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做夢也忘不掉的聲音

　　“啊，我會考慮的?！碧埔罒ǘY貌的笑意稍顯拘束。

　　丁宥天靜默了幾息，又笑道：“好，我們隨時(shí)歡迎你?！?p>　　寢屋中央，被晾著的唐父眉梢狂跳，一張老臉火辣辣的。

　　既是丁大師，就沒可能認(rèn)錯(cuò)仙榜了，可這唐齊蘭只能讀寫詩文，竟還真被仙榜選中了！

　　他先前還打算帶著兩個(gè)侄子叩首拜師，可眼下，丁大師竟親自上門來邀學(xué)自家女兒……

　　對了，拜師！

　　唐父猛地回過神，抬手擦了擦頭上的汗，臉上若無其事一般，緩步靠近三人。

　　“蘭蘭啊，你何時(shí)改了名字，爹爹都不知道。”唐父臉上換上一副生疏的和藹神色，指著天空哈哈干笑，“我就說了，天上那俊俏姑娘，怎么跟你是一個(gè)模子呢！”

　　老父親聲音暖熱，似乎因女兒的成就而感到高興。他尬暖聲音剛落，天空中響起一陣狂潮嘯聲，好似潮汐退去。

　　眾人抬頭，見到那空中五人的肖像和批注漸漸淡去，凌小仙榜公示期結(jié)束了，唐家后院的空氣一時(shí)安靜下來。

　　“哈哈，”唐父抬手指了指天，向三人迎著笑臉，眼神前后閃爍，“那姑娘……沒了?！?p>　　“……”

　　唐依煥剛才就察覺到父親表現(xiàn)有古怪，心料今日之后，父親對自己的態(tài)度會有變化，卻沒想到變得這么快。

　　幾人沒做聲，唐父又急忙湊到女兒身邊，拿出一副“親子關(guān)系和睦已久”的姿態(tài)，臉上堆滿了和藹的笑。

　　“你呀，自小跟兩個(gè)堂弟情同姐弟，如今兩個(gè)堂弟也到了修行的年紀(jì)，讓他們跟你一同去圣院，難免拖累到你……”

　　“爹，你想說什么，直說便是。”唐依煥出言打斷。

　　唐父扭著脖子，看看丁宥天，又看看女兒，臉色鄭重起來。

　　“丁大師，這仙榜能選中蘭蘭，這說明什么？說明它認(rèn)可了我唐家的血脈之力！它認(rèn)可了我唐家子孫——”

　　“咳、啃……血脈？咯咯咯咯……”旁邊的陸瓶兒突然被自己口水嗆到，一下子脹紅了臉，倚在丁宥天身側(cè)，掩唇發(fā)笑。

　　“是啊是??！”唐父老臉紅了起來，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睜圓了眼，朝著丁宥天二人乞求答案，“我那兩個(gè)侄子，定然是有蘭蘭幾分天賦的，您、您說對吧？”

　　老父親聲音急切，似乎特別希望侄子的資質(zhì)被仙人認(rèn)可。

　　“我明白唐兄的意思?！倍″短斐撩碱h首，上下擺掌，示意唐父停下，“唐兄身為叔父，定是想為兩個(gè)侄兒辦好學(xué)業(yè)，盡些家長的責(zé)任。”

　　“丁大師慧眼??！”唐父猛地一拍大腿，高興得捶胸跺腳。

　　知我者喂我心油啊！

　　丁大師這么給我面子，改日，我也得請丁大師吃豬心蘸醬油！

　　一旁的丁宥天倒是緩緩搖頭，望著唐依煥，典雅的面顏上露出些許遺憾。

　　“沒能挖到墻腳，很可惜呀?！彼p聲嘆息了一句，語氣又是一轉(zhuǎn)，“這兩個(gè)孩子我先記下，院考之日，可以讓他們直接找我。”

　　聽聞此言，唐父當(dāng)即喜上眉梢，但轉(zhuǎn)而又疑惑起來。

　　“丁大師，不知這院考，定在何時(shí)呀？”

　　此言一出，唐依煥頓時(shí)一臉窘迫，恨不得找個(gè)地縫鉆進(jìn)去。

　　真是不知深淺，抱大腿也沒有這樣抱的！非親非故，憑什么讓人家?guī)湍闶聼o巨細(xì)地料理？

　　這點(diǎn)修道的常識，不會自己打聽嗎？

　　“真有意思！”陸瓶兒紅唇翹起，藕白的玉手伏在丁宥天胸膛，攔住他出聲，又側(cè)顏道，“既然你那兩個(gè)侄子天賦聰慧，就讓他們自己算算唄！”

　　“這……”唐父表情一滯，頓時(shí)啞口。

　　丁宥天也皺著眉，似乎對這個(gè)弱智問題很是不悅。他抬起手，扒下那只黏在自己胸前的爪子，冷面轉(zhuǎn)身。

　　“七月初一，過時(shí)不候?！?p>　　聞言，唐父又連忙五體俯身，跪倒在地。

　　“多謝大師恩賜！”

