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趙想打人誰敢上去勸。
與那人有著同樣想法之人看到挨打的不是自己,不由在心中慶幸。
猛地一腳踢在那人腹部,公子趙看向眾人厲聲道:“記住了。這是我公子趙的女人,誰敢動她一根汗毛,我就動他全家?!?p> 趙成在外面鬧這么大的動靜,站在里面門口的阿秦自然聽到了趙成這般宣布主權的話,就像是吃了一百只蒼蠅,緊皺著眉想吐。
等到完全沒有動靜后,她這才摔了趙成給她的玉佩。
對著地上碎裂的玉片一個勁的說:“惡心的王八羔子!竟想占姑奶奶的便宜??傆幸惶?,我要將你千刀萬剮,戳骨揚灰!”
似乎覺得這樣罵還不夠解氣。
阿秦又朝著地面上的碎玉片啐了一口,惡狠狠地罵道:“去他娘的!”
阿秦的舉動盡收眼底,躺在床上抑制自己不要咳出聲的逄阿下意識皺了皺眉。
他從未見過如此粗俗的女子。
但想到昨夜阿秦喝醉酒后對他所的那番話,他眼中的鄙夷卻又轉瞬消失。
“你很恨他?”
逄阿聽力極好,之前阿秦與趙成在院中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阿秦聞言驀地抬起頭朝著逄阿看去。
逄阿臉上的污血早已結成血痂,這么多天來,她并未為幫逄阿清洗過他的身體抑或是他沾滿污血的臉。
看不清逄阿臉上的神情。
阿秦默了默,冷笑道:“若是不恨他。我又怎會想將他千刀萬剮,戳骨揚灰?!?p> 阿秦話音剛落,便又聽逄阿道:“那人很喜歡真正的你?!?p> 逄阿的語氣很肯定沒有半分質疑。
趙成很喜歡真正的她?
趙成可是在她身上烙像恥辱之人!
好似聽到這世界最好笑的笑話。
三年前,趙成看上一個叫阿菡的女子。之前與趙成想好的女子便如同發(fā)情的母狗一般恨不得撲倒趙成。
但是阿菡不一樣。阿菡雖是街邊賣陶碗的姑娘,卻潔身自好,不愿被趙成欺負。
看到阿菡反抗,趙成即便在大街上強吻阿菡。
那時趙成卻說越是反抗便越能引起他的注意。
聽到逄阿肯定的話,阿秦微瞇著眼,深邃的目光落在逄阿臉上。
她冷笑道:“那王八羔子不是喜歡真正的我,而是對逆他意的東西太執(zhí)著!”
對上阿秦深邃的目光逄阿沒有反駁阿秦的話。
事實上很多男人便是這樣。
比如說他的父王,當年他娘親千好萬好,對他千依百順。
但得到的下場卻……
見逄阿下意識皺了皺眉,阿秦不由問:“傷口很痛?”
傷口很痛嗎?
逄阿只覺心痛。
“還好。”
聽到逄阿的回答,阿秦點了點頭道:“很好?!?p> 逄阿聞言深邃的眼底劃過一抹不明所以的詫然。
但接下來他便明白阿秦很好的意思。
烈日當頭,阿秦扶著逄阿,更確切來說是拖著就連翻身都不能的逄阿往山上走。
逄阿重重吐納的熱氣噴灑在她的耳邊,滿頭大汗的阿秦有些嫌棄地將所有重量壓在自己身上的逄阿推遠了些。
誰知逄阿就像是沒長骨頭一樣。
她這一推,逄阿直接從她肩頭上滑落,一聲悶響重重摔在地上。
“喂,你……”
看到滾到地上開始翻白眼的逄阿,阿秦無奈地喊道:“你不是說你還好嗎?”
見逄阿根本不回答她的話,阿秦怒罵了一聲:“好個屁!”
逄阿的傷口在胸前。
如果背著逄阿走的話,他已經(jīng)裂開的傷口只會裂開得更加嚴重。
阿秦蹲在地上思來想去,最后只得重重深吸一口氣將躺在地上痛得意識已經(jīng)不再清醒的逄阿打橫抱起。
“他娘的!還真重!”
