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洳巭之宴
車輪滾滾向前，掠起陣陣煙塵，周圍是荒土戈壁，地上全是光禿禿的石子，馬車搖搖晃晃的行駛著。
一只灰色蜥蜴飛速跑過。
受不了顛簸的陽春扶著石頭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喝點水吧”雪吟將水壺一一遞給她和圣。
圣低眉說了句謝謝，拿到了手卻沒有喝，不知在想什么，藍寶石般的眼睛里心事沉沉。
雪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自顧自的喝著水。
這里太過偏僻，沒有任何驛站，太陽又烈，像火一樣炙烤著大地，遠處的荒山似乎都被扭曲了。
突然，遠處傳來聲驚恐的尖叫，接著就是接二連三的慘叫。
陽春被嚇得一激靈，“怎么了？！”
雪吟臉色凝重的朝聲音來源走去“你們在這待著，我去看看?！?p> “小心”
“嗯”
剛才的慘叫聲是從正前方傳來的，越往前走，慘叫聲越刺耳。颶風(fēng)卷殘云，黃沙遮天，地上的石子都被吹了起來，向四處敲擊。
為了不被傷到，雪吟蹲在一塊兩米高的巨石后。瞇著眼睛透過濃沙瞥見一只巨大的鳥停在半空中。
棕黑色的羽毛，幾米寬的巨型翅膀扇動著地上的黃沙碎石，尖銳的倒鉤嘴喙上還殘留著殷紅的血肉，泛白陰森的眼睛死死的瞪著地上垂死掙扎的獵物，頭上長著骨環(huán)獨角，尖銳的爪子像鐵鉤般揮舞著，每落在地上就是深深的溝壑。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尸體，血肉模糊，有的已經(jīng)被啄食得面目全非。唯一還活著的靠著自身的求生欲望一點一點往雪吟這邊爬著，下半身已經(jīng)只剩殘肉骨頭，鮮血淋漓，每爬一點黃土上就留下刺眼的血路。
“救，，，救我，，，，”那人滿臉都是血，只有眼睛帶著無助和渴望瞪大了盯著石頭后面的雪吟。
救還是不救？雪吟皺著眉，看著他的樣子，下半身完全被吃掉了，就算救下來了也活不了。
糾結(jié)間，那大鳥仰頭忽然高鳴，刺耳的聲音仿佛劃破了蒼穹。森白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地上的人，隨即俯沖下落，一聲絕望的慘叫，最后一個活人也沒有了。
雪吟握緊了雙手，臉色陰沉，正打算離去，忽然瞥見圣不知何時現(xiàn)在她背后，修長的身影立風(fēng)沙中，靜靜地看著被大鳥逐漸吞食的人。眼中死一般的寂靜。
“他們，，，，是人界的雇傭兵?！?p> 雪吟微頓，皺著眉拉住他的手腕往回走。
圣垂著眸子，任她拉著。
等了很久的陽春見他們回來了，但是臉色很不好，擔(dān)心的問道“前面發(fā)生什么事了？”
雪吟沒有回話拉著圣進了馬車，吩咐馬車繞開捷徑往右邊走。
陽春雖然疑惑，但是也能猜到前方有什么不好的事發(fā)生。雪吟不說可能是為了怕她害怕，陽春也不多問，接著進了車廂內(nèi)。
荒地右邊是一個叫蠻南的石頭城。因為地處干旱之地，這里的房子都是由石磚砌成，卻家家戶戶都種著綠色的藤植。
蔥蔥郁郁的綠色在烈日下顯得有些刺眼。腳下是一路延伸的石磚街道。街上的行人不多，三三兩兩，頭上綁著布包，女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用布料裹起來的，男人們則赤裸著黝黑精瘦的上身?？匆姶虬缌眍惖难┮魅?，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淡淡的看了看就轉(zhuǎn)頭做自己的事去了。
天色漸晚，三人在城中找了家客棧暫住。店中還有一些其他路過的別國人，商人，傭兵都有。
邊吃著晚飯，陽春邊道“這里好奇怪啊，城外寸草不生，全是黃沙碎石戈壁，有的就是干枯的枝干。到了城里，居然會有這么多的綠色植物，更奇怪的是，城中所有的植物全是一種，而且都種在家里。這是為什么？”
店家上茶時，笑著說“姑娘有所不知，您看到的植物名叫洳巭藤，極其耐熱，即使在沙漠里也能生長旺盛，我們蠻南城地處偏僻，靠著這個植物吸收黃沙，就算陽光再毒，只要有它就會變得很涼爽?！?p> 還會散發(fā)涼氣？陽春驚訝“這是避暑神器??！比空調(diào)還管用，難怪屋里這么涼快呢?！?p> 店家疑惑“不知姑娘說的空調(diào)是何物？”