　　趴在地上，唐父還不忘拉著唐依煥的衣角，示意她一起跪下。

　　手剛在地上撐過，也不拍拍土就來抓自己的衣服，唐依煥滿臉黑線，內(nèi)心無語極了。

　　求學(xué)不是跪著求的，況且人家還沒答應(yīng)收呢！

　　在土里跪得這么歡，家里的衣服卻沒見他洗過。

　　地上，聽聞身前再沒聲響，唐父又抬起頭來，就只剩女兒站在眼前。

　　“丁大師人呢？”

　　“走了?！?p>　　唐父猛地站起身，眼神詫異：“怎么沒打招呼，就突然走了？”

　　“怎么沒打招呼？是你沒聽出來?！眮G下這話，唐依煥轉(zhuǎn)身出院。

　　“哎、哎！”唐父站在原地，連聲喚著女兒，“你剛剛怎么不跪？

　　“哎，問你話呢！”

　　卻看著女兒的灰白背影漸遠(yuǎn)。

　　…………

　　青巖城，夏府門前。

　　昨夜戌時(shí)，得知白凰劍遺失，夏父派夏以循出城尋找卻無結(jié)果，于是便急訊傳陳師回府。今日午正，陳師剛趕回府中，就見到天空異象，凌小仙榜公布。

　　“小唐姑娘被選中了！”望著天空，陳師眼神驚訝，又撫起唇邊胡須，悠悠嘆道，“可依她這體質(zhì)，修行的事未免……”

　　“是啊，青巖城哪一戶女子不是那樣。這體質(zhì)是很棘手，圣院雖不比圣教，但也未必不能救治。”夏錦笙語氣無奈，忽而又側(cè)首道，“誒？那不幾時(shí)圣院就會來人，你得立刻走了。這幾日我看住茉茉，你尋回白凰劍再回來。”

　　“不急這片刻。”陳師雙臂交叉胸前，低頭踱著步子，有些無奈，“白凰劍已經(jīng)脫離我的感知，怕是尋不回了，佩劍又重新給她煉了一把?！?p>　　“那避符咒少種幾道，多了只怕茉茉沒用到，又給弄丟了。”

　　“自家孩子，我心里有數(shù)?！?p>　　隨著陳師聲音落下，夏府門前突然微風(fēng)作起，他一身錦袍上青花浮動，瘦削的身影自府門外一閃而逝。

　　半個(gè)時(shí)辰后。

　　鐺，鐺、鐺！

　　廂房里，隱約聽見宅府大門響動，夏冰茉立刻從桌前起身，紅衣飛舞，游廊疾步，身輕影快。

　　這個(gè)扣門的節(jié)奏，她做夢也忘不掉，一聽就知道是誰來了。

　　待她跑到門前，丫鬟已經(jīng)拉開大門，立在門后。

　　霧灰色袍面掠過內(nèi)門邊，那少女半只身子探進(jìn)，往日眼眸里的五分怯弱斂剩兩分，含著如陽閃亮的靈動，向府里打量著。

　　兩人目光碰撞，笑顏澄澈。

　　唐依煥欺身向前，仰著腦袋，一縷暖風(fēng)拂過，那青絲下眉眼悅麗，似乎什么也沒有變。

　　夏冰茉卻沒敢上前，只是兩手交織勾在背后，微紅的臉蛋偏向一旁，忍不住躲開目光。

　　“你藏得挺深嘛?！?p>　　“嘻嘻，一點(diǎn)也沒有藏。”

　　夏冰茉看著一側(cè)的墻角，眉眼微嗔：“誰信啊？”

　　“冰姐你忘了嗎，那仙榜只是預(yù)兆未來之事?！碧埔罒〒溟W著眼眸，聲音漸漸放低，“可這些年，你可是最了解我的……”

　　“那以后會藏起來嗎？”夏冰茉回過頭，眸里含著某種期待。

　　唐依煥皺起鼻子，憨笑搖頭。

　　“當(dāng)然不會！”

　　她眉眼彎彎，雙臂張開，那瘦弱身影一頭撞進(jìn)她懷里。兩人相挽，朝內(nèi)院走去。

　　“你這一下子驚艷所有人，從實(shí)招來！是不是一直在偷偷學(xué)習(xí)?！?p>　　“沒有啦。”她靠在她肩上，歪著腦袋，“我一直都在背古詩，修行很菜的?！?p>　　“鬼才信！我不管，以后你得保護(hù)我了?！?p>　　“我盡力?！碧埔罒ㄊ种富瑒?，指尖盤繞著身前人的青絲。

　　夏冰茉側(cè)首垂眼，真是個(gè)小姑娘，性子還是這么內(nèi)斂！

　　“就這么沒自信呀?！彼Z氣調(diào)笑。

　　唐依煥立馬直起腦袋：“如果有人要傷你，我一定和他拼命！”

　　“小嘴真甜。”夏冰茉指尖撫上她的唇，滑到頰旁，笑彎的眸眼又忽然露出驚色，“誒？依煥，你皮膚怎么水靈水靈的？”

　　唐依煥顫眸，耳邊的冰軟惹得她紅了臉。

　　“……有嘛？”

　　“有啊！”夏冰茉伸手入領(lǐng)，勾住她胸前那枚玉墜，眉眼很是較真，“定是這白鷺起了功效。”

　　可又轉(zhuǎn)而幽聲，撅唇嘟囔起來，“可我戴了一夜，也沒見有你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