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蹊蹺

　　自打蜀地鬧水患惹的昭帝著急上火，這京都里原本那些個愛蹦跶的人，如今也老實了起來。

　　齊陌走后沒兩日，容柯便以探親為由，告假離了京都，如今華觴樓的帶班掌柜是一個叫韓封的人。

　　平日也瞧見過幾次，是華觴樓的賬房先生，想來也是齊陌的人。

　　至于容柯是回了江南老家探親，還是去了哪里，姜瓊羽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整日里宅在府中，日子倒也過得舒坦。

　　沒事便去朝暉閣里找嫂子楚氏說話，逗逗小侄女姜穎，也是挺有趣。

　　然而這一日上午，華觴樓忽然派人來傳信，說是一個婦女聲稱他的丈夫昨晚在華觴樓吃了酒，今早起來竟然發(fā)現(xiàn)人死了，正是在門口鬧起來了。

　　韓掌柜先將人穩(wěn)住了，立即派人來找姜瓊羽，想必也是一時沒法子的。

　　聽罷消息，姜瓊羽也不換衣裳了，趕緊帶著四個丫鬟一道去了華觴樓。

　　又是不能直接就過去的，只得從暗道里進了華觴樓，再做出一副被擾了雅興，派人來問話的樣子。

　　選了胭脂下去，這丫頭一貫膽子大，伶牙俐齒的。

　　“掌柜的，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家四姑娘來吃個酒，竟也不得安生！”

　　胭脂上來便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裝得十分像。

　　韓封一聽四姑娘幾個字，心里頭就松了一口氣，沒誰上來還報個名號的，這想必就是姜家姑娘來了。

　　忙是拱手稱歉，“姑娘，實在對不住，這位夫人說她家老爺昨兒在華觴樓吃了酒，今兒早起人就沒了，偏說是我這飯菜有問題，一時也掰扯不清?！?p>　　胭脂轉(zhuǎn)頭，果然就瞧見一披麻戴孝的婦人盯著哭腫了的眼圈跪在身蓋白布的尸體旁邊。

　　因著就在大門口，這會子已經(jīng)招了不少人來圍觀了，堵的水泄不通。

　　“這位婦人，您若是覺得丈夫死的蹊蹺，就該立即報官才是，怎的來這地方鬧？”胭脂蹙眉，但還是很和氣。

　　“姑娘你不知，我們這種平頭百姓去報官，手里又沒幾個銀子的，官老爺如何判案還是兩說呢，我一個婦道人家，我也是沒辦法??！”

　　婦人說罷又是肝腸寸斷的哭起來。

　　引得周圍民眾紛紛為她鳴不平，“是啊，你們?nèi)A觴樓財大氣粗，誰知會不會給官老爺塞銀子，這顛倒黑白的事，我們可見多了！”

　　一時間眾人都開始聲討華觴樓，似乎華觴樓已經(jīng)做了什么行賄之事一般。

　　韓封蹙眉，“各位，請稍安勿躁，我華觴樓能從江南到京都來開店，自然是有些底氣風骨的，諸位放心，若真是我們?nèi)A觴樓的問題，我韓某一定負責！”

　　這一番話倒也有些說服力，畢竟華觴樓開業(yè)以來，口碑一直極好，不似福源樓那般貴的離譜，叫平民百姓也能品嘗的了一二，所以還是叫人有好感的。

　　安撫好圍觀的百姓，韓封暗地里和胭脂交換了一下眼神。

　　二人皆知，今日不管如何，這事一定要妥善處理，否則怕是要引起民憤。

　　這對于一個剛打拼出來的新酒樓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

　　“這位姑娘請放心，在下一定盡快處理好這些事，打擾姑娘用膳，實在抱歉！”

　　韓封十分客氣道，彬彬有禮，態(tài)度友好。

　　胭脂看他一眼，面上露出幾分不信任，“掌柜的，我家姑娘可是太傅府的四姑娘，姜太傅德高望重，為官清廉，今兒我們姑娘在這兒用膳，也是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的，您可要仔仔細細的處理好了！”

