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來看看她

　　本該是為新年助興的煙花，結束后卻讓三個人都各自懷揣著心事變得沉默起來。到家后，許安直接走進廚房開始準備年夜飯，姜母雞、麻辣豬蹄、粉蒸肉這三道大菜都是事先準備好只需加熱一番的，剩下白灼蝦與清蒸桂魚需要現(xiàn)做，調料，最后炒一盤陳嬸白天特意送來的紅菜收尾，說是她們娘家那邊的習俗，可以討個來年紅紅火火的吉利。

　　許卓琳理所應當?shù)馗谠S安后面進了廚房，切蔥姜蒜，洗菜，看許安需要些什么，她能給他打打下手。發(fā)現(xiàn)爺爺也跟了過來時，她有些詫異，提醒道：“您不去客廳看電視嗎？晚會應該要開始了?！币姞敔?shù)囊暰€落在許安身上，許卓琳挪了個位置，不擋在他們中間：“是要跟許安講事情？”

　　聽到許卓琳的這句話，許安放下手中正在處理的魚，看向爺爺，問道：“電視放不出來嗎？”說完他轉身去洗手。

　　“沒有沒有，你忙你的?！睜敔敾剡^神來，連忙說道，在許卓琳他們的注視下不得不解釋：“我就是過來看看有什么菜可以直接上桌了，我現(xiàn)在就端到餐桌上去?！闭f完特意瞧上灶臺幾眼。

　　許安沒有多想，交待了自己的進度：“有三樣直接加熱就可以上菜了，白灼蝦大概三四分鐘，清蒸桂魚需要一些時間，一個小時之內可以開飯，四五十分鐘?！?p>　　“您先去看電視吧?！痹S卓琳插了一句。

　　“你也去吧。”許安說道，見許卓琳疑惑的眼神，他重新將目光放到魚上面，一面補充：“沒什么需要幫忙的，我一個人就行了?！?p>　　按照許安預估的，他們在八點四十開了飯。電視里的主持人正熱熱鬧鬧地交流互動著，與電視外的氛圍大相徑庭。許安倒不足為奇，本就是個沉默寡言的性格。只是爺爺，向來健談的爺爺自打看完煙花回來就變得異常的安靜，總不在狀態(tài)似的。

　　“干杯？”許卓琳舉起自己手中的橙汁伸到桌子中間，不確定地帶笑說道，試圖活躍下餐桌的氣氛。

　　許安把自己的杯子與許卓琳的碰撞出清脆的聲音，這個聲音將爺爺?shù)囊庾R喚了回來，爺爺強打精神與他們碰杯，嘴上說了幾句好話：“新年快樂！萬事大吉！心想事成！平平安安！”

　　“新年快樂！”許卓琳跟著說道。

　　“新年快樂！”盡管祝福的話語很難開口，許安也還是克服心理的不適開口說道。

　　爺爺看了眼許安，又瞧了眼許卓琳，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打量，不自覺地微微蹙了眉頭，認真思考著。陳嬸家響亮的笑聲傳到他們家，爺爺聽了，忙讓自己集中注意力，決定什么事情留著以后慢慢想。大過年的吃年夜飯呢，現(xiàn)在這兩孩子因為他連筷子還沒敢動一下，爺爺隨即舒展開自己的面容，首先夾了一塊豬蹄到飯碗里，和藹地說道：“吃飯，吃完這頓飯明年都順順利利的?！闭f完他咬了一口豬蹄，許安考慮到他的牙齒，特意燉得軟爛一些，肥而不膩，入口即化，爺爺滿意朝許安地點了點頭，夸道：“真有水平。”

　　許安微微地勾起嘴角，自己也開始動筷夾了眼前的粉蒸肉。

　　許卓琳則是迫不及待地夾一塊雞肉品嘗起來，剛一入口，湯汁的味道先滲入舌尖，她忍不住驚喜地看向許安，向他豎起大拇指：“一模一樣！”