“你他娘的是豬嗎!”
痛得滿頭冷汗,迷蒙中逄阿不斷聽到阿秦罵人的聲音。
他再一次在心里默默對自己說,這女子甚是粗俗。
就在逄阿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又聽到阿秦說:“喂。你可不能死哦。要死,也得將解藥先給我再死?!?p> “喂。你聽到?jīng)]有!”
不想聽阿秦就像是一只蒼蠅一樣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地說話。
那時已經(jīng)痛得說不出話來的他卻用盡自己所有力氣回答道:“好?!?p> 這一回逄阿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但他知道,阿秦一日沒有拿到解藥,便一日不會讓他死。
“你醒了?”
逄阿剛睜開眼,便聽到阿秦的聲音。
他朝著四周看去,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山洞中。
但令他驚訝的是這個山洞中不僅有木桌,木椅,甚至還有床以及衣柜。
一看便知這山洞并非阿秦臨時找的山洞。
阿秦坐在木椅上翹著腿正在吃烤雞,見逄阿轉著眼睛打量著四周,她吐了雞骨頭說道:“俗話說狡兔三窟。趙成這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對女人也同樣如此。之前你呆的院子如今不能再住。你便暫時住這里吧。等你傷好之后,我再將你接回府中?!?p> 阿秦說罷自己將自己吃了一半不想吃的烤雞塞到逄阿口中。
見逄阿眉頭緊皺,眼中寫滿嫌棄。
將逄阿抱到山洞中差點抱斷手的阿秦厲聲道:“不準吐!若是你敢吐的話,我便罰你三天沒水喝,沒東西吃。”
要知道逄阿現(xiàn)在是她的奴。
不聽主子的話,嫌棄主子,自然會受到懲罰。雖說這樣的懲罰換做普通人來說,并不算特別嚴重。但如今若是放在身受重傷的逄阿身上,三天不吃不喝的話,等待逄阿的只會是死。
雖然抵觸阿秦的口水,但一番權衡之后,逄阿便默默低頭開始吃雞。
阿秦見狀拍了拍手。
“這就對了嘛?!?p> 知道逄阿抵觸吃她吃過的東西,接下來幾日,阿秦總是將自己吃了一半的東西給逄阿。
比如說吃了一半桂花糕塞進逄阿口中,再比如說吃了一半的糖葫蘆塞入逄阿口中。
逄阿越是表現(xiàn)出一副就像是吃了一百只蒼蠅的模樣,她便越是開心。
但阿秦的心思很快便被逄阿所發(fā)現(xiàn)。
這日阿秦將自己僅僅吃了一口的肉包塞入逄阿口中時,她并未從逄阿臉上看到自己期待的表情。
他怎么就這么淡然自若地吃了?
見逄阿神情自在地吃著包子,阿秦皺了皺眉。
分明是她想惡心逄阿,但是現(xiàn)在看到逄阿細細品嘗著肉包的美味,她卻不是滋味。
就好像……
并非是她在坑逄阿,而是逄阿在占她的便宜。
“喂。吐出來?!?p> 阿秦突如其來的話使得正在吃肉包的逄阿神情一怔。
與阿秦相處這十天來,逄阿早已摸清阿秦乖戾的性子。
逄阿沒有絲毫猶豫,便按照阿秦所說將口中的肉包吐了出來。
阿秦完全沒有料到逄阿的反應。
分明按照她所說的做,可此刻她反而不悅地皺了皺眉說:“喂。你沒腦子嗎?我叫你吐出來,你便吐出來?”
誰知逄阿想也不想便答:“你是我的主。奴自然得聽主子的話?!?p> 逄阿的回答分明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此刻逄阿給人的感覺卻一點不像是低低在下的奴,他深邃的眼中沒有絲毫卑微。
這樣的感覺讓阿秦很是不爽。
阿秦道:“那我讓你去吃牛糞。你也會想也不想便吃?”
