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面竟然還有一重洞天!我一胳膊戳進洞去,臉也拍在了巖石上,腳下浪頭挺大,所幸最終找回平衡,沒有翻。
我感覺到臉部皮膚被劃破的灼熱與刺痛,但并沒感覺到血如淚般流淌,拽出胳膊,摸了摸面頰,借著微弱的火光一看,還是流血了,只不過傷口不大不深而已。
我拿著火把、伸長脖子一探究竟,除了零星一些“浮光躍金”外什么也看不見。撿起一塊兒被我敲碎的小石頭扔了下去,“通”一聲,聽這音兒,里面的水可不比外面的淺!我估摸著,這里面的洞應該和外面的兩個洞分別屬于不同的巖層,內(nèi)外的地下暗河深度也有所差異。
此刻,占據(jù)我腦海的竟然是高中地理,什么褶皺、斷塊、火山,石灰?guī)r、花崗巖、變質(zhì)巖,地表徑流、地下徑流……
這個裂縫非常狹窄,我側(cè)過身還得憋口氣、收起腹部的多余脂肪才能勉強通過,而小舟則連個頭都進不去。
主觀的好奇心并不能戰(zhàn)勝客觀存在的危險,卻能使人暫時忘卻恐懼,將謹慎拋之腦后。
我冒險地騎在縫隙上,把火把固定在巖壁上,拿過長長的竹竿來想測測暗河的深淺,可我“倒掛金鐘”彎著腰,手都快沾到水面了,依舊沒能觸底!
我趕緊直起身子,撈出竹篙,伏河深深深幾許?水如松墨,攝魂魄。我頓時能理解那些有深海恐懼癥的人了,我想迅速逃離這里,仿佛再多停留一秒我就要被它吞噬。
更令我驚恐萬狀、歇斯底里的是,竹篙盡頭,與之相隨出水的,竟然是一條水蛇!我瘋狂地甩著竿子,可這條蛇非常難纏,慌亂之中,我還不慎將火把抽落、掉在了水里,在火焰熄滅的那一瞬,隨之覆滅的還有我的勇敢、鎮(zhèn)定、臨危不懼等多種美好品格。
突然之間,我感覺竹篙的另一頭輕了許多,應該是把那水蛇擺脫了??墒?,我并沒有聽到它落水的聲音!它會不會在我的腿邊蜿蜒?是不是正朝我的腳吐著信子?
腦補加劇了對未知的畏懼,我“噌”地一竄一跳,便跌坐在小舟上,人是安全了,膝蓋卻被蹭破了皮,還被刮了一條深縱的大口子,褲子都掛彩了。
“哎呦我的媽呀!”我疼得嘴角抽搐、牙齒打顫。彈指一揮間,鮮血便像小溪般從膝頭流至腳底,染紅了我兩層衣服。
反正四下無人,不怕人笑話,我緊緊按住皮肉的裂口,滿“舟”打滾,疼得大哭起來,繼而,竟然大笑起來。
我笑我其實我并不怕蛇,只是它來得突然,我毫無防備,更不知其毒性,便蛇不傷人人自傷。帶給我們傷害的,往往是我們自己。
看著血液從指縫間滲出,這場景似曾相識,我并未想辦法止血,反而走神了,思緒飄向遙遠的幼年。
我們的學前班是不同年齡的孩子一起上,大點的孩子霸凌年紀小的同班同學是家常便飯,拉幫結(jié)派、排除異己幾乎成了立足必備。我就經(jīng)常因沉默寡言而遭欺負,白瞎了大塊頭,那時候柳一葦很瘦小,完全看不出是個練武的苗子,尚自顧不暇更沒法幫我。
有一天,王六石伙同其黨羽搶了我的書包來回扔著傳,我又急又氣追著跑,卻沒留神腳底下,讓凸起的老樹根絆倒在地,幾天前剛剛結(jié)痂的膝蓋再度受傷,硬痂翻起,露出鮮紅皮肉,血也如現(xiàn)在這般流淌,只不過腿由纖瘦變得粗壯,汗毛卷曲叢生。
我沒搶回書包,踉踉蹌蹌地回到教室。來為我們上常識課的蘭長白老師看到我受了欺負、身上沾滿泥土,便讓同學們自習,帶著我去辦公室清理包扎傷口了。我的班主任從不主持公道,帶給我的只有呵責與冷漠。這是我第一次在學校里感受到關懷與溫暖,如此恩情,沒齒難忘。
后來,我對考古初顯興致時,一位認識蘭老師的畫國畫的老宋跟我說,最好別學。沒得到支持鼓勵反倒被潑了盆冷水,我自是費解,追問原因,他跟我說,蘭老師就是學考古的。
這下我更不解了,那個年代中專畢業(yè)就能當小學老師,蘭老師一介大學生怎么“淪落”到哄幼兒園小孩的地步了呢?
宋師傅喝了口茶潤潤嗓兒、悠閑地搖著蒲扇,慢慢道出個中緣由。
原來,蘭老師早年間是在博物館工作的。她一向堅持祖師爺李濟立下的“考古不收藏、不鑒定、不鬻古”規(guī)矩,卻機緣巧合與一位倒賣古董的商人戀愛了。對方是家族買賣不好舍棄,這下為了避嫌,她只能做出犧牲,辭了工作,在男方家人的安排之下到我們學校來了。
我猛然想起了已被我束之高閣的“三不”原則,再看看洞里的珍寶,我這是在做什么啊!我雖身在古代,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現(xiàn)代人,再天花亂墜、巧言令色也無法粉飾自己倒賣古董文物牟取暴利的行為。
可拋開柳一葦不談,我自己已經(jīng)無法自拔。并非耽溺聲色犬馬、紙醉金迷,只是粗茶淡飯易,摧眉折腰難!
勢成騎虎、進退兩難,我一邊罵著自己卑鄙無恥、道貌岸然,一邊又懦弱地向金錢屈膝。一番思想斗爭后,我決定將部分珍寶藏于第三重洞里,等回到未來,我立刻把它們?nèi)鐢?shù)上交國家,剩下的便和柳一葦商量著分了,要實在心里過不去,就做點慈善贖罪孽吧。
想到這,我又點了一個火炬仔細再探。這次看清了,這洞雖然不大,可內(nèi)壁上坑坑洼洼的,可以攀爬,還有不少凸起可供懸掛。
我鉆出洞來,將已經(jīng)放好的珠寶逐個轉(zhuǎn)移全掛到里面去,至于那條蛇,我已經(jīng)不怕了,它若是條毒蛇,咬了我,就當我違背祖訓的報應。
可這些珠寶萬一被蛇觸到水中該如何是好?弄些鐵蒺藜來也不現(xiàn)實,我只能用更不切實際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來“感化”它們。
“龍君,你身為中華的蛇,理當守衛(wèi)中華的寶,我把這些稀世珍品都放在你這龍宮里了,擺脫你好好看著它們,有朝一日國寶重見天日,你居功甚偉,定能升仙封神。”
忙活完后,我撐船離開溶洞,腿上的血不知何時已干澀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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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邊曼陀羅
昨晚看到我北大的朋友發(fā)了動態(tài)說是他高中時候遇到的女生之間的霸凌事件,我便把童年的經(jīng)歷改改融到小說里了。下一章柳一葦要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