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跑堂生活比忘塵預(yù)想中的要無趣的多。
迎來送往，說著一樣的場面話。
佝著身子，看著各色的往來客。
除了感覺無聊，屁的收獲都沒有，更別提是什么悟道不悟道。
難道說“張花匠”做了一個花匠，純粹是因為愛好？
忘塵越想越覺得自己蠢，蠢到像是聽了話本小說里掃地僧都是隱藏大佬就剃成禿子挨家搶掃地老頭飯碗的中二青年。
甚至忍不住立下毒誓：在玩什么模擬人生我就切了......這本書。
?。▽Σ黄?，諸位，沒簽約，不得不切了）
......
（本來這準備弄幾個大空行的，但想了想就算騙到人貌似坑的是自己啊，本就人少再......太蠢了）
黑玉斷續(xù)膏，切了也能再長。
當(dāng)天忘塵臨睡前也沒見到跑堂回來，不過老掌柜都不急，他自然也沒什么可著急的，那跑堂已經(jīng)成年，沒理由為他擔(dān)心。
第二天，門口早早便又有了動靜。
忘塵沒多想，以為是跑堂小哥兒回來急于跟自己分享昨天的見聞，便也起了幾分興趣早起了。
推開門，小哥笑著迎了上來。
“客官您知道么，那地方真好玩，單是去的這一路上，便有許多好玩兒的東西，更別提那洛神宮內(nèi)了，真的是華美無比，人也多，人山人海的，有時候不用走，往上一跳就有一堆人將你擠起來帶著往前走了，還有啊......”
跑堂小哥兒興奮的有些語無倫次，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說著。
忘塵擺了擺手，拉著跑堂小哥做了下來：“我知道好玩，不然你也不能那么晚還不回來，不過你慢慢說，別著急?！?p> 小哥兒笑了笑，然后又開口講了起來。
忘塵倒也不在意被劇透，畢竟他的關(guān)注點又不在這上邊，而且真到了那地方，他估計也是光注意著人群里誰是修行者了，自己見得說不定還沒跑堂小哥兒說的仔細。
小哥兒又說了一陣，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可是啊，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聽說，今天才是最好看的的一天，據(jù)說有天外飛仙這種神奇的景象呢?！?p> 小哥兒說完，一臉期待的看著忘塵。
忘塵自然是理解這眼神中的期待的意味：他想要再去玩一天。
這小小的貪欲和得寸進尺他倒也不覺得反感，他甚至覺得有些可愛，這小哥兒雖然比他大上幾歲，但這舉動在忘塵看來像極了沒吃夠糖果盯著大哥哥手里東西的小貪吃鬼。
但哥哥不可能讓小孩子吃太多糖果，他也不可能無休止的滿足這小哥兒貪欲。
但不忍直接傷害這小哥兒，他便裝作不知故意說道：“是么？真有那么神奇的景觀，那我可真要好好看看了，放心，回來之后我一定給你好好講講?！?p> 然而小哥兒接下來的表情變化卻是忘塵沒有想到的。
他原本以為小哥兒會覺得失望可惜不舍，但實際上卻看到的帶著仇恨意味的埋怨。
忘塵有些愣神，他不明白自己的以情換情怎么會換來這樣一個表情。
他反思了下自己的做法，并沒有覺得不妥，然后又看了下那跑堂小哥兒的神情，只覺得一陣氣堵。
他雖然是修行者，可也是人。
他雖然修得是忘情，可還未修成。
他雖然明辨是非，可終究也還是個未滿雙十的年輕人。
他還是會怒。
“你出去吧，這里沒你的事兒了。”
忘塵的語氣冷淡了下來，但是卻也算不上無禮。
跑堂小哥兒臉上更是怨恨，氣哄哄的收起了忘塵昨夜疊好放于桌上的衣物出了門，可小哥兒似乎比忘塵還氣，出了門卻終是不甘心就這么離開，忍不住大聲的“嘀咕”了起來：“裝的一副好人模樣，卻也只是作秀給別人看，如此會演，倒不如投胎當(dāng)個姑娘去參加這洛神會，去演個夠！”
且不說忘塵是修行者耳目聰明，就算他只是個普通人，但凡沒有耳疾，都能聽到這刺耳的話。
忘塵沒了往日的平和，他不輕易生氣，但是當(dāng)自己的好意付出被人獲得之后再斥責(zé)，他自是忍不住論校較了起來：“我作秀什么了？我答應(yīng)若無事便代你一天讓你去看看，我可有食言？”
那小哥兒見忘塵來氣，自己氣愈盛，但依舊知道忘塵是客人，卻沒有怒聲論辯，只是不陰不陽的說道：“哪里了，我隨口謅著玩的，您多優(yōu)秀啊，這客棧里誰還不知道啊?！?p> 說吧，關(guān)門便要離開。
忘塵飛身拉住了門，盯著那小哥兒看了一陣，卻發(fā)現(xiàn)那小哥兒眼里卻無半點心虛，他的憤怒卻也漸漸轉(zhuǎn)成了不可思議。
“你以為我是為了讓別人夸我好？”
小哥嗤笑了一聲：“不然呢，你若是真的那么好，那今天明知道我的意思為什么裝作不知道呢？施點小恩小惠就能獲得一群人的贊賞，您可真是聰明啊?！?p> “我并不欠你什么，我說無事兒代你一天，也說到做到了，何曾允諾過要代你兩天三天？”
小哥兒聞言也收起了對客人的那副表面上的克制，嚷嚷了起來：“可要不是我勸你你能留下來么？這洛神會有兩個月的時間呢，你多代我一天怎么了？這點事兒都不愿意，你不是為了那好名聲還是為了什么？”
看著小哥兒那怨恨的眼神，忘塵一陣恍惚，他很難把如今這個面目可憎的人和前些日那個執(zhí)拗卻滿懷善意的小哥兒形象重合到一起......
是我錯了么？我不該讓你有了念想，繼而勾起他的貪欲？
不，錯的是他。
是他的不知滿足，是他的狹隘淺薄，不是我。
忘塵明白謙遜的重要，但更知道不應(yīng)該妄自菲薄，沒必要在別人的錯誤上過多的苛責(zé)自己。
他沒心情去教導(dǎo)那小哥兒，他也明白這不是自己短時間里能改變的事情。
“隨你的便，去你的吧。”
忘塵說出口之后便覺得有些語病，看了一眼那小哥兒又有了變化的表情，他倒是懶的解釋了。
他雖無意，但真的惡心到那小人，他倒也樂得這“陰差陽錯”。
跑堂小哥兒憤憤地走了，忘塵則也陷入了思考。
若明知道這小哥兒會怪自己，那之前自己還會做出代他一日的選擇么？
怒氣未消時的答案是不會，他會選擇丟下二錢銀子，管他什么以情換情，管他什么得不得體經(jīng)不經(jīng)心，反正讓自己心安，讓自己省心比天大。
而又坐了一陣，他的答案有了變化。
他應(yīng)該選擇不改變。
不能因今日的錯誤，改了前日的正確選擇。
不能因為今天那小哥兒的貪念，就污了那日的純粹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