　　爺爺見許卓琳這么開心，也跟著高興地“呵呵”笑著，看到許卓琳的筷子松松垮垮地抓在手中，溫聲提醒：“把筷子拿好?！?p>　　許卓琳聽話地拿好筷子，愉快地吃了一塊又一塊雞肉，小半碗米飯不知不覺中就解決了，她毫不猶豫地又添了一碗米飯。

　　“都吃些。”爺爺給許卓琳夾了一大塊粉蒸肉，末了也不忘給許安碗里添一塊：“許安辛苦了，多吃。”

　　許安順從地將粉蒸肉分兩口吃了下去，許卓琳卻盯著碗里的肉遲遲不肯下口。沒等爺爺問，許安便將自己的碗遞到許卓琳的面前，平淡地說道：“把肥肉給我?！?p>　　許卓琳小心翼翼看向爺爺，朝爺爺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依舊還是將肥肉與瘦肉分隔開來，將肥肉夾到許安的碗里，然后一口吃掉瘦肉。

　　許安盛第二碗飯時，把碗筷放到安全的位置，用心剝起白灼蝦，將剝好的一只只基圍蝦放回到盤子里。

　　“只要剝自己吃的就好了，不用管我們?！睜敔斠娫S安似乎要把一整盤子的蝦都剝掉，連忙阻止道。

　　許安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回道：“沒多少。”

　　許卓琳只得跟著一起剝起來，許安抬眸看了眼許卓琳，想讓她交給他就可以了，不過他什么都沒說，只是重新埋頭剝蝦，盡量加快自己速度。

　　年夜飯吃完收拾好后將近十點鐘，爺爺接著看了一會兒春晚，眼睛就再也堅持不下去先回房休息了。留下許安與許卓琳還在客廳看著電視，比起看電視，許卓琳倒是埋頭看手機的時間更多，忙著回復工作群里的消息，活躍員工的氣氛也是她的工作之一。工作之外，她便安心地當一個潛水者旁觀著班級群里的熱鬧。總經(jīng)理特意給她發(fā)來新春快樂的信息，她禮貌地道謝，與他草草地聊上幾句，他又接著去忙工作?？偨?jīng)理的生活幾乎被工作占滿，他很少給自己放假。然后許卓琳分別給李葉蓓和班長等一些同學或發(fā)或回復了新年祝福。李葉蓓最近因為籌備年后不久的婚禮忙得焦頭爛額，沒有多余的時間用在閑聊上，今晚倒是回復得特別迅速，極為講究地說了幾句官方的祝福話語后，開始向許卓琳大倒苦水，她為了婚禮快要累死過去，還以為只用像模特一樣在T臺上風光地走上幾步就可以了。

　　等李葉蓓徹底哭訴到盡興為止，時間已悄然地向著十二點邁進。許卓琳不由得打了哈欠，跟許安招呼一聲，便獨自上樓睡覺了。

　　一天都很忙碌，許卓琳差不多一沾床便要睡下了。電話鈴聲忽然響起，許卓琳憑借著殘留的一點意識昏昏沉沉地彎腰拿起手機，閉著眼睛接通電話，將手機貼在耳朵上。

　　“新年快樂?！彪娫捘沁厒鱽砹寺曇?。

　　許卓琳迷糊地應了一聲，語調輕飄得像落在空中的一片羽毛。

　　“睡了嗎？”電話那頭的人輕聲問道。

　　許卓琳聽見有聲音，便又“嗯”了一句當作回應，實際卻沒有發(fā)出什么聲音。

　　“晚安?！彪m然說了結束語，電話卻沒有立即掛斷。

　　許卓琳又自以為地回應一句，完全睡著過去，手機還緊貼在臉上?？梢娛钦娴睦Я耍蝗凰欢〞咽謾C放到腳邊。

　　大年初一，許卓琳讓自己睡了一個懶覺。忘記關掉的六點的鬧鐘將她吵醒來兩次，她每次都迅速地將鬧鐘劃掉繼續(xù)睡著，一直到10點鐘才緩緩醒過來，充足的睡眠讓她感覺到活力滿滿。

