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的那藍變得癲狂,她突然站起身,指了指阿秦,又指了指自己,開始大笑。
現(xiàn)在的她什么也不是了?;钕氯?,帶給她的只會是無盡的侮辱。
那藍笑著,隨即朝著阿秦拿在青銅寶劍沖去。
現(xiàn)在死,她才能保留最大的尊嚴。
但不想那藍的動作快,阿秦的動作更快。
阿秦一把扯住那藍的頭發(fā),阻止那藍死在自己的青銅寶劍之上。
阿秦冷聲說道:“你現(xiàn)在想死。我偏偏不讓你死?!?p> 阿秦就這般扯著那藍的頭發(fā),將她帶出殿外,對自己守在大殿門口的隱衛(wèi)道:“將她帶回秦國,永困于地牢之中?!?p> “不!”
“我不要被困一輩子!”
“我要殉情于燕王。成為一段佳話!”
聽到那藍的大喊聲,阿秦冷哼一聲:“你沒資格。你以為他死了嗎?”
這一刻阿秦?zé)o比慶幸!
慶幸她沒有殺了逄阿!
阿秦湊到那藍耳邊,用凜冽的聲音對那藍說道:“無論逄阿是生還是死,他都只會是我嬴政的男人?!?p> 胸口再次遭受重創(chuàng),逄阿以為自己會死在阿秦的寶劍之下。
不想在他失去意識之前,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阿秦的寶劍并未刺中他真正的要害。
他的心臟的位置比起正常人要偏左一寸。
此事除了他,唯有阿秦知道。
過去班師回朝,秦王總是騎于高大的駿馬之上,在回秦的路上欣賞他所打下的大好河山。
只是這一回令眾將士覺得意外的是秦王竟不騎駿馬,而是改坐馬車。
秦軍里,有人傳言秦王是在燕國找到了曾經(jīng)他被留在趙國當(dāng)做質(zhì)子時的青梅竹馬。
當(dāng)然這樣的消息,自然是阿秦自己傳出去的。
馬車上,阿秦在逄阿身下墊了好幾層狐貍皮,盡量減輕馬車行徑過程中所造成的顛簸。
“逄阿。”
阿秦緩緩伸出手撫上逄阿蒼白的臉龐。
這些年來,征戰(zhàn)沙場,她纖纖十指早已布滿老繭。
見昏睡中的逄阿下意識緊皺著眉,怕是自己的手摸著逄阿不舒服,阿秦立即收回手,深邃的目光著逄阿依舊俊逸儒雅的臉龐。
阿秦唇邊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喂。你他娘的是不是腦子有坑?”
如果不是現(xiàn)在逄阿被她傷得奄奄一息,她定要把逄阿拽起來狠狠揍上一頓。
不!
一頓怎么夠!
最少也他娘的要揍上三頓。
可是……
現(xiàn)在看到逄阿靜靜躺在她面前。別說揍他,就是老繭硌著他的臉,她都舍不得。
她愛恨分明,極是護短。
傷她之人,她定會百倍還之。
當(dāng)初趙成讓她遭受胯下之辱,最后她便親手割下趙成,喂了野狗。
那些曾經(jīng)欺辱過她娘親的人,她通通不曾放過。
曾經(jīng)一度,她認為逄阿才是傷她最深的那人。
可最后卻是她反而傷逄阿最深的人……
“咳咳……”
僅是咳嗽胸口便傳來劇烈的疼痛。
這樣的感受很熟悉。
曾經(jīng)那藍也在胸口處刺了他一刀。
那時的他不怕死。只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他才會緊拽住阿秦的腿不肯放。
而現(xiàn)在他卻怕死,只因……
只因他舍不得死,舍不得再也看不到阿秦。
一抹柔軟印在他干裂的雙唇上,下一瞬便有苦澀的藥汁渡入他口中。
熟悉的氣息,是阿秦嗎?
他吃力地睜開眼,便看到那張在他心中勾勒過無數(shù)次的臉龐。
他可是在做夢?
然而清晰的觸感卻告訴他,這不是夢。
阿秦是真的在用嘴喂他喝藥。
她為何會救他?甚至還如此對待他?
