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贏了
夜幕降臨,霓虹點燃夜空。
除了值班的人,局里其他人早已下班。
彭局正準(zhǔn)備駕車離開,瞅見兩人歸來,按了聲喇叭,頭探出車窗問:“回來啦,查的怎么樣?”
“彭局,我正要找你。一會兒我要見高凡,你記得和值班干警說一聲?!?p> 話畢,頭也不回朝局里走去。
目送沈安背影離去,彭局一臉疑問望向丁浩:“啥情況?查到了?”
丁浩搖搖頭。
“你啞巴了!?搖頭幾個意思?沒查到還是不知道?”
彭局氣炸了。
“我不知道,他什么也沒說,忽然要回局里?!?p> 話畢,丁浩也跑了。
“算了算了,管球?!迸砭至R罵咧咧:“從早忙到現(xiàn)在,等會還要應(yīng)酬,老子頭都要炸了。”
剛啟動車子,猛地一腳剎住,雙手用力拍在方向盤上:“老子他娘上輩子到底欠了誰?”
罵完拿出電話,找到聯(lián)系人老婆,撥通。
“老婆對不起,這里實在走不開?!?p> “我知道很重要,你好不容易約到人?!?p> “我當(dāng)然知道事關(guān)我仕途,可工作總要做完吧?!?p> “-----”
彭局低聲下氣,聽筒里傳來忙音。
氣得他把手機摔在副駕駛真皮座椅上,口吐芬芳:“草!”
罵完一個調(diào)頭,又回了局里。
沈安沖進丁浩辦公室,一把拉過白板,直接將上面的記錄擦掉。
緊跟其后的丁浩看到,急忙大喊:“別!那是其它案子-----”
“本案所有資料,全給我找出來,現(xiàn)在要!”
沈安語速極快,沒有搭理的意思,白板被擦的干干凈凈。
“好吧?!倍『埔荒槦o奈。
“死者李曉雨,嫌疑人高凡。”
沈安嘴里念叨的同時,伸手寫在白板上,并在兩人之間畫了條橫線。
“好友,殺害?!?p> 嘴里說著,寫在橫線上方,并打了兩個問號。
“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花瓣里公寓704?!?p> 從兩人名字分別畫出一條箭頭,共同指向704,后方打了一個括號,括號里寫‘排除第三人’。
“李福兵,李曉雨父親;自香蘭,李曉雨母親?!?p> 從‘李曉雨’分了兩條支線,分別寫上雙方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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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丁浩找齊所有資料,抬起頭。
白板上的黑字寫得密密麻麻,線條畫得橫七豎八,全滿了。
“找到了嗎?”沈安問。
丁浩搖搖手中的資料:“全都在這里?!?p> “拿過來?!?p> 招了招手,沈安彎下腰,伸出右手,將身前桌上的資料,一把掃掉。
嘩啦啦~!
地上亂成一片。
丁浩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
停好車邁入辦公室,瞧見地上一片狼藉,彭局氣急:“你們打戰(zhàn)???”
丁浩聳聳肩,指了指沈安,一副雨我無瓜的嘴臉。
“你干嘛不拉著點?他外人不清楚,你干幾年了?”
“------”
“一會兒我來收,快把資料拿來!”沈安急不可耐沖過來,一把奪走資料。
按照嫌疑人和死者,資料分成兩大份,又根據(jù)雙方關(guān)聯(lián)人,分成幾小份。
整齊有序的放在桌面左邊,右邊特意空了出來。
資料都整理好,凝視著白板上的關(guān)系圖,沈安推了推眼鏡。
第一現(xiàn)場確定了,沒有第三人也確定了。
只能靠排除法了!
最簡單有效的方法,也是沈安最后的希望。
拿起手中的資料,沈安一份一份排除。
每排除一個,白板上打個叉,資料擺到右邊。
時間逐漸流逝,當(dāng)沈安再次把手伸向資料,空空如也。
左邊空了,全堆到了右邊。
揚起臉,白板上的關(guān)系圖,全打了叉。
挫敗感猛地襲來,像是重錘,狠狠砸在胸口。
沈安不甘心,扭頭問:“資料全了嗎?”
“全在這兒了,學(xué)校門衛(wèi)、小區(qū)保安都沒拉下。”丁浩小聲道:“會不會-----是你直覺出了錯?”
“不可能!絕不可能!”沈安喃喃自語:“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一定是我漏了什么?!?p> “有時直覺不一定是對的?!?p> “這不是直覺,是高凡身上反饋出的信息!”沈安反復(fù)翻找資料,懷疑是自己遺漏了。
彭局搖搖頭:“明天舉行葬禮,你沒時間了?!?p> 他很想反駁沈安,這事開始就錯了。
一件很簡單的案子,非要弄的復(fù)雜化。
人證物證具在,又沒有第三人,難不成鬼上身???