　　許卓琳自覺她是家里擁有正式工作的人，該為家里的長輩與小輩準備紅包。下樓分發(fā)的時候，爺爺與許安也分別準備了紅包，兩個紅包送出去，又收進來兩個紅包，相當于三個人玩了一場紅包互換的游戲。

　　許安本不打算收下許卓琳給的紅包，但按照M市這邊的習俗，初一不能拒絕人，凡事都要說好。所以即使覺得有些奇怪，許卓琳也接過許安的紅包，她好笑地說道：“我大概是第一個收小朋友紅包的大人?！?p>　　許安聽到這話時，眼光下意識地黯淡了，許卓琳沒有察覺，爺爺卻留意到他瞬間低落的情緒。

　　初一沒什么意外是不能串門的，大家會待在自己家里娛樂消遣。三個人能一起玩的項目有點少，許安與爺爺兩個人平日里可以一起下象棋或者圍棋，今天日子特殊，爺爺想讓許卓琳也有點參與感?？上гS卓琳會的撲克牌爺爺不會，麻將又缺了一個人。正苦惱著玩什么，許安不動聲色地拿出一盤跳棋，玩法簡單明了。許卓琳為了讓輸贏的感覺更加鮮明一些，提議像玩牌一樣給錢，贏的人一把三十，倒數(shù)第一完成的給20塊錢，第二個完成的給10塊。看似幼稚的游戲實際玩起來卻讓人上頭，三個人都沉浸其中忘了時間。

　　沒有吃早飯的許卓琳“咕咕”叫起來抗議的肚子給他們提了醒，許安便中止游戲準備做飯。還沒有贏過一把的爺爺意猶未盡地說吃過午飯繼續(xù)。午飯還沒有上桌，一位不速之客敲響了他們家的院門。

　　許卓琳剛好完成自己廚師助理的工作，從廚房出來，聽到了敲門聲。在廚房抽油煙機與客廳電視的高音混戰(zhàn)中，敲門聲顯得十分微弱，許卓琳以為自己是誤聽。饒是如此，她也來到院門前確認，她在里面敲了敲門，而后將耳朵覆在門上，這次的敲門聲清晰地進入許卓琳的耳里。

　　許卓琳打開了院門，看到來人時，笑容僵在了臉上。雖然面前的人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眼睛，許卓琳憑借著這雙眼睛就能知道是誰了，她謹慎地看了眼四周，好在初一鮮少有人外出。她重新抬眸望著眼前的人，假裝平靜地問道：“你怎么來了？”

　　趙念宏貪婪地注視著眼前讓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兒，五個月的時間似乎比之前的六年還要漫長。他很想抱抱她，恨不得把她揉進骨子里。他怕嚇到她，硬生生將這份沖動壓了下來，只是用深情的目光將她包圍。

　　許卓琳面對他炙熱的目光有些躲閃，問道：“不是在拍戲嗎？”她之前在網(wǎng)上粉絲站看到過他的行程，長達八個月的電影拍攝，今年五月中旬結束，唯一的外出行程便是跨年夜那天與唐璐的合唱?，F(xiàn)在一想到趙念宏，唐璐的名字就會自然地蹦出來，許卓琳感到一陣挫敗。

　　“你有關注我？”趙念宏反問道，一邊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起來。

　　許卓琳驚訝地聽到趙念宏的問題，立馬慌了神。她的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眼睛不安地盯向門檻，小聲為自己辯解：“偶然刷到的?！?p>　　趙念宏的笑容更大了，回答了她之前的問題：“過年預留了三天假?！?p>　　“哦?！痹S卓琳敷衍地應道，又反應過來吃驚地抬頭地看他：“今天也算一天？”