逄阿卻道:“主子雖對外人心狠手辣。但卻不會傷害自己人?!?p> 逄阿的話使得阿秦又是一怔。
這樣的話娘親也曾說過。
她這人對外人狠,卻極是護短。
即便是府上的丫鬟被外人欺負,她也會想辦法幫丫鬟欺負回來。
所以那些欺辱過她娘親之人她皆要讓他們死無全尸!
“哼。看不出來你還挺會說話的?!?p> 這男人一看就會武,受傷這么救也能挺過來,武功定不差。
他都已經(jīng)傷成這樣,在咬她的時候動作竟如此迅速,她都尚及時避開。
不僅如此,這男人雖然穿的衣袍質地不怎么樣,但狼狽的他舉手投足間卻撒發(fā)出儒雅的氣息。
不僅儒雅,而且還腦子好使。
這樣的人竟成了她的奴……
雖知男子有很大的可能不會回答她接下來問的話,但她還是忍不住問道:“喂。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就像阿秦所預料的那般,半晌后逄阿并未回答她的話。
誰都有過去,她不逼他。
就是好奇。
見逄阿就像是沒聽到她的話閉上眼睛,半晌后,阿秦又忍不住問:“之前殺你的那姑娘是你喜歡的人?”
這一回沒有反應的逄阿下意識皺了皺。
“哦!”阿秦發(fā)出恍然大悟的聲音。
逄阿的表情已經(jīng)出賣了他的心。
果然與她所猜想的一樣。
好似已經(jīng)看慣逄阿沾滿污血的臉,阿秦驀地湊到逄阿跟前。
察覺到屬于阿秦特有的湖水味迎面而來,逄阿的沒皺得更加厲害。
他一睜開眼便看到阿秦英氣的臉近在咫尺。
“喂?!?p> 阿秦眨了眨眼道:“你之所以咬牙不想死,是不是想要殺了她?”
阿秦盯著逄阿的臉看了良久,也沒有再看到絲毫從心流露而出的表情。
良久之后。
就在阿秦以為逄阿不會回答時,安靜的山洞內卻聽到逄阿沙啞的聲音。
“不是?!?p> “不是?!”
聽到逄阿的話,阿秦發(fā)出驚呼聲。
阿秦沒有想到逄阿會回答她,更沒有想到逄阿的回答竟然會是這樣!
阿秦英氣的臉寫滿不解。
“她差點殺了你。你是不是傻?”
十年前他的命本就是那藍所救。
在阿秦驚訝的目光下,逄阿纖薄的唇角微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
完全不能理解逄阿的反應。
阿秦皺了皺眉。
“你笑什么?”
又是良久不見逄阿回答。
又是在阿秦以為逄阿不會回答時,逄阿卻回答道:“笑我自己傻?!?p> “哈?”
阿秦聞言抽了抽嘴角。
還好她沒有當著這男人的面說他腦子好使。不然她現(xiàn)在還得收回那樣的話。
阿秦不由低頭琢磨著如果她被人殺差點死掉的話,她一定要讓殺她的那王八羔子經(jīng)歷生不如死的滋味,然而再讓對方以這世上最殘忍的方式死去。
就在阿秦思索著在這世上最殘忍的死法到底是哪一種時,卻聽逄阿問:“如果殺你的人是你師父。你會如何?”
殺她的人是她師父?
阿秦聞言一怔,就像是聽到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阿秦用力搖了搖頭,否認道:“師父他是不會殺我的。”
但逄阿卻道:“我是說如果?!?p> “如果……”
師父是照亮她心中陰霾的曙光,就像娘親說的那樣宛若天神,師父又怎么可能會殺她呢!