陽春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不禁打著哈哈忽悠“沒事，我亂說的。”
店家點點頭，說道“今晚是我們蠻南城一年一度的洳巭節(jié)，由我們蠻南城主親自主持，特地邀請外地的客人們吃肉飲酒?！?p> 陽春眼睛發(fā)光“是嘛！那太好了！”隨即看向雪吟“我們一起去吧，好嗎？”
雪吟本想回絕，白天看到的那一幕讓她沒有心情吃什么肉，但是，女孩靈光閃閃的大眼睛讓她有些不忍。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好耶！”
陽春開心的跳了起來。
離宴會開始還有一段時間，聽說得圓月達到最高時才會開始。
奇怪的規(guī)定，不過陽春沒有想太多，作為掌管人間煙火的仙官，隨時隨地研究各種菜式是她的任務(wù)。為了參加宴會，還特地換了一身不容易臟的衣服。
雪吟看著興奮的她，有些無語。為了陪她，外面天色黑盡了都沒有睡覺。
盤腿坐在床上吸收靈力，這個世界的靈力雖然沒有創(chuàng)神山上的靈力純凈濃郁，卻能被她吸收，不至于讓功課退步。
和往常一樣，在身體里的靈海吸收完了以后就不能再吸收了，總感覺又有什么屏障堵著，想要沖破束縛，卻找不到途徑。
“靜下心神，試著用自身的靈力沖出去?！蹦X海里突然出現(xiàn)閆屙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隱隱還有些虛弱。為了跟著雪吟，他強行解除了與葉傾城的契約，還好只是一般的精神契約，強行解除只不過毀他幾年的修為而已。只是因為他本來就受著傷，契約解除加上治療圣用盡了法力，所以才會這樣虛弱。
聽了他的提示，雪吟閉上眼睛再次感受體內(nèi)的那堵屏障，用體內(nèi)的靈力沖擊著。剛開始還沒有什么感覺，后來的每一下撞擊都能帶來陣陣斷骨般的疼痛。
因為同屬于一個身體，能感覺到她痛苦的閆屙冷笑“你還真不怕本尊害你?！?p> 聲音很小。沉浸在痛苦中的雪吟根本聽不見，額頭的冷汗密布。夜風(fēng)吹來是入骨的寒冷。隨著靈力的不斷撞擊，屏障漸漸有了松動。雪吟深吸一口氣，將全身的靈力全部集中在一點。猛的撞了上去。
“唔，，，，，”正想著宴會的陽春突然聽到雪吟痛苦的呻吟神聲，一回頭就發(fā)現(xiàn)她蒼白著臉，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手腳蜷縮躺在床上。
陽春大驚“雪吟你怎么了？！”
全身的劇痛封閉了全身上下的感官，讓她聽不見也看不見。只能死死的抓住床單，咬著牙抵抗著深入靈魂的痛。意識慢慢變得有些恍惚，在快要暈過去時，體內(nèi)的疼痛慢慢降了下來，身子慢慢變得輕松。
雪吟虛弱的睜開眼睛，疲累的打了個哈欠。
陽春扯著衣袖給她擦拭額頭的汗珠，眼角微紅“為什么每次你有事我都幫不上忙?！?p> 雪吟淡笑“我沒事。你該祝賀我，我的修為突破瓶頸了?！?p> 陽春蹙眉“今天晚上你還是不要出去了，我讓圣陪我。你好好在房間里休息吧?！?p> 雪吟點頭，修為提高了，但是身體還有些吃不消，累得很，不出去也好。
到了半夜，清亮的圓月高高的掛在黑幕正中，銀輝撒在房屋上，如同薄紗輕盈寧靜。街上昏黃的燈光亮起，城民們舉著火把陸陸續(xù)續(xù)走在寬敞的石街上。火光在夜風(fēng)中搖曳著，抵御著夜晚帶來的寒冷。
雪吟趴在窗口上看著樓下安靜的人群。明明是宴會，卻不喧鬧，像是不忍打破黑夜的靜謐，每個人都沒有說話。
晚上的溫度很冷，和白天的炎日天差地別。每個人都裹得嚴嚴實實的，看不出來誰是誰。
看了一會，雪吟就回床上躺著了，只是剛剛還疲累的精神，現(xiàn)在卻是怎么也睡不著。無神的望著床頂。想著白天的那一幕，心情開始煩躁。
“既然這么后悔，當時為什么不救下他？”閆屙淡淡的出聲。
雪吟沒有回應(yīng)，依舊發(fā)呆的望著。不說救不救，就算她救了，不僅他活不了，自己也活不了。怕死嗎？自己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死亡的滋味并沒有多痛苦，半死不活的滋味才是最讓人受不了的。更何況有師父偷偷傳給自己的法力，殺了一只大鳥不難。只是，生死各有命。陽春說過，每個人的命運都已經(jīng)被安排好了的，初生和終結(jié)，都由創(chuàng)神山的神官們掌管著。自己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貿(mào)然出手只會攪亂別人的命格，或者還會引起蝴蝶效應(yīng)，牽連其他。
