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大廳,再次安靜了下來。
白晨仿佛聽到了自己逐漸加速的心跳。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好吧好吧,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睓C長勾起嘴角,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李霖’校尉,能不能告訴我,我的名字是什么?”
冷汗沿著白晨的后頸緩緩淌下。
而機長只是陰冷地笑著,顯然早已知道了答案。
毫無疑問,白晨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再繼續(xù)裝下去反倒顯得多余,于是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挑眉道:“記不太清了。宮水三葉?”
“記不得了沒關(guān)系,我記得你的名字?!睓C長頓了頓,微微瞇起眼睛,“白晝?!?p> 遠處,連接上層控制室的電梯門再次打開,全副武裝的隼兵猶如成群的沙丁魚一般涌入,凌亂的腳步聲瞬間將整個大廳填滿。
機長依舊站在原地,他的表情像是獵手看向圍困在陷阱里的獵物。
白晨確實是獵物。
沒有退路,四面楚歌。
“剛才在底層我就覺得有些奇怪,李校尉是個嚴(yán)謹?shù)孟耒姳淼哪腥耍豢赡苓z忘任何曾經(jīng)布置過的任務(wù)?!睓C長看向白晨,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嘲弄,“那些尸體確實是更要緊的事情,不過我沒想到的是,偷偷撿了條命的小老鼠,竟然從我的眼前生生溜走了。”
機長舉起手掌,“嘩啦”一聲脆響,數(shù)十臺隼兵同時舉起手中的電磁步槍,槍口無一例外朝向同一個方向。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出的偽裝,也不知道你到底把李霖校尉怎么了,不過我想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來現(xiàn)在自己到底該干什么。”機長望向白晨,笑容一點一點冷卻,“乖乖走過來,在你交代清楚我們想知道的事情之后,我會考慮給你個痛快?!?p> “好吧好吧,別開槍?!?p> 白晨舉起雙手,做出放棄抵抗的模樣。
事實上他確實打算放棄抵抗。
這里和賽科醫(yī)院不一樣,他沒有足夠的空間躲閃,沒有任何支援,而且所有隼兵的火力都只會瞄準(zhǔn)他一個人。他不太確定自己恢復(fù)速度能扛得住這樣密集的射擊。
他還有最后的底牌,只要押送自己的隼兵減少到一定數(shù)量,白晨有把握輕松逃脫。
至于手銬腳鐐之類的,無非只是給他增添了些新的零部件。
“等一下。”機長忽然開口。
白晨停住了步子,他看向臺階下的那個男人,心里有股不詳?shù)念A(yù)感。
“我改主意了。”男人再次勾起嘴角,“你就站在原地,我問什么,你老實回答就好。你能從我眼前溜走一次,保不準(zhǔn)就有第二次,我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p> 白晨的眼神一點一點冷了下來:“如果我說不呢?”
“腳?!睓C長開口。
下一秒,槍聲響起。
白晨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只覺得右小腿忽地傳來一陣劇痛,接著整個人跪坐在地。
鮮血沿著他的褲管滲出,轉(zhuǎn)眼流淌到光潔的地板上,猩紅得可怕。
“你覺得自己大概受的住幾槍?”機長冷笑,“我問什么,你說什么,我給你個痛快。你到底是誰,又是誰送你來的?”
“反正說不說都是死,我又為什么要說呢?”白晨的臉色蒼白如紙,臉上卻露出帶著譏諷的笑。
“手?!?p> “啪!”