可看著沈安頭發(fā)凌亂,滿眼血絲的慘淡模樣,終究于心不忍。
彭局只能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答案?!?p> “高凡,讓我見見高凡?!鄙虬矒P起臉,雙眼堅定。
“見吧?!迸砭忠荒槦o所謂,嘆了口氣:“反正我的事情都推了?!?p> 說完,拿出手機,吩咐了一番。
走到審訊室時,高凡已經(jīng)坐在里面,手腳都被拷住。
與初次見面一般,她帶著黑框眼鏡,長發(fā)飄飄的,看起來知書達理。
見到沈安的瞬間,她的瞳孔瞬間收縮,眸中詫異一閃而過。
可惜沈安并未發(fā)現(xiàn),他滿腦子疑問,正思考著。
一屁股坐下,打量著對面高凡,沈安開口:“你知道嗎,進來之前我還在考慮,要不要詐你一下?!?p> 高凡沒有說話,平靜的模樣。
“想想算了,你太聰明了?!?p> 沒期待對方會搭話,沈安自說自話。
“我參與過很多案件,見過許多罪犯,可他們都沒你聰明?!?p> “你明白做的越多破綻越多,所以打一開始你就確定了,以平靜的狀態(tài)面對一切。”
“你平日里也是這個狀態(tài),才會顯得不突兀,沒有破綻,因為你根本不用演?!?p> 高凡依然沒有開口,安靜的注視著,像看一場敘事的老電影。
“我不知道你在隱瞞什么,為什么隱瞞,但人不能只為自己而活。”
從兜里拿出手機,選出下午拍的照片,起身放到她眼前。
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坐在門邊,背靠紅磚,凝視遠方,滿目凄涼。
“你出了事后,他受了刺激,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p> “他每天保持同樣的姿勢,嘴里念叨‘小凡沒有殺人’,沒了自理能力,也沒人照顧,只能靠鄰居施舍。”
“若你真被判了刑,說句難聽的,他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高凡揚起臉,眼波寧靜毫無波瀾,仿佛不認識照片里的人。
“你他媽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猛地一拳打在桌上,沈安大聲咆哮。
砰!
審訊室門被人撞開,丁浩和幾個干警沖了進來。
“沈教授,冷靜!”
“究竟什么事情,值得讓你放棄大好前程,連唯一親人都不管不顧?”
沈安把頭湊到高凡眼前,鼻尖都碰到了,軟軟的,癢癢的,卻被丁浩沖過來,一把拖開。
“沈教授,她很危險,不能靠近?!?p> 從始至終,高凡一臉平靜。
“你贏了?!鄙虬才闹?,一臉‘敬佩’:“連親人都可以拋棄,你贏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丁浩急忙跟了出去。
聽說兩人下午飯都沒吃,瞅著沈安受挫的慘樣,彭局決定請兩人喝一杯。
當(dāng)然,更多是不想回家聽老婆嘮叨。
燒烤的灰煙攻占著街面,隨著忽明忽暗的火星,繞上了天。
丁浩抬了一箱樂堡,‘?!_一瓶,笑道:“彭局,你知道昨天那小偷,我們是怎么抓到的嗎?”
“怎么抓的?”
晃了晃手中樂堡,丁浩神秘兮兮:“就靠它?!?p> “哦?”彭局來了興趣。
將事情講了一遍,彭局聽得哈哈大笑,對沈安豎起大拇指。
沈安面無表情,不言不語,抓起一瓶樂堡,仰起頭,一口干了半瓶。
“你現(xiàn)在大腦不清醒,完全和自己杠上了,哪有點教授的樣子?”彭局勸道:“放輕松,也許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樣子?!?p> “不可能!”沈安堅定又肯定:“永遠沒有找不到的證據(jù),只有找錯的方向?!?p> “你看,你也太軸了?!迸砭治罩破?,和沈安碰了一下:“勞累幾天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還要參加葬禮呢?!?p> “參加啥葬禮?我也去嗎?”問話的是丁浩。
“再怎么說,你們也為這個案子,為他女兒奔波勞累了這么久,他那么八面玲瓏的人物,該盡的禮數(shù)自然會到?!?p> “也是?!?p> 沈安沉默不語,在角落固執(zhí)的喝著苦澀的酒。
酒過三巡,桌下的酒瓶琳瑯滿目,倒映出城市的煙火,也倒映出沈安嘔出的慘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