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機緩緩地接近云海上那座倒懸的金字塔,距離越近,白晨越能感受到這座天空堡壘帶來的震撼。
它遠比白晨想想的要宏大,從遠處看,這只是座懸浮在空中的要塞,可一旦接近,卻有種一座高大的山峰撲面而來的錯覺。
于是比起來天空堡壘,這臺原本還算寬敞的隼機仿佛真的變成了只小小的鷹隼。
“已進入天空堡壘監(jiān)控范圍,身份驗證中。”
冰冷的機械音在機艙中回蕩,天空堡壘合金外殼的正中,打開一道小小的缺口——即便是小小的缺口,也足以讓整臺隼機毫無壓力地通過。
藍綠交織的光線從隼機上下來回掃過,兩座炮臺從堡壘表面緩緩升起,炮口正對隼機座艙。
“兄弟,你也是第一次來這兒嗎?”
忽然有人在白晨身旁開口。
白晨側過臉,看著那個穿著同樣工作制服的年輕男人,稍作猶豫,還是點了點頭。
“哎呀,上周剛被老板提攜,這周就說要派我來送個重要的貨?!蹦腥说纱笱劬ν巴猓昂?,真沒想到,云頂城上面竟然還有這么個大家伙。嘖嘖嘖,中樞可真是了不得啊。”
白晨附和地“嗯”了聲,他不想過多地跟別人交談,言多必失,這次任務容不得半點差池。
“看你的袖標,景云物流的吧。”
年輕男人似乎完全沒有領會白晨的態(tài)度,他一臉興奮地戳了戳白晨手臂上的標識,繼續(xù)道:“我是天泰物流的,雖然做得跟你們沒法兒比,也算中城區(qū)叫得上號的物流公司了,天泰商城去過嗎,那兒就是我們公司開的……”
男人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白晨只得不停地點頭。
而在這段時間里,隼機已經接近了天空堡壘的通道。身份認證顯然是合格的,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進入這座要塞的內部。
“兄弟,我看你像是不愛說話的?!蹦腥嗽俅慰聪虬壮?,“聽哥一句勸,干咱們這行,該說話還就是得說幾句,見客戶陪個笑臉,見領導說幾句好話,總不能吃虧吧。而且今兒能來這兒可算是好事,樂呵樂呵也沒啥,就該樂呵點?!?p> “怎么算是好事?”白晨終于開口了。
男人一愣,接著笑著拍了拍白晨的肩膀:“別跟我說你們領導沒告訴你啊,我老大可說了,能來這邊的,那都是公司看重的人才,那是公司信任你。我上周剛提上了區(qū)域經理,這周就被派來了,這還不算好事?”
男人說到這兒,咧嘴憨笑幾聲,似乎想到了什么:“工資剛漲了點,還算勉強看得過去。等啥時候我升到區(qū)域大經理,就給我老婆換輛皇冠的小飛行器,她惦記那玩意兒老長時間了,又不跟我說,估計是怕我知道了壓力又大。要不是我偶然知道了這事兒,估計她這輩子也舍不得花這錢。”
白晨看著男人臉上洋溢著的肉眼可見的幸福,心情莫名地放輕松了些。
“唉,我老婆也是蠻辛苦的。你說在中城區(qū)這地方,想過得體面沒那么容易,我又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人,混了這么多年才混了個區(qū)域經理,從結婚到現在,她連句抱怨都沒有?!蹦腥谁h(huán)抱著后腦,聲音不自覺溫柔了幾分,“等我攢夠了命運點,就讓老婆也風光一回,別人媳婦兒有的,我媳婦兒也得有——不過估計她又得說我花錢大手大腳,敗家老爺們兒,嗨,女人都這樣……”
白晨就這么聽著男人絮絮叨叨地念叨著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出一幅幅畫面。
并不算寬敞,卻很整潔的屋子,餐桌前對著丈夫嘮叨的女人,無可奈何卻只是笑著應下來的男人,冒著熱氣的飯菜,窗外已經微暗的天空。
不富裕,卻也不會貧窮到失去了對未來的暢想。
這大概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沒有爆炸,沒有子彈,沒有明里暗里的屠殺與爭斗,他們不知道這座城市的真相,他們的生活就只是最簡單的柴米油鹽,僅此而已。
機艙忽然傳來震動,緊接著,隼機的引擎一點一點熄滅。
白晨抬頭望向窗外,通道里明亮的燈光將墻壁照的雪白,光芒有些刺眼。
“準備卸貨,準備卸貨。”
一聲蒸汽噴吐的聲響,緊接著艙門打開,隼機外的光瞬間將機艙照亮。
男人起身拍了拍屁股,朝白晨咧嘴一笑,開口道:“兄弟你還年輕,比我有前途。好好干,可別讓將來的媳婦受了委屈?!?p> 白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回以微笑。
隼機上的乘務人員已經開始行動,滿機的物資一車又一車地運出,白晨找了個并不那么顯眼的貨物,戴上帽子,壓低了腦袋將小車推出機艙。
明亮的光從四面八方投來,視線瞬間變得開闊。
白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心中默默思量著。
這是一條長到幾乎看不見盡頭的通道,每隔十五米左右都有一臺隼兵站崗,四周并沒有看到有其他的側門。
進入天空堡壘只是第一步,他要想辦法進入這座要塞的內部,找到天空堡壘的核心。
所有人推著貨車,沿著通道一路向前走去,每個人看起來都有些興奮。他們大都來自中城區(qū),很少有人見過這樣的場面,這將會成為他們未來少不了的談資。
很快,白晨等人到達了通道的另一端。早已守候在此的隼兵用帶有機械手臂的運輸器將貨物卸下,接著通過那扇高大的閘門,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不過幾分鐘的功夫,整座隼機運送來的貨物就被清空,整個通道瞬間變得寬敞起來。
“請在這里等候。一個小時之后將返程?!睅ш牭臋C長面無表情地對眾人開口,接著邁步走入大門之中。
合金閘門發(fā)出沉重的隆隆聲,緩緩閉合。
白晨環(huán)視四周,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一股涼意忽地沿著脊骨竄起。
他發(fā)現了那里有問題。
整條通道的隼兵,似乎正在朝人群移動。
仿佛一道亮光閃過腦海,白晨忽然意識到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
黎明對于天空堡壘的調查,是基于推斷和猜測,這座要塞被發(fā)現更像是一種偶然,因為整座云頂城里,從來沒有人提起過這個地方。
而從登機到現在,沒有任何人和他們提過保密的事情。
世界上只有一種人,是可以永遠保有秘密的。
白晨猛地抬起頭,渾身肌肉繃緊。
危機感知。
不過片刻功夫,隼兵已經將原地等侯的工作人員包圍在正中。
它們手中的電磁步槍,早已完成裝彈。
“小心!”
白晨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喊道。
可已經來不及了。
時間仿佛凝滯了片刻。
下一秒,槍聲大作,隼兵毫不留情地開槍向人群掃射,仿佛在正中的本來就是一群待宰的牲畜。
子彈穿透人們的身子,雪白的工作服被血花染紅。沒有太多痛苦,他們幾乎是在瞬間失去了生命,很多人的臉上還帶著笑意,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轉眼之間,血流成河。
最后一發(fā)子彈打出,空曠的走道再次變得安靜下來。
光潔的金屬地板上,殷紅的血液緩緩流淌,在燈光下反射著妖異的光澤。
橫七豎八的尸體堆疊,幾秒之之前他們還在等待著返程,也許家里有等待著的親人,也許想去酒館好好搓一頓,也許只是打算回去睡一覺。
現在他們不需要再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