槍聲再次響起,白晨的右臂應(yīng)聲綻開殷紅的血花。
劇痛讓白晨的大腦瞬間被涌上的血液占領(lǐng),他猛地振臂,黑色的獵刀猶如野獸爪牙般竄出掌心。
不能再繼續(xù)等下去。這個男人比狐貍更狡猾,他不會給自己更多的機會。
“哦?”機長饒有興致地看著白晨手中的獵刀,“有意思?!?p> 傷口幾乎在轉(zhuǎn)眼間愈合,白晨緩緩起身,面對著朝向自己的數(shù)十支電磁步槍,渾身肌肉一點一點繃緊。
就在這時,遠處長廊盡頭的電梯門,再次打開。
白晨和機長同時看了過去。
身著黑色作戰(zhàn)服的士兵邁步走入,在他身后緊跟著兩臺高大的二級隼兵。士兵戴著頭盔,看不清他的面龐,但白晨憑直覺隱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我建議你最好停手,雷頃機長?!笔煜さ穆曇繇懫稹?p> 程禎。
“你想做什么?”被叫做雷頃的男人臉色冷了下來,“這兒沒有你插話的份?!?p> “當(dāng)然,如果真的是雷頃機長的話,我確實只能乖乖行禮。”
程禎拔出腰間的電磁手槍,對準(zhǔn)了雷頃的腦袋:“可如果你是假的呢?”
偌大的大廳里,再次安靜了下來。
“你在胡說些什么?”雷頃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他皺起眉頭,呵斥道,“士兵,我警告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別動,再動我就開槍了。”
程禎的語氣分外堅決,手中的槍口離雷頃的額頭又近了幾分。
他是認真的。
白晨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會朝著這樣一個詭異的方向展開。
雷頃顯然意識到面前的士兵并沒有開玩笑,他沒有繼續(xù)再施加壓力,而是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種誤會,但我希望你明白自己的敵人到底在哪里……”
“你是想讓我相信你,而去懷疑級別遠高于你的天空堡壘校尉嗎?”程禎并沒有理會雷頃的話,“擅自帶隼兵前往上層控制室,對上級發(fā)出不實指控,竟然還動用武力。你已經(jīng)觸犯了中樞安全條例,我有責(zé)任對你進行控制。”
“可他根本就不是李霖??!”雷頃終于忍不住了,“我再次警告你,士兵,別挑戰(zhàn)我的耐心。”
“證據(jù)呢。”
雷頃一愣,接著指向臺階上的白晨:“如果他是李霖,根本就不可能忘記布置給我的任務(wù),也不可能連上層控制室和信息監(jiān)管室都分不清……”
“可他通過了天空堡壘的身份認證?!背痰澊驍嗔死醉暤脑挘澳阏娴挠X得自己比中樞更聰明嗎?”
雷頃張了張嘴,竟然一時間語塞了。
仿佛撥云見日一般,程禎的這一番話忽然點醒了白晨。
不管自己說過什么話,做過什么事,在這座天空堡壘里,自己毫無疑問就是李霖。哪怕雷頃對自己指控的邏輯無懈可擊,哪怕連他自己都間接承認了自己并不是李霖,可這并不會改變這個事實。
“把武器放下,你們這群機器難道也要陪著做蠢事嗎!”程禎忽然揚起了聲音。
在場的隼兵開始出現(xiàn)了動搖,它們的槍口在白晨和雷頃見擺動,精密的身份檢測系統(tǒng)告訴他們兩個人都是貨真價實的,可人工智能不會依據(jù)言語的推論和判斷做事,它們只服從于底層邏輯。
于是這本不該出現(xiàn)的場面,讓隼兵無法迅速地做出處理,它們開始凌亂了起來。
白晨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將握刀的手背向身后,不動聲色地將它收回掌心,接著扶著欄桿裝作艱難起身。
“你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白晨故意壓低了聲音,“這個人已經(jīng)叛變了中樞!逮捕他!”
“白晝,你敢血口噴人!”雷頃額頭青筋暴起,“你真以為自己能在天空堡壘為所欲為嗎?”
“士兵,服從命令!”
白晨猛地振臂。
大廳里,片刻的安靜,只剩下他的聲音回響。
下一秒,所有隼兵同時轉(zhuǎn)動槍口,對準(zhǔn)了目瞪口呆的雷頃。
局勢瞬間逆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