逄阿深邃的眼底流露出一抹詫然,但似乎想到什么,他眼中的詫然轉(zhuǎn)瞬即逝。
定是阿秦抓到了那藍。
就在阿秦柔軟的雙唇離開他的雙唇時,逄阿發(fā)出沙啞的聲音。
“阿秦……”
逄阿的唇再次被阿秦堵住。
只是堵住他唇的并非阿秦的雙唇,而是阿秦的手。
阿秦道:“說話牽扯到傷口。別說話?!?p> 逄阿的痛是她帶來的。
不知道怎么面對逄阿,阿秦轉(zhuǎn)身去放藥碗,來掩飾自己眼中復(fù)雜的情緒。
但即便是她轉(zhuǎn)過頭,她也能清晰感受到逄阿落在她后腦勺的目光。
就像過去她說什么,逄阿便做什么那般。
她轉(zhuǎn)身放下碗之后,隨手拿起一捆竹簡開始假看,逄阿竟真的沒有再開口說話,甚至沒有問她一句為什么……
她低頭看竹簡卻無法忽略逄阿灼灼的目光。
逄阿的目光就像是烙鐵,不是烙在她的臉上,而是烙在她的心上。
在逄阿醒來之前,她曾想過自己有很多話想要對逄阿說。
但當(dāng)逄阿真的醒來時,阿秦覺得自己平日說話順溜的舌就像是打結(jié)了一樣,腦袋亦是一片空白。
不知自己在想什么,該說什么,只是緊握著自己手中的竹簡不知所措。
安靜的車廂里唯一能夠聽到的便是車廂外秦軍行徑的步伐以及馬蹄的聲音。
氣氛變得怪異。
阿秦拿著竹簡呆看了一個時辰,逄阿便這般靜靜看了她一個時辰。
這一個時辰對阿秦來說太煎熬。
可對逄阿來說,太奢侈。
三年來,上千個日夜,他身在燕,卻恨不得能夠長上一雙翅膀飛到秦,飛到他的阿秦身邊。
但命運卻告訴他,他是燕國的王,只能鎮(zhèn)守在燕國。
當(dāng)大殺四方的阿秦揮軍前來時,他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盡量減少燕國士兵與百姓的傷亡。
“逄阿?!?p> 安靜的馬車上,阿秦終是忍不住喚道。
身形一閃,阿秦英氣的臉便已湊到逄阿跟前。
“不許說話。你聽我說!”
阿秦抿了抿唇,看向灼灼盯著她的逄阿,她支吾道:“你……好了之后,想打我罵我捅我一刀都行!呃,不。你想捅幾刀,便捅幾刀!”
在捅了逄阿刀子之后,阿秦極是擔(dān)心逄阿醒來之后,會像對那藍那般怨恨她。
可就在逄阿睜開眼看向她這一瞬間,觸及到逄阿眼中的灼熱,阿秦便知逄阿沒有在恨她。
只是……
她恨她自己。
“是我太蠢。蠢到這三年來,沖昏理智,只知道恨。”
因為恨逄阿的背叛,她從未去想過,原本在辭州的她為何會一覺醒來,出現(xiàn)在燕國皇宮中。
這中間一定發(fā)生了什么!
不過如今這都不重要。當(dāng)她翻開逄阿研究七國文字的書簡時,她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圈用七國文字寫有她名字的竹簡。
逄阿的字跡她自然是認得。
一筆一劃,她又怎會看不出刻字之人的用心。
這三年來,她也有在石壁上刻逄阿的名字。只是那字跡撒發(fā)著戾氣,而后被她用寶劍將整塊石壁給毀去。
“對不起?!?p> 眼中騰起水霧,阿秦此刻就像是做錯事的小孩,愧疚的耷拉下腦袋。
之前逄阿乖乖聽她的話,讓他別說話,他便沒有說話。
但是就在她耷拉下腦袋的這一瞬,一只觸感微涼的大手罩在她的眼睛上。
逄阿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阿秦。若是你覺得對不起的話,便讓我今后繼續(xù)留在你身邊可好?”
