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云層之中雷聲翻滾。
黑色的飛行器穿梭在中城區(qū)的森林之中，仿佛黑夜里逡巡的蝙蝠，四周只聽得到雨打樹葉的“嘩嘩”聲。
“牙組，牙組，這里是刃組，已確認無暴力執(zhí)法局追蹤，它們的反應比平常慢了不少，我們運氣似乎不錯?！蓖ㄓ嵗飩鱽砣寺?。
“牙組收到，十五分鐘后再次確認，若無追蹤即可返回營地?！?p> 季南希干脆地回復，飛行器再次轉(zhuǎn)向，朝著更加復雜的丘陵之中飛去。
昏暗的駕駛艙中重新安靜了下來。
“你們還要抱多久?！奔灸舷：鋈婚_口。
“礙你事了嗎？”
“這倒沒有……”
“那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白晨靠著藍心的肩膀，理直氣壯。
只是藍心卻松開了護著白晨肩膀的手，起身走到一旁，倚靠著艙壁站定：“早感覺你不該像這樣虛弱，果然?！?p> “咳咳?！卑壮孔鄙碜?，咳嗽兩聲，掩飾臉上的尷尬，“一開始確實頂不住，你想啊，那么大個醫(yī)院跑來跑去，肯定累得慌啊，是吧。”
“我是不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了。”季南希轉(zhuǎn)過臉來。
“沒錯，季南希小姐?！卑壮恳荒槆烂C，“你破壞了一個男孩的夢想?！?p> 季南希嘴唇動了動，最后還是決定閉嘴。
“所以那些病人，你們準備怎么安置？”白晨岔開話題。
“這句話應該我來問?！奔灸舷ｉ_口，“如果我們沒有來，你們打算怎么處理被放出來的病人?！?p> “這……”
季南希的話，還真的將白晨給問住了。
看到白晨的表情，季南希心中已經(jīng)有了數(shù)：“管殺不管埋，這就是你們要做的事？我如果沒猜錯的話，你們?nèi)ベ惪漆t(yī)院應該不是為了救那些人——至少一開始不是。”
白晨抿了抿嘴唇，最后還是點點頭：“你說的沒錯?！?p> “但從結(jié)果來看，我們確實揭開了那兒的真相?！彼{心忽然開口，“無論動機如何，事實是有人得救。我們付出和經(jīng)歷的絕不比你想象的輕松，我們的情報也比你想象的要少，甚至我們要做的事情也遠比你想象的復雜。偽善和真善，對于受助的人來說沒有區(qū)別。”
“偽善和真善嗎。”季南希重復著藍心的話，“對不起，我沒有指責你們的意思，我只是……”
她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沒有把話說完。
白晨和藍心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季南希心中的想法。
“關(guān)于你的戰(zhàn)友……我也很抱歉?！卑壮靠聪蝰{駛座上沉默的女孩，誠懇開口。
“沒什么需要抱歉的，我們不是為了你，這也不是你的錯。這是我們自己的選擇，犧牲一直都在所難免。”季南希故作平靜地回答。
可她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指節(jié)卻在微微顫抖。
許久之后，她深深呼吸，再次開口：“那些病人會被安排在另一個營地，他們的身份對中樞來說是公開的，有很高的風險。黎明會派遣干員協(xié)助管理，但這些人能活多久，我們無法做出保證。也許幾分鐘之后，中樞塔就會下達抹殺指令?！?p> “是嗎?！卑壮坎恢涝撊绾位卮?，只能干巴巴地說出這兩個字。
“關(guān)于對你們的追蹤，我代表黎明向你們道歉?！?p> “咳咳，該道歉的人不是你吧。”白晨仰起臉，似笑非笑地看向季南希，語氣有些揶揄，“這么快就急著替你的好哥哥背黑鍋了？”
季南希的臉頰瞬間染上一層淺緋，好在昏暗的飛行器中看不清晰。
她調(diào)整了下呼吸，努力讓聲音平靜：“這確實是瑾瑜哥的決定，但他絕不是出于懷疑或是惡意，這一點請你們相信。”
“放心，我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卑壮啃α诵?，“藍心不是說了嗎，無論動機如何，黎明確實幫了我們大忙?！?p> 藍心看了看白晨，又看了看季南希，開口道：“葉瑾瑜知道你喜歡他嗎。”
飛行器忽然歪向一旁，機身擦著粗壯的橡木飛過，險些直直地撞了上去。
跪坐在地的白晨來不及反應，摔了個七葷八素，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他看向坐在駕駛座上的季南希，后者低著頭，哪怕背對著自己，白晨也能大概猜出這姑娘的表情。
“直球，在下佩服?！彼{心擠了擠眼睛。
“對不起，可能是水野云給我的印象太深了?！彼{心顯然沒有料到季南希這么大的反應，“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跟葉瑾瑜的關(guān)系，我以為大家都能看出來。抱歉?！?p> “都知道你也不能這么說出來啊姑娘！”白晨在心里默默吐槽。
“吼吼，我聽到有人說我的名字哦?！?p> 飛行器的通訊里，忽然傳來女孩元氣十足的聲音。
“小云，你那邊怎么樣？”季南希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趕忙開口。
“順利得不能再順利了?！彼霸埔蝗缂韧臍g脫，“已經(jīng)接到目標，確認無執(zhí)法局追蹤，正在返回營地。”
“晨哥……晨哥，你要給我做主啊晨哥！”通訊里忽然傳出殺豬似的哀嚎。
“肥倫？”白晨一愣，“小云，你們是去接他了？”
“沒錯，瑾瑜哥讓我去的，說是他可能會有危險。”
“葉瑾瑜……”白晨摩挲著下巴，“這家伙，真的很有個領袖的樣子啊?！?p> “那是當然啦，他可是我們的瑾瑜哥哦?！?p> “喂喂，你們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肥倫發(fā)出怒吼，“我才是受害者！”
“你又怎么了？”
“這幫強盜，他們要把沫沫帶走！”
“所以呢？”
“所以……”肥倫被白晨噎得說不出話。
“按你的說法，沫沫是景云物流接手的人，中樞有可能會有記錄，跟著我們會有危險?！彼霸平忉尩溃胺判睦矌浉?，我們會好好安置小姑娘的。你要是太難過，等下我可以給你個愛的抱抱哦?！?p> “真的假的？”
“騙你干嘛?！?p> “沫沫，雖然我很舍不得你，但這樣也是對你好?！狈蕚惖穆曇粽?jīng)了起來，“放心吧，我會經(jīng)常去看你的?！?p> “……”
白晨抹去額頭的冷汗，忍不住問道：“小云，你是見誰都叫帥哥的嗎。”
“不是啊?！彼霸聘纱嗟鼗卮穑耙姷桨埦筒贿@么叫。因為阿龍真的很帥嘛?！?p> “等一下，我有點受傷……”白晨心痛地捂住胸口，“有種被騙的感覺?！?p> “閑聊到此結(jié)束吧?！?p> 季南希打斷了白晨的無病呻吟。
飛行器從樹林中穿梭而出，身后留下一串乳白的水霧。
不遠處，搖曳的火光分外清晰。
黎明的營地，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