倒是很真誠的跪在雪地里。
他聲音沙啞,語氣十分平靜又緩慢的對著先人敘述:“娘,三十年了,只有您一個在這里受著凍,他們卻住著暖房子中!受著當年我爹帶回來的種子的恩惠!這不公平,當年他們做了那么缺德的事!就不能怪我今天回來報復他們!”
他沉默片刻接著說“我也沒做什么違法的事!人性都是惡的,是懶惰的!娘,我這次再走,就不會再回來了,有一天我們會在那邊再見?!闭f完磕三個頭,他利落的起身就走。
先知看著那個背影慢慢隱沒在大山的黑暗之中,她覺得這有點像撞鬼了,越亂合計越害怕,后來一溜煙的沖回先生他們吃飯的房間。
這些人吃過晚飯居然都沒走,胖村長家開了兩伙五人的牌局,玩一種長條狀畫著各色小人的牌,開局的圍觀的那心思都盯在牌上。又都抽著煙,冬天點了爐子不開窗,屋里煙氣繚繞下村長正眉飛色舞的,跟先生老、老要子講這叫水滸葉子牌,一副一百二十張,上邊好看的小畫,那都是水滸里的英雄,一百單八將,那圖像旁邊標的都是當年官府捉拿這些梁山好漢時的賞銀數(shù)目。
先生耐心的聽完,說自己小時候看家里長輩玩過,會點,就是這玩法有點出入,再有這牌圖沒見過他們這里這樣好看的。
忽然一個中年男人一拍大腿“唉!這不瞎子上水堡么”
這邊談話的幾人朝開局的那邊瞅了一眼,先知湊近了看,半天也沒明白。
再溜回來就見老要子一屁股坐炕上跟村長他們玩起來,先生坐在一旁觀牌,學習他們的玩法。
這個村子的村民玩這種牌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一家的夫妻倆不能在一個牌面上。那些觀戰(zhàn)的就有來給家里人替手的,這些人坐下兩桌打到天亮都沒散,不知道累一樣玩得昏天暗地!
但是自古以來玩一塊的人熟悉的都快,老要子跟這些人玩的一會面紅耳赤吵吵吧火的,一會哈哈大樂,他玩到天都快亮了,困的實在頂不住才換人接手,他去睡覺,先生頭一天也不是就沒打算玩,是后來這些人都玩紅眼了,也沒人讓他,他也不好占人窩,就貼墻邊聽著吵吵嚷嚷的聲音睡著了。第二天等他睡醒了,這兩伙人還在玩,就是屋里全是男人,估摸著女人都回家做飯去了!
先生起來之后去整理整理車上的貨物和用具什么的,又溜達一圈,再回來兩伙人就散了,說是都回家吃飯去了,村長跟先生說:“晚飯后再開局你可得入伙啊,你看你兄弟玩的多歡,你還有啥放不開的?!?p> 先生笑著說“哈哈,是是,晚上準定陪你們玩兩把”
老村長假裝生氣的一扁嘴:“兩把怎么過癮,那得玩一晚上的,哈哈哈,走,進屋吃飯去?!闭f著拍先生胳膊一把,倆人一同走進屋里去。
老要子迷迷糊糊吃口飯,吃完倒頭又去睡,老村長吃完飯也睡覺去,先生看著老要子佝僂著身子,睡覺的樣子,一副想削他一頓的表情:“嘿——這剛到就成宿玩,得!今天這活我自己干吧?!?p> 雖然做好自己干活的打算,奈何左等右等也沒人來,午飯也沒吃上,等一下午還是沒人來,晚飯的時候先生問老村長:“村里人是不是還不知道我來換油了?要不明天我下去走一圈?”
老村長說:“知道,這昨天就好幾家在這,許是玩累了,合計著你咋也得在這三天,都等著最后那天來吧,你不用惦記”
先生就沒再說什么
晚飯后開了三伙,先生、老要子各入一局,下半夜先知覺得無聊,就在村里四處亂轉(zhuǎn),她這一轉(zhuǎn)發(fā)現(xiàn)這三四十家的村子,這時間還有四家亮著燈的,屋里都三兩伙的玩著牌,除了大人和老人,還有幾個將要成年的孩子也跟著玩!人多的一伙能有八九人!
她心說:好家伙,這一半的人通宵玩著牌,那白天可不就都得睡覺!怎么能來換油。
先生跟著玩了一個通宵后輸?shù)囊膊欢?,但是困夠嗆,睡一個上午,惦記著收貨的事,下午爬起來看了一眼老要子,他那睡的打呼嚕跟敲鼓似的,先生自己爬起來,收拾妥當坐在車棚上,久久沒人來,他抽根煙合計著明天就走了,這也不是個事啊,得想想招,問問是不是差哪兒了!又想起昨晚的牌局,這改變后的玩法真是讓人欲罷不能,輸贏不到最后看不出來,最主要贏一局就準定一個人贏多個人,那叫一個過癮,輸一局卻是輸不了多少,畢竟幾個人均攤!想到這里,他把送到嘴邊的煙卷又放下,一敲自己腦袋嘟囔一句:“我這是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