逄阿頓了頓又道:“就算是男扮女裝都可以?!?p> 堂堂燕王竟然主動申請男扮女裝,只為留在她身邊……
阿秦聞言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然而下一刻眼淚卻又隨即滾落而出。
他堂堂燕國的王,如今卻甘愿留在她身邊男扮女裝。
她滅了他的國。
她還他娘的在他胸前狠狠刺了一刀!
三年的時間。
她用了三年的時間來恨他,誤會他!
可是他卻不曾很過她。
現(xiàn)在竟還說出這樣的傻話。
晶瑩的淚珠從阿秦眼中滴落,就像是熔漿落在逄阿手背上,燙傷他的心。
“阿秦莫哭……”
就在逄阿想要擦拭她眼角的淚時,阿秦一把握住逄阿的手。
阿秦用命令的口吻說道:“別動!”
逄阿便乖乖聽阿秦的話,沒動。
反倒是阿秦緊握住逄阿的手不斷顫抖。
她不想哭。
可是眼淚卻是忍不住往下掉。
她太愚蠢!
可是眼前的男人卻比她更加愚蠢!
他所做的一切竟然都是為了成全她。
國破。他卻不恨她。反而說男扮女裝留在她的身邊。
為什么?
她不會再愚蠢的問出口。
仿佛知道阿秦在想什么。
逄阿聲音沙啞地說道:“阿秦。我從未有過野心想要成為統(tǒng)一七國的王。既然如此,燕終有一天會落在你手中。但你若是善待燕國百姓,這并沒有任何不好?!?p> 感覺到阿秦緊握住他的手抖得更加厲害。
逄阿頓了頓又道:“阿秦。即便有娘親的遺愿在,我亦是不愿成為王。從我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唯一的心愿便是留在你的身邊?!?p> 那怕是以男扮女裝的方式,他亦是覺得幸福。
三年來,他唯有做夢才能夢到阿秦緊握住他手的這一幕。
“你不許再說話!”
阿秦瞪大眼睛看向逄阿,發(fā)出低啞的聲音。
逄阿想說的她都知道!
她比誰都更清楚!
只是這樣的話一旦從逄阿口中說出來,便會加重自己的愧疚感。
朝夕相處兩年,如今誤會解開。
她清楚逄阿在想什么。
逄阿亦是清楚她在想什么。
“阿秦。一切皆是我逄阿自己的選擇。你無愧于我。”
望向逄阿眼中的神情,復(fù)雜的情緒自阿秦心中排山倒海般涌來。
這一刻,她不知道愚蠢的自己還能說什么。
有千言,有萬語,也不及從此刻起,珍惜逄阿。
不愿逄阿再繼續(xù)說話。
望向逄阿眼中的深情,她隨即將自己顫抖的唇落在逄阿唇上。
不敢觸碰到逄阿的傷口,阿秦虛伏在逄阿身上。
不同于剛才喂藥那般的輕柔,阿秦的吻依舊如過去一般霸道兇猛。
不對……
此刻阿秦的吻比起過去更加霸道。
阿秦閉著眼見,雖然她的吻很是霸道,然而她英氣的臉上卻寫滿憐惜。
她發(fā)誓,此生她定要好好珍惜逄阿!
往往憐惜的表情只會是男子對女子。
極少會像現(xiàn)在這般,是阿秦憐惜他。
不過。
他極是享受這樣的憐惜。
逄阿深邃的眼底漸漸浮起笑意。
他將阿秦與自己十指相扣。
只愿時光能夠停留在這一刻,阿秦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在逄阿甘愿說以男扮女裝的方式留在她身邊之前,阿秦早已在秦軍中散布消息稱,被她安置在馬車內(nèi)的人乃是她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馬。
但她原本打算的是,等到回到秦國安頓好逄阿之后,便又命人散布出消息稱,之前不過是誤傳,她找到不過是她在趙國時,結(jié)實的好兄弟。
在快抵達秦國時,逄阿胸口傷已經(jīng)有所好轉(zhuǎn)。
這段時間,阿秦幾乎整日與逄阿呆在馬車上,但即便是這樣,阿秦依舊覺得不夠。
她恨不得將逄阿吞入腹中,從此那怕半刻都不會與她分開。
如今阿秦對他的霸占欲,逄阿自然清楚。
他亦是想要時時刻刻守護在阿秦身邊。
馬車中,阿秦望向他說:“逄阿。其實……龍陽之癖也是他娘的可以的!”