　　這一番話說的，很是維護著那看起來十分弱勢的婦人，頓時贏得一片好感。

　　人群里便立即有人稱贊起姜府家風清正云云。

　　那婦人借著擦淚的功夫，擋住了眼中算計的神色，亦是聲聲感激著。

　　這番話說完，胭脂便折身回了樓里，儼然是一副不再多管的樣子了。

　　“下面到底如何？”姜瓊羽眸色暗沉，神色嚴肅。

　　胭脂理了理思緒道，“奴婢瞧著有蹊蹺，哪有死了人不報官，先把丈夫的尸首抬到酒樓門口來鬧的?！?p>　　的確如此，當今以男子為尊，丈夫的身后事一定要辦的體面，如今這婦人直接就把丈夫尸首抬到酒樓門前大鬧，想必也只有兩個原因。

　　第一就是想謀財，第二就是想叫華觴樓名聲掃地。

　　若是第一個，花錢免災那便是最好的，若是其二，那今日怕是不好解決。

　　既然敢把尸首抬來，想必也是做好了準備的。

　　“且等著吧，既然下頭該說的話都說了，怕是不過多久，便有人要叫了。”

　　姜瓊羽抿了一口茶，眸中泛著冷光。

　　丫鬟們極少見她這種樣子，一時間也是叫那周身氣勢壓的想跪下來。

　　果然沒過多久，就聽到外頭有敲門聲，主仆幾個側(cè)目，最后是流云去開的門。

　　開門就見外頭是個臉熟的小廝，正是跟著韓封的那個。

　　“這位姐姐，小的是來求四姑娘的，這會子鬧得厲害，那夫人哭天搶地的，直說要姜四姑娘主持公道，小的也是，也是實在沒法子了，這才斗膽前來，我們這里也是做小生意的，經(jīng)不得這么鬧呀！”

　　流云蹙眉，面上做不耐煩狀，“又是誰與你說我家姑娘能斷官司的，叫了她上來說道，我家姑娘，閨閣女子，豈能大庭廣眾之下拋頭露面？”

　　那小廝卑躬屈膝的連連應了，折身下樓去，同那婦人說道。

　　這會子圍觀的百姓也有那么一兩個回過味兒來了，便指責這個婦人不懂規(guī)矩云云。

　　若是換做旁的婦道人家，大庭廣眾之下被指責不尊夫君，早該是急急忙忙的躲回家去了。

　　但這個婦人卻是一副堅強模樣，踉蹌著站起身來就往樓里跑。

　　韓封故意頓了一下，叫那婦人跑了進去，又跟在后頭急急忙忙的跟上。

　　“姜姑娘救命啊！姜姑娘您一定要幫幫民婦??！”

　　婦人沖上三樓，拼命叩門，涕泗橫流，十分悲痛的模樣。

　　這回是胭脂開的門，一打開門，那婦人一瞧是先前見過的姑娘，心里更是有底氣了，驟然哭的愈發(fā)大聲。

　　姜瓊羽拿了面紗，把容顏遮住，扶著丫鬟的手過來。

　　“你既然是求到我面前來了，我就隨你下去看看吧?！?p>　　婦人連連叩頭感謝，眼中的得意和算計愈發(fā)的明顯，趕緊低下頭，帶著人下樓。

　　本是早上就鬧起來的，華觴樓里頭并無幾位客人，出了事也都作不聞不問的樣子。

　　這會子看見天仙兒一般的叫嬌娘子下了樓，不由自主的都瞧了過去。

　　就見那嬌娘走到人群中央，大方淡然道，“我只是一閨閣女子，并非什么朝廷官員，現(xiàn)在肯前來，也實在是這位夫人一力相求，我自然也斷不了官司，只能保個公允，依我之見，先報官，請衙門派人來斷官司?！?p>　　語罷不等那婦人再次反駁，便轉(zhuǎn)身對著她淺笑。

　　“夫人既然是求我，相比就是信我的，今兒我在此陪著，只管叫衙門的人來查，若有半點不公，我定護著夫人?！?p>　　一番話說完，周圍民眾就分分附和起來，那婦人眼神躲閃了幾下，最后咬咬牙點了頭。

　　韓封一點兒也不耽擱，立即就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