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檀月,雖然和小時候長得有了些差別,但完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檀月好像沒聽到白若辰喊她。
她也沒想到會是白若辰在喊她。
要說白若辰這十年干了什么,那就只有一件事,和扶風(fēng)一起喝酒。
要說檀月這十年干了什么,那可就多了。有了上輩子一點點小經(jīng)驗,檀月游說家里人在種田之外,又做了點小生意,在幾個城鎮(zhèn)之間倒騰布匹綢緞,倒也賺了一些小錢。一家子和和睦睦,沒有大富大貴,倒也衣足飯飽,手里如果攢了一點閑錢,檀月還會去救濟一些流民,畢竟上一世她也是其中一員。
檀月被白若辰看到的時候,正是來這邊進(jìn)購貨物,到晚些時候運回邊塞小城,應(yīng)該可以買個好價錢。
心里想著,檀月臉上露出一抹淺笑。
白若辰喊了檀月一聲之后便不打算再喊了。不知為何,見到檀月他有一點開心,可能是覺得她挺有趣的,想偷偷看看她現(xiàn)在的生活過得怎么樣。
于是白若辰有了個好主意,食指和中指僅僅并攏,口中默念仙法口訣,身形一晃,給自己施了個隱身法。
這下白若辰大搖大擺的跟在檀月身后,檀月也絲毫沒有察覺。
“求求你了,我們實在是沒錢……”
白若辰跟著檀月拐進(jìn)了一個巷子,卻突然聽到了打砸哭喊聲。
檀月聽到這聲音急忙加快了腳步走上前去。
“喂!放手!”
又過了一個轉(zhuǎn)角,白若辰終于看清了情況。
這里居然是一個小市集,許多穿著破舊面容憔悴的老幼婦孺售賣著一點自己種的一點點果蔬。
這些人檀月認(rèn)識,都是一些可憐人,家里的頂梁柱不在了,剩下他們也沒有什么養(yǎng)活自己的本事,只能在這小巷子里賣賣東西。
而就是這樣的一點對生存的渴求,卻還是有人要剝奪。
“求求你們了,我們真的沒有錢……”
一位大娘正在哀求幾個打手模樣的人手下留情,而那些打手卻無動于衷,依然拉扯著一位老人舉手就要打。
這幾個打手是這條街的地頭蛇,檀月之前見過,他們居然又來收保護(hù)費。
“沒錢就不要在這兒賣!”為首的男子吹著自己的小賤胡,絲毫不為所動,“在我的地盤上做生意,那就必須給保護(hù)費!”
“王狗子!你還敢來收保護(hù)費!”
檀月上去就是一腳,將為首那位名叫王狗子的男子踹飛出去,重重的摔在一旁的竹簍筐里,沾了一身稻草,狼狽無比。
另外兩個打手看自己老大被人踹飛了出去,拿起棍子就朝檀月打來。
白若辰剛準(zhǔn)備思考自己要不要出手,卻見檀月輕笑一聲。
“哼!”
下一秒一手抓住左邊漢子打來的棍子,右腳一抬正踹在右邊漢子的胸口。右邊漢子吃痛后退,檀月順勢雙手抓著棒子旋體一圈繞到左邊漢子背后,一抬膝蓋狠狠的撞在漢子的后腰,而后用棒子卡住他的脖子,讓他動彈不得。
“就這點本事,還敢在我面前出現(xiàn)兩次?”
白若辰看著檀月這一套行云流水的動作,心中贊嘆。雖然一看就知道這是屬于自學(xué)成才流派的,不過動作之間透著狠辣和巧勁兒,倒是很有威力。
檀月的這些本事,都是上一世在以命相搏中總結(jié)出來的,一般之人那還真斗不過她。
王狗子此時已經(jīng)從竹簍堆里爬了出來,還沒睜眼就大聲喊道:“誰啊!敢打你王爺爺我?”
待他看清眼前來人之后,原本的囂張只氣頓時收斂:“……檀月!”
“王狗子,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我把你扔護(hù)城河里的事情了?”
一旁的另一個打手正想繼續(xù)上前,卻被王狗子攔住了。原本賤賤的胡子臉此時卻露出一臉的諂媚,搓著手笑道:“誤會,都是誤會!我們就是來和大爺大娘們聊聊家常,嘿嘿……”
檀月一推手里的漢子,將他還給王狗子,那漢子揉著自己的老腰悻悻站在王狗子身后。
“誤會?”檀月把地上的大爺大娘扶起來,問問他們有沒有受傷,還好這王狗子還只是虛張聲勢,并沒有真的開始動手。
檀月重新站好,從腰間把自己的貼身小刀把玩在手里,甜甜一笑道:
“上次我來,打得就是你,沒想到你居然還敢來,那我這次可要好好想想,要不然在你臉上畫個差吧?”
王狗子聞言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上次他來收保護(hù)費,就被檀月一頓打,本來手下打聽的消息說檀月只是偶然來到這個鎮(zhèn)子,并不是鎮(zhèn)上之人,以為檀月不會再回來了。
沒想到這一時僥幸,居然就又遇上了這位女俠!
“月女俠饒命,不會有下次了,絕對!我發(fā)誓!”
“王狗子你聽好了,你以后不許收保護(hù)費了,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懂了懂了!”
