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鐸仰面咂摸著烤羊腿肉的滋味,咧嘴笑道:“洪承疇想斷我們糧道,應(yīng)當(dāng)知道那兩支騎兵孤軍深入,反而將被我們斷絕退路,進(jìn)入絕境,到頭來還是送人頭的?!?p> 雖然一直以來多鐸魯莽急躁,這話倒是獲得了在場諸將的一致認(rèn)同,連多爾袞也沒加以反駁。
“雪后攻城,佯攻即可,本王沒必要在祖大壽身上浪費(fèi)兵力?!?p> 多爾袞淡淡的道:“等祖大壽部餓得兩腿雙軟,走路也走不動,還需要我們攻城?城門隨便砸砸就開了。主要是洪承疇那邊,他投過來多少人馬,就得殲滅多少?!?p> 圍困錦州,圍點(diǎn)打援,是清兵既定戰(zhàn)術(shù)。
多爾袞甚至期望祖大壽部被逼急了自動投降。
雖然以前祖大壽投降過一次,復(fù)又歸明,黃臺吉非常生氣,但是現(xiàn)在若再次投降,多爾袞與黃臺吉仍然可以接受,委以重任。
這是大方略的問題,用這舉動告訴明軍將領(lǐng),投降是有好果子的。
至于幾時卸磨殺驢,要看天下形勢了。
“本王聽說崇禎皇帝藏在深宮之中打鐵,只上過一次朝就再也不上朝了,荒廢朝政,沉迷嬉戲。”
“明國糧餉本就是個大窟窿,虧空無數(shù),連軍餉都發(fā)不出,全軍軍心渙散,如今卻取消三餉,減免賦稅,崇禎皇帝真是作死啊?!?p> “據(jù)說他還一口氣找了艷名遠(yuǎn)播的秦淮三艷出入宮廷,臨死前急乎乎的享受一些美色,成了紂王一般的昏君。”
“這些事表明崇禎皇帝已經(jīng)絕望了,天助我大清!”
多爾袞拍了拍案桌,嘴里噴著酒氣道:“明國連年大旱,餓殍遍野,流民遍地,李自成、張獻(xiàn)忠之流肆虐中原四川,也是天助我大清!”
“我們只需圍死松錦,迫使關(guān)寧十幾萬明軍不得不來援救,便是他們徹底崩潰之時,明國的脊柱也就塌了。”
“屆時馬踏北京城,本王倒想擒獲那秦淮三艷,看看有多美,進(jìn)獻(xiàn)皇上?!?p> 多爾袞瞇起眼,一臉盤算的樣子,嘴上如此說,心里怎么樣的就不得而知了。
畢竟黃臺吉近來身體不大好,大玉兒偶爾透露出不滿的口風(fēng)。
大笑之余,多爾袞喝了幾口酒,忽然想起下午報來的斥候被殺之事,面色有些古怪:“那十三個斥候怎么也不至于一個都逃脫不了,此事蹊蹺。”
“稟王爺,那十三斥候身上全留下血窟窿,都中彈而亡,必是明軍火器打死的?!鄙锌上猜砸凰妓?,用篤定的口氣道:“當(dāng)時的場景不難猜想,明軍分出幾股,將十三斥候圍得水泄不通,用鳥銃開火,他們才沒逃掉一個?!?p> 以明軍鳥銃的射程,斥候不至于全部逃不掉,多爾袞緩緩點(diǎn)頭,沒興趣再關(guān)注了。
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飄了一夜。
翌日。
清兵大營到錦州城頭之上,一片雪白。
當(dāng)天策軍與吳三桂部穿到錦州西面的山麓,往錦州北方而去,斥候急速報信多爾袞。
中軍大帳中,多爾袞召集諸將,笑道:“明軍先鋒三百人上下,個個重甲,主將姓孫。后面緊隨的是吳三桂部,大約兩千人。他們北上,無疑是要斷我糧道?!?p> 得到訊息,諸將盡皆大笑。
至于那姓孫的主將是誰,沒人關(guān)注。
帶三百兵的主將在明軍那邊連個游擊都算不上,最多都司級別的,小人物罷了。在座的滿清王爺一大堆,誰也沒興致探查一個小人物。
“重甲騎兵行動不便,被我們的騎兵圍困,區(qū)區(qū)三百人只有等死的份?!鄙锌上裁奸_眼笑道。
“王兄,我?guī)б魂?duì)騎兵去滅了這些不開眼的?!倍噼I舔了舔嘴唇,仿佛咂摸著嗜血的味道。
黃臺吉的長子,和碩肅親王豪格笑道:“此事哪用得著勞煩王叔,我去殺光他們就行了?!?p> 無論從哪個層面看,三百重甲騎兵和吳三桂部深入錦州北上斷糧道,無疑是找死的戰(zhàn)術(shù)。
地形上,遼西走廊極其狹窄,西面靠山,東面臨海,一旦北上,南下撤退逃跑必走錦州。而錦州、松山、杏山一帶圍了十一萬滿清大軍,包括六萬八旗軍,兩萬蒙古八旗,三萬三順王率領(lǐng)的漢八旗。
清軍眾將自然不會看重兩千多的明軍騎兵,多爾袞考慮的是派誰去殲滅。
豪格軍事才干出眾,然而性子柔軟和善,殺心不足。
多鐸殺伐果斷,狠厲異常,卻是個魯莽急躁的家伙。
思慮片刻,多爾袞冷厲的目光掃視全場,冷聲道:“諸將聽令,命多鐸率所部兩千騎兵,從其斜側(cè)穿插越過,讓蘇克薩哈率大凌河堡所部出城南下,你與他匯合,斷明軍北方逃路?!?p> “豪格聽令,等明軍北上之后,你率兩千騎兵尾隨出戰(zhàn),攻擊明軍正面?!?p> “尚可喜、孔有德、耿仲明聽命,你們各率本部三萬漢八旗斷掉明軍南逃之路?!?p> “豪格部不得草率攻擊明軍,需等多鐸、三順王布置好圍困之陣,令他們插翅難飛!”
多爾袞的聲音冷冽如寒風(fēng),殺氣凜然。
當(dāng)豪格、多鐸、尚可喜、孔有德、耿仲明領(lǐng)命而出,多爾袞面露冷笑,在軍帳中坐得無聊,便出帳而去,帶著幾個護(hù)衛(wèi)隨從,跨馬踏雪,往西北方向而去。
奔馳了五六里,多爾袞遙遙望見十幾里外的茫茫雪地上,兩支騎兵一前一后的徐徐往北前進(jìn),心中不由地升起疑團(tuán)。
命令四千騎兵和大凌河堡的守城部眾圍追堵截,再加三萬漢八旗,不但算不上輕視,而是格外重視。
多爾袞對吳三桂記憶猶新,一個狡詐卻悍勇的家伙,與見識過的任何明將不同。
一個將領(lǐng)若異常狡詐、詭計多端,勇氣就大不到哪去,可吳三桂很有智謀,在明軍中也是罕見的悍勇之徒。
這種人物,怎么會突然尋死呢?
再一點(diǎn),洪承疇絕不是不懂兵事的白癡,怎么會派出重甲騎兵往錦州北方去斷糧道?要派也要派一隊(duì)輕騎。
這無疑也是找死之舉。
多爾袞目送兩支騎兵漸行漸遠(yuǎn),百思不得其解,最終懶得多想,大約是洪承疇和吳三桂狗急跳墻,做殊死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