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中午沒啥人，周寧母女倆吹著空調(diào)瞎聊天呢，她本質里還是個老人家啊，對這些家長里短的格外感興趣，有這么一個好的傾訴對象，李海媚說的更起勁了，基本上，小縣城里發(fā)生的大小事情都了解了個遍。
周志同推開玻璃門進來，一股涼風吹來，他趕緊關上門，抬起胳膊擦了擦汗。
“爸，你回來啦！”周寧拿起柜子上的紙巾遞給他。
周志同接過紙巾，笑著對她說：“又是寧寧做的飯啊！你這丫頭，長大了?。 ?p> 周寧：嘿嘿！
“還別說，你閨女做的比我好吃，搞的跟我這十幾年白做了一樣?！崩詈Ｃ恼{(diào)侃道。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閨女，我周志同的女兒，學習好，又懂事，還體貼，我看誰都比不了。”
得得，李海媚白了他一眼。
夸的周寧都有點不好意思了，爸爸看女兒總是自動加上一百層濾鏡，這是一條不變的規(guī)律。
“爸，你給李叔幫啥忙啊？他不是在外地嗎？”
周志同剛端起碗，聽到她問的，腦子里就想到剛才的畫面，忍不住長嘆了口氣：“唉！”
“咋啦？”不就是隨口問了句嗎？這是啥情況？
倒是李海媚正扒著飯呢，聽到他嘆氣，心下了然，冷哼一聲：“人不行了吧？”
周志同沒說話，低垂著頭，拿起筷子夾菜。
“誰？誰不行啦？”
他倆擱這打啞謎呢，周寧一個人在狀況外。
“還能有誰，你李爺爺唄！”李海媚回道。
“啊？”
“寒假的時候見，他還每天走路散步啊，那時候身體挺硬朗的??！怎么就不行啦？”周寧問。
周志同一個勁地埋頭吃飯，李海媚回了一嘴：“年紀大了唄?！?p> “生的什么病啊？治不好么？”
提到這個，李海媚就忍不住生氣，聲音都尖銳了許多：“尿毒癥，今年四月份查出來的，這才不到半年啊，人就不行了，我說他那幾個孩子，都是白眼狼?！?p> 周寧：這是咋回事？
“李叔不是才六十多，透析不行嗎？”
“怎么不行？”李海媚提高了音量：“前兩個月，還去醫(yī)院里透析了，完了，老爺子人還挺好，路上見著狀態(tài)也不錯。后來家里那幾個不孝子扯皮，覺得花費太高，又等不著換腎的腎源，年紀這么大白瞎折騰，各種作，逼得老爺子自己提出回家的，這不就是逼著人去送死么？你是沒見你李爺爺那幾個好子女，養(yǎng)這幾個孩子還不如養(yǎng)塊叉燒?！?p> 李海媚越說越氣，端起桌上的一杯水一飲而盡，用力地放下，水杯碰到桌子，發(fā)出“砰”的一聲響。
周志同想到剛才去人家里，看到老人瘦骨嶙峋地躺在床上的樣子，有些不忍心：“唉！你李爺爺現(xiàn)在的樣子，看著叫人真難受，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看的下去的?！?p> “他自己兒子女兒都不難受，你有啥看不過眼的？還不就是為了拆遷房的事，要我說，那本來就是老爺子的房子，用來看病怎么啦？這群畜牲，就是在分老爺子的買命錢?。 ?p> 李爺爺一共生了兩個兒子，兩個女兒，現(xiàn)在一直和大兒子，也就是周寧她家附近的李叔叔一家住在一起，以前感覺他們家還挺和諧的??！
周寧記不大清李爺爺?shù)慕Y局是什么，她上輩子這時候在工廠里，那時候廠里沒幾天假，家里的紅白喜事都是父母參與的，這件事情好像沒和她說過。
死亡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吧！只是，李爺爺?shù)脑庥鲭y免讓人感到唏噓，她沒法知道他的幾個子女是如何想的，但是，選擇放棄治療，這對于病人來說，總是最殘忍的吧。
周寧想起一個老朋友，得了淋巴癌，確診時，已經(jīng)晚期擴散了，她自己知道后，上網(wǎng)查了這種病，想要放棄，醫(yī)生建議保守治療，可是她的兒子死活不同意，最后要求化療。
周寧去看過，本就被癌癥折磨的不行的女人，又因為上了各種藥物，全身浮腫，潰爛，掉頭發(fā)，惡心嘔吐等等等等，一系列副作用全都在她身上反應，最后走的很痛苦，他的兒子很后悔，后悔沒讓她最后的時光，安靜一點，舒服一點。
周寧突然覺得她很幸運，沒有經(jīng)歷過這么慘烈的死亡，也不用像李爺爺一樣殘忍地直面自己的死亡，她是身體機能退化，自然老去的。
人如果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那死亡來臨的瞬間是不是會輕松一些呢？
一個沉重的話題搞的飯桌上都安靜不少。
周志同眉頭緊鎖，沉默不語，李海媚則氣的還有些微微發(fā)抖。
“媽，嘗嘗這排骨。”周寧主動給她夾菜，試圖緩解氣氛。
李海媚看了她一眼：“寧寧?。∥液湍惆志湍氵@一個孩子，你以后可不能這樣啊！”
“我……”
“瞎說什么呢！”周寧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爸粗喝的聲音打斷了：“寧寧是那種人嗎？別一天天的把別人和寧寧比?！?p> “就是，媽，你得對我有點信心不？”周寧附和：“我可是溫暖的小棉襖啊！你可不能把我看成漏風的小短褲。”
李海媚被逗笑了：“你這張嘴??！上了大學更貧了，也不知道跟誰學的，以前還覺的你叛逆，只知道和我作對，一天天的能把我氣死，沒想到，這一下子就長大了，唉，真不舍得你嫁人！”
“嫁人，嫁啥人，一天天說啥呢！她才多大！不到三十五別考慮結婚。”這一下子就戳到周志同肺上去了，兩人又嗆起來了。
“現(xiàn)在是還小，那也不能到三十五歲吧！那成啥了都，老姑娘了，也不怕別人笑話?！?p> “誰，誰敢笑話，我自己的閨女，我想養(yǎng)到幾歲都成，又沒吃他家飯，敢說一個試試。”周志同拍了拍桌子。
李海媚不甘示弱：“那也不能到三十五歲?。∧氵@是要把她活活耽誤了?。 ?p>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寧愿養(yǎng)她一輩子?！?p> “那她老了咋辦？咱倆都死了，她就一個人，到時候咋辦？你咋這么自私呢？周志同！”
“那也比遇到壞男人強，寧寧，你說是不是？”
?。恐軐幉恢廊绾位卮?，只好點點頭。
李海媚又cue到她：“寧寧，你不許聽你爸的，最晚三十歲，必須結婚，聽到?jīng)]？”
周寧有些懵逼：“爸，媽，那啥，咱得先談戀愛再結婚吧，現(xiàn)在說結婚的事太早了吧！”
“閉嘴，談啥戀愛。”
“不許談戀愛！”
得了，兩人又統(tǒng)一戰(zhàn)線了，周寧拎著保溫桶趕緊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