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動若脫兔
就像賈雨村對于寶玉的“正邪兩賦”論——其聰俊靈秀之氣則在千萬人之上;其乖僻邪謬不近人情之態(tài),又在千萬人之下。
大公主亦是此類。
其不近人情之舉,現(xiàn)在宮中已是人人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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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十五上元節(jié),這一天終于到了。
我在皇后娘娘午后之后,畢恭畢敬的將藥呈到她面前。
皇后此時正被畫師描摹入畫。
皇上安穩(wěn)靜坐在一旁,近來下足了血本欺騙皇后的感情。但乍看去,像極了一對恩愛夫妻。
他對皇后暖言暖語:“以前咱們畫過帝后朝服像,如今再為梓童畫一幅日常留影,這事已在朕心中揣了好多年了?!?p> 皇后被皇上含情脈脈的目光包圍,臉頰也顯得緋紅。
從臃腫漸變成豐腴,從受冷落到備受關(guān)注,幸福中的女人氣質(zhì)轉(zhuǎn)變的很快。
只不過這一切假象,很快就要隨風(fēng)遠(yuǎn)去了。
我晃了晃腦袋,從這氣氛中醒來,啟口道:“啟稟圣人,皇后娘娘。今日這最后一劑藥送到,愿娘娘服用后容顏更盛,圣心永雋?!?p> 他們的目光紛紛拋來。
皇上先啟口:“梓童,先把藥服下,再慢慢畫,不著急?!?p> 皇后巧笑著拿過那五枚藥丸,一顆一顆以水送服。
她求美心切,十足聽話。
待她服用完畢,我和皇上對視了一眼以作示意。
行禮退下之時,這乍晴的陽光更加明媚了。身后那個女人的劇情,對我而言,已然落幕。
玄武門的車馬,已然等候多時。
坐穩(wěn)了出發(fā),我按捺許久的情緒得以釋放。天吶,終于出宮放風(fēng)了,我這只兔子活脫起來了!
既是上元燈節(jié),街市上各式花燈已早早亮起,用盡全力往自家招徠顧客。
趁節(jié)慶賣雜貨的小販兒也出來了,挑著擔(dān)子,推著車子,百樣琳瑯,滿目新奇。
繡樣兒多到數(shù)不清的手絹兒,奇特材質(zhì)的珠花,美玉雕成的首飾,巧奪天工的器頑……我簡直要看花了眼!
人一多,馬車就行的極慢。
我把上半身從車窗伸了出去,看見什么直管雙手一搓,懷里一攬,自然有護(hù)送馬車的陳參軍付錢。
他氣急敗壞:“喂喂,我說,悠著點(diǎn)買啊!本參軍就這點(diǎn)俸祿!”
我哈哈直笑:“別擔(dān)心,圣人說他報銷的?!?p> 若形容上元節(jié)的場面如何,滿城花燈亮若白晝,一夜魚龍舞上銀河。有過之而無不及。
同車的太醫(yī)令幽幽開口:“我說這位小大人,不如讓老臣為你把把脈,瞧瞧你心浮氣躁之癥啊。”
玩笑著,在一家店門口看見盞人偶燈,實(shí)在是太詭異了!
額上帶了個鐵箍。兩顆往外突出的眼球叫人懸心。
我上上下下,來回細(xì)看。這才發(fā)現(xiàn),這不就是離山怪塔里嚇我一跳的人偶嗎?
我不由得問道:“陳參軍,你可知這人偶燈什么出處?”
陳參軍跟上來說:“這個人偶在受刑,一種叫猿猴戴冠的酷刑。”
我聽的膽寒:“咝……這么不吉利的象征,這店家怎么擺在門口?。縿e人家都擺著福祿壽喜財,這家倒好,也不怕招來晦氣?!?p> 這時店門口的老者聽見了我們的談話,朝我們瞪了兩眼,手指還指指點(diǎn)點(diǎn)。
出于詭異,我記下了這家店的名字——阿茍燈燭坊。
在左相府門前下車之時,皇宮的方向燃爆了千朵煙花。
平民紛紛駐足,驚嘆道:“瞧吶,皇城頭上在下金雨!”
“哎呀,真好看真好看!不僅有金色,還有紅色!”
我不禁掩面而笑,惹的參軍疑惑:“小大人為什么又發(fā)笑?這是咱們新引進(jìn)的煙花,很是震撼吶?!?p> 我莞爾:“只是聽旁人說這是下金雨,沒忍住罷了?!?p> “哈哈,難不成姑娘以前見過煙花,咱們都是頭一回見?!?p> 我回眸一望,原來是李家大公子。他特意出門迎客。
左相府內(nèi),極其奢華。
大公子禮貌說道:“家父此刻正在宮中赴宴。今日既是上元佳節(jié),便在花廳擺了一席,略備薄酒,還望各位不棄。”
太醫(yī)令接過話來:“大公子好生客氣。吃酒事小,倒不如叫臣下,先瞧瞧三公子的傷勢如何?”
大公子嘆氣直笑:“我這三弟,在床上趴了不足五天,便耐不住性子下床走動了。這會子,已然在花廳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