可是，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她還是有些難受。
幽幽嘆了口氣，想著，還是得早點找到混沌之地的入口才行。凡塵之事，因果輪回，切不可沾染太多。
聽著窗外隱藏在黑暗中的聲聲蟲鳴，雪吟漸漸有了睡意。
就在眼皮慢慢合攏時，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著冷冷的夜風(fēng)從窗外撲面而來。
死亡的氣息讓雪吟頓時清醒，眉頭緊皺。暗暗抓住腰間的匕首。
輕云放在她身上的匕首她給了赫翟，這把匕首是她另外買的，輸入了自己的靈力，也算是一把靈器。
飄來的血腥味越來越濃，床邊傳來陌生人的氣息，黑暗中微弱的喘息聲似乎就在耳邊?？诒潜粷M是鮮血的鐵銹味的手捂住。
“別動”低沉沙啞的男聲忍著痛冷冷的警告，靠著窗外透進的暗淡月光，男人清亮如同冬日溪水的雙眸格外引人注目。
沈鈺風(fēng)？他怎么來這里了。
雪吟皺眉，正要出聲。只聽得窗外傳來異響，像是大型鳥類閃動翅膀的聲音，驚動得塵沙和房屋窗戶不安的顫動。投下的陰影遮天蔽月，唯一的月光也被遮擋，屋里瞬間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世界一瞬間只剩黑暗。
耳邊的喘息聲愈加重，而且不止一個人。還有一個更微弱的，不仔細聽完全聽不出來。
待沉重的風(fēng)聲過去后。來人這才松開她的嘴?？辞逅拿嫒?，清亮狹長的鳳眸里閃過驚訝。
“溫兄？”話音剛落，臉上突然一陣痛苦，捂著胸口盡然吐出一口淤血。雪吟在他身下，措不及防被血噴了一臉。滿鼻子的血腥味。
“這下你不用糾結(jié)救不救了?！遍Z屙悠悠閑閑的聲音從腦海傳來。有些欠打的嘲笑。
雪吟木然的摸了一把臉上的粘膩，接住昏迷的沈鈺風(fēng)，瞥見窗邊還有一人躺著，有些難受，今夜注定是個不平凡的夜晚。
費力將兩人搬上床，這才看清，另外一個人的面貌，小巧精致的臉，帶著幾分凌厲高傲的繡眉因疼痛而緊緊的擰著，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花瓣般朱唇泛白，透著脆弱。身上的紅色衣裙被撕破，露出血淋淋的傷痕。像猛獸張著的血盆大口。猙獰得令人發(fā)指。
這是在拍賣會上爭執(zhí)不休的其中一個女人。初見她時高傲得如同燃燒的火焰，現(xiàn)在的她就像被摧殘的一朵血蓮。
不僅她身上，沈鈺風(fēng)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溫潤如玉的臉蒼白無力，身上的白衣殘破不堪，早已經(jīng)被鮮血染成了死亡的黑紅色。
這兩人必定剛剛才受過重創(chuàng)，否則這么重的傷不可能讓他們堅持太久。眼見兩人的氣息越來越弱，馬上就要見閻王了，雪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小紅，要不，你救救他們？”閆屙被她這突然的一聲小紅嗆得差點背過氣，咬牙切齒道“本尊名為閆屙！再說了，本尊之前救那個廢物精靈已經(jīng)將自身的法力用盡，身上還帶著傷，要救你自己救！”隨后賭氣般任雪吟怎么呼喊都不說話。
雪吟撇嘴“小氣”
閆屙“，，，，，”
他不說話雪吟也拿他沒有辦法，想來想去還是找不到怎么就救人的方法。本來以為她會出去為他們找藥的閆屙眼睜睜看著雪吟打了個哈欠，轉(zhuǎn)身盡然趴在桌子上睡覺了。
，，，，，？？?。坎痪热肆?？？？？？怎么還睡起覺來了？！閆屙嘴抽，這女人還真是無情，明明之前還一直在糾結(jié)，變個臉就睡覺了。什么天神，比魔還無情。不對，自己就是魔啊。
這會該輪到閆屙無語了，聽著遠處傳來的慘叫聲，勾了勾嘴角，冷笑，睡吧，等到了明天早上看你怎么辦。
她剛才突破了體內(nèi)結(jié)界，修為的上漲影響了他，因為是寄存到她的體內(nèi)，所以他也吸收了不少靈力，之前留下的內(nèi)傷好了一點，見她睡得香，閆屙也不禁瞇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