檀月眼神示意王狗子可以滾了,王狗子長出一口氣,帶著手下麻溜的滾了。
檀月也無奈,王狗子到底以后會不會收斂,她也沒辦法,畢竟她也不能把王狗子殺了,這世道,地頭蛇殺了一個還會有,只希望大爺大媽以后能平安啊。
從大爺大媽那里買了些新鮮果蔬,順便把自己余下的布料送給她們,檀月昨完這些之后跟她們告別離開集市。
時候也不早了,該回家了!
白若辰也跟在檀月的身后,一路跟著她上了驢車。
一路就這樣搖著晃著,白若辰跟著檀月回到了邊塞小城,回到了他和扶風(fēng)爬過的屋頂?shù)娜思摇?p> 不過此時檀月家多了許多人,而那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穿著紫色仙服。
白若辰心想:是湄山派的人?
檀月從驢車上跳下來,連忙跑進(jìn)自己家門口:“發(fā)生什么事了?”
檀月的母親拉過檀月,對她說:“你走這幾天咱們村里來了個妖魔,到處殺人,剛剛跳進(jìn)咱家院子里,湄山來的仙師們正在和那妖魔斗呢?!?p> 檀月這才看到院里幾個紫衣人揮動佩劍,和一個渾身冒著黑氣的怪人打斗。
白若辰一看,巧了,正是言陌他們。
這妖魔的等級也不是太高,言陌作為座下大弟子,這點程度應(yīng)該不成問題。
白若辰想了想,自己還是就看著吧,人家也不需要他幫忙。
就像白若辰想的那樣,沒一會兒那黑衣怪人就被湄山弟子打倒在地,化成一縷黑煙不見了。
言陌等人收了劍,過來向檀月母女拜別。
“妖魔已除,我和師弟們也不便叨擾了,有緣再會?!?p> “多謝仙師!”
周圍圍過來許多村民,眼看妖魔被除掉,大家都感激涕零,甚至有個大爺趴在地上要拜言陌。
言陌趕緊把大爺扶起來:“別這樣大爺,那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p> 秦皓輕輕催促:“大師兄,咱們該走了。”
“大家都快回去吧,我們這就告辭了。”
說完言陌等人便御劍而去。
檀月看著御劍上天的言陌有點入迷,愣愣地問母親:“仙人怎么一個比一個好看呢?”
白若辰心想:言陌可沒扶風(fēng)長得好,更是差我太多。
檀月的母親笑到:“那是自然啊,人家是仙人,跟咱們可不一樣?!?p> 天色漸暗,正當(dāng)一切都?xì)w于平靜,一聲嘶吼卻驟然震破了天地——
“不好了!敵國偷襲了!——”
緊接著便是戰(zhàn)鼓聲,護(hù)城墻上火把亮起,守城的將士們拿起武器準(zhǔn)備迎戰(zhàn)。
邊塞小城位于兩國交接,幾十年前簽了和平條約,說好互不侵犯,誰知那蠻族不講信用,居然趁著夜色大軍入侵!
整個小城陷入了混亂當(dāng)中,大家知道,在這種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小城這點兵力根本抵抗不了蠻族的百萬大軍。
四下開始起火,蠻族的投石車把燃燒彈扔了進(jìn)來。
白若辰感到一陣眩暈。
畢竟他的真身是把紙扇,而且元神還受損過,水火之類對他影響還是挺大。
白若辰站在遠(yuǎn)處的塔樓上看著檀月一家慌亂的收拾行李,準(zhǔn)備在城破之前逃到安全的地方,心里開始糾結(jié)。
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暫,救與不救他們都會很快消逝,也許就這樣結(jié)束一生,轉(zhuǎn)世投胎后開始新生活也未必不好。
越來越多的火在四周燃燒,整個小城眼看就要覆滅。
檀月拉著母親,哥哥扶著腿傷的父親,一家四口艱難的在火海中找尋著生路。
驢車也被燒毀了,現(xiàn)在她們只能靠一步一步走出一條活路。
她知道,如果城破之前她們到不了安全的地方,城破之后那些蠻族人是不會讓她們好的。
不過這火越來越大,她們能跑出去嗎?
突然,檀月像是看到了救星——言陌一行人還沒走遠(yuǎn),此時正好御劍路過檀月的上空。
檀月用盡自己全部力氣大喊:“仙師!救命啊!”
不少還活著的百姓也看到了天上的一眾人,跟著檀月一起跪在地上喊:“仙師!救救我們?。 ?p> 白若辰還在糾結(jié)要不要出手,看見言陌,倒想看看他會怎么做。
言陌停了下來,在半空中看著下面,應(yīng)該也是在糾結(jié)。
天命不可違,畢竟修仙之人也不敢輕易給自己找天劫受。
秦皓看見自己的師兄突然停了下來,順著言陌的眼神往下看,發(fā)現(xiàn)了火海里的眾人,連忙對言陌道:“大師兄,我們既然選了修仙的道路,凡人之間的斗爭我們不能干預(yù)?!?p> 言陌嘆了口氣:“我知道,我只是有一點不忍心?!?p> 接下來檀月親耳聽到了她這輩子最絕望的話。
言陌對眾人道:“很抱歉我不能救大家,人生是十分短暫的,兩國交戰(zhàn)也是常事,希望大家投胎到好人家,下輩子少受些苦難……告辭了?!?p> 說罷一行紫衣人御劍遠(yuǎn)去,只留下火海中的眾人像是被拋棄的物品,遠(yuǎn)處傳來城門被破的喊殺聲,大家知道,逃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