　　“嗯，昨天在家吃年夜飯，明天就準備回劇組，走之前想來看看你?！壁w念宏答道，不知饜足地看著她，簡單的對話也是他期盼已久的。

　　許卓琳別開視線，又微微低下頭去，有些較勁地問道：“看我干嘛？”

　　“怕你把我忘了，給你提提醒。”趙念宏如實地回答，見許卓琳紅紅的耳朵，忍不住開起玩笑：“你打算把我堵在門口嗎？不能看你，我總可以過來看看爺爺吧？”說完，他抬起手中的禮盒袋。

　　許卓琳正猶豫著，爺爺激動的聲音從身后傳了過來：“林曉龍同志！”

　　許卓琳回頭看到爺爺喜不自勝的表情。他本來是在客廳看電視，瞥見盤子的水果空了，便回臥室拿水果，沒想到穿過堂屋的時候往外一看，居然還能再見到林曉龍同志。他忙走出屋子，走下臺階，情不自禁地握住趙念宏的手：“你怎么會來這里？快進屋坐?！?p>　　“節(jié)目組因為過年想要制作一期回訪的特別篇，讓我來看看你。”趙念宏禮貌地朝爺爺解釋。

　　“哎喲，我這半路退出去的，怎么還好意思勞煩你記掛?！睜敔敳缓靡馑嫉卣f道，一面熱情地將趙念宏往屋里帶。

　　原來是因為工作。許卓琳這樣想著，猛烈跳動的心臟逐漸平靜下來，她將院門關上，跟在他們身后。

　　“我們要吃午飯了，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午飯好了?！睜敔敺e極地邀請道，“我們家許安做飯很好吃，你可以嘗嘗。上次幫了我們這么大一個忙，還沒來得及感謝你，今天正好你過來，與我們一起吃飯好了?！?p>　　趙念宏正在想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名字，怎么會這么湊巧又碰見個許安。不祥的預感才冒了苗頭，許安就從廚房出來站到他的面前，沒有發(fā)生巧合的事情，就是他認識的許安。趙念宏的眸色暗沉下來，盯著許安，許安也毫不示弱地對上他的視線。

　　“曉龍同志啊，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許安，我們家的遠房親戚?！睜敔斠娫S安出來了，立馬向趙念宏介紹道：“還在M大上學，明年，你看我，該是今年了，今年要畢業(yè)了，現(xiàn)在在L公司實習。”爺爺將許安就讀的學校與公司的名稱都說了出來，語氣就像是因為孩子爭氣而在外人面前相當驕傲的家長。隨后爺爺又拉著趙念宏扭頭跟許安說道：“許安啊，快來打招呼，這是上次跟我一起錄制節(jié)目的林曉龍同志，大明星，老太婆去世那天就是他幫忙送我去的醫(yī)院?！?p>　　趙念宏先反應過來向許安微微頷首，許安在爺爺?shù)淖⒁曄乱参⑽Ⅻc頭，隨后退回到廚房。爺爺興高采烈地將趙念宏帶到客廳，讓許卓琳給他泡茶，自己也急忙拿出來堅果和水果，接著向趙念宏說道：“你先坐這里休息，喝喝茶，吃點水果，有什么需要就跟我孫女說，不用客氣。我去廚房做一道拿手菜給你嘗嘗?！闭f話的時候，爺爺?shù)难劬Σ豢蠌内w念宏身上挪開半步，這么有名的人物初一到自己家來，今年一定很順利。

　　“爺爺，不用麻煩……”

　　趙念宏剛想起身推辭，爺爺就把他按回到座位上：“沒事，不麻煩，多難得的機會。卓琳，不要怠慢了客人?！壁s著去廚房的爺爺向泡好茶走進來的許卓琳交待道。

　　許卓琳聽了身體一頓，下意識地瞥了眼趙念宏，剛好對上他的目光。趙念宏對爺爺笑著的臉等爺爺一轉身就消失了，板起臉來看許卓琳，一點也不掩飾自己正在生她的氣。許卓琳在他審視的眼神下也莫名地心虛起來，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