阿秦沒有按照逄阿的思路去想。而是繼續(xù)否認說:“不會的。師父不會這樣做?!?p> 話音一落,阿秦又糾正道:“我?guī)煾赣肋h都不會這么做?!?p> 逄阿聞言目光深邃的望著她,仿佛要看穿她內心突然騰起的恐懼。
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殺她。
在嬴異人拋下她和娘親逃回楚國時,她曾經(jīng)一度希望娘親能夠親手殺了她。
后來遇到師父。在她看來,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殺她,唯獨師父不能。
永遠不能。
逄阿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曾經(jīng)我也如你這般認為?!?p> 如她這般認為?
阿秦怔了怔。終于反應過來逄阿為什么不愿殺那女子。
若是那女子在逄阿心中等同于師父在她心中的地位的話,逄阿自然無法對這樣的人下手。
這一瞬間,望著逄阿滿是污血的臉,一絲同情自阿秦眼底閃過。
同情的目光曾經(jīng)逄阿見得太多。
他輕易地自阿秦眼中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同情。
逄阿道:“你不必同情我。曾經(jīng)我的命本來就是她的?!?p> 她?
阿秦迅速反應過來逄阿口中的“她”說的乃是殺他的女子。
是了。
任誰也不愿被人同情。
望著逄阿深邃的眼,阿秦輕咳了一聲說道:“但是你現(xiàn)在的確值得同情。差點被自己的心上人殺掉。我猜,你大概就連她為何要殺你都不知曉。喂喂,你可是她家的門客?”
知道逄阿不會回答她。
她又道:“還有。即便曾經(jīng)你的命是她的?!卑⑶亓⒓粗噶酥稿贪⒀磕潜凰由嫌∮浀牡胤?,“你現(xiàn)在的命是我阿秦的!”
阿秦。嬴政。
想來不會有人知道原來被囚禁在趙國的質子嬴政竟然會是女子。
在阿秦喝醉酒時,他便從阿秦的瘋言醉語中猜出阿秦的身份。
畢竟秦國王孫在趙國受胯下之辱之事早已在七國傳開。
在趙成找來院子時,逄阿從外面眾人的對話中更加確定阿秦的真正身份。
逄阿沒有否認阿秦的話,而是艱難地抬起手從他口中取出另一枚用羊腸所包著的藥丸。
“你……”
阿秦的驚呼聲被逄阿打斷。
“阿秦。這便是解藥?!?p> 阿秦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逄阿拿在手中的藥丸上,她完全沒有想到,毒藥和解藥皆是被逄阿藏在口中,更重要的是逄阿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選擇把解藥拿給她!
阿秦愣愣地看著解藥:“你……現(xiàn)在交出解藥。難道不怕我在拿到解藥之后殺了你嗎?”
逄阿道:“你若是真的想殺我的。我交出解藥之后,你依然可以對我動手。”
這逄阿怎么不按照常理落子。
就像逄阿說的那般,就算逄阿養(yǎng)好傷,等他交出解藥后,她一樣會想辦法殺了他。
可是現(xiàn)在他傷未好,便出于對她的信任將解藥給了她。
阿秦接過解藥,聲音變得陰沉:“喂。你現(xiàn)在是在賭?!?p> 逄阿直言不諱地回到:“沒錯?!?p> 從逄阿對阿秦下毒的那一刻,他便計劃好,在一個適當?shù)臅r機將解藥給阿秦,博取阿秦對他的信任,而并非是在傷好之后,再將解藥給她。
意識到自己逄阿算計,阿秦的臉上變得更加陰沉。
“你若是賭輸了,會死得很慘。”
“我相信人生定有絕處逢生的機會?!?p> 這句話直接說到阿秦心坎里。
她這么堅強地活著便是因為相信人生定有絕處逢生的機會。
阿秦審視的目光直直落在逄阿臉上,逄阿自然知道阿秦是在權衡。
權衡要他死。
還是要他生。
從那藍將匕首刺入他心口的那一瞬,他活下去的希望便變得渺茫。
他傷了心脈,即便是他傷好之后,半年內他的武功也無法完全恢復到以前的狀態(tài)。阿秦想到殺他乃是輕而易舉之事。
與其拖延時間等待最后的死期,不如在恰當?shù)臅r機博一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