逄阿躺在榻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阿秦,聽到阿秦的話,沒能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逄阿語氣溫柔地說道:“阿秦。我舍不得?!?p> 她乃是即將統(tǒng)一七國的秦王,他又怎舍得讓在榮耀之中留下污點。
阿秦剝了一個橘子塞入逄阿口中,堵住逄阿的嘴。
阿秦道:“逄阿。我也舍不得。”
阿秦英氣的臉上寫滿認真。
逄阿因為她受了這么多的委屈,她不愿再讓逄阿再受半點委屈。
男扮女裝。
這何等侮辱!
僅僅是想到逄阿男扮女裝的模樣,她便會心疼。
更別說真的看他穿。
“逄阿。你想都別想男扮女裝。我不允!”
阿秦的話一出口,馬車內(nèi)變得安靜。
逄阿并沒有說話。
只是他深邃的眼突然蒙上一層黯然。
阿秦看到逄阿就像是一只委屈的小狗。
她眼中的決絕突然被一抹不知所措所代替。
她舍不得逄阿男扮女裝。
更舍不得讓逄阿露出一臉委屈的模樣。
就在這時,阿秦聽逄阿道:“阿秦。若是我不做性別的偽裝留在你的身邊,我需要整日戴著人皮面具。你我的名譽皆會有損。但若是我男扮女裝,別人只會再我的長相上比手畫腳,沒有人會知道我乃逄阿。逄阿的名譽不會受損,你名譽亦是受損。這樣的決定又有哪里不好?”
“不好!”阿秦緊皺著眉道,“你乃是堂堂男子。男扮女裝的話,只會委屈你!”
“委屈?”
逄阿臉上流露出哭笑不得表情。
他微微搖頭道:“阿秦啊。男扮女裝,我不覺委屈。若是有人病垢你乃有龍陽之癖,我才會覺得委屈?!?p> “你……”
聽到逄阿的話,阿秦氣不打一處來。
可是望向逄阿深情的眼,她所有的氣卻又通通消散不見。
就在這時,她竟看到昔日的燕王竟然像小狗一樣,眨巴著眼對她說:“阿秦。我的臉長期戴人皮面具的話,很容易紅腫潰爛。你可舍得?”
“……”
軟的不行。
他便來更軟的……
這便是逄阿的套路,阿秦聞言抽了抽嘴角。
面對可憐巴巴朝她眨眼睛的逄阿,她終是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男扮女裝。
她怎么舍得!
然而現(xiàn)在面對就像小狗一樣可憐巴巴望著自己的逄阿,她哪里還說得出來不字。
只得妥協(xié)。
回到秦國后,阿秦便不再糾正自己之前放出的流言。
所以在秦國百姓看來,他們的秦王帶回來的女子便是他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馬。
秦國皇宮。阿秦的寢殿內(nèi)。
逄阿正站在屏風(fēng)后面換衣服。
阿秦坐在桌前,喝著茶,但是她的目光卻緊鎖在逄阿映在屏風(fēng)上的身影。
逄阿乃是穿衣顯瘦,脫衣之后,才知其健碩的體態(tài)。
看著屏風(fēng)上迷人的畫面,正端著茶杯的阿秦咽了咽口水。
逄阿俊逸儒雅,穿上女裝會是何模樣?
阿秦?zé)o比期待。
然而當(dāng)逄阿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的那一瞬,剛喝下一口茶的阿秦就像是被天雷劈到,瞪大眼睛,表情僵硬地看著逄阿。
“阿秦?!?p> 原來逄阿換上女裝竟是……
這副鬼樣子!
阿秦愣了愣回過神來,上下打量了逄阿一番,沒忍住噗呲一聲笑出聲來。
“逄阿。你……你可還記得我們在魏國是遇到那個女生男相的張大娘?”
笑得前俯后仰的阿秦道:“逄阿?,F(xiàn)在的你比那魏國的張大娘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