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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二十九天

七 黑夜中的燈

沉睡二十九天 宣嬌 2174 2020-04-14 15:00:00

  奶奶有一次講了個鬼故事,說凡是在河里淹死的人,他們的鬼魂是無法投胎的,只有找到下一個溺死的人,才能得到解脫,于是這些鬼魂就成天在河邊晃蕩,一有機會就把人往河里拉,那些受到鬼魂迷惑的人就會莫名其妙的沉入河中。

  每次聽到這里殷童都嚇得膽顫心驚的,現(xiàn)在想來,這個故事或許是真的。

  她甚至有一種感同身受,她現(xiàn)在和那些鬼魂沒有什么區(qū)別。

  殷童嘆了一口氣,在她短暫的29年的生命中,她一直是個驕傲而幸福的公主,她幾乎不需要去刻意追求什么,生活已經(jīng)以最好的方式為她安排好了。

  她不能想象現(xiàn)在要以一種擄奪的方式去獲得生存下來的權(quán)利。

  也許她可以慢慢地等,她有二十九天的時間,交通事故雖然并不會經(jīng)常發(fā)生,但也絕不會是偶然事件,尤其是在這種荒僻的公路。

  如果她運氣足夠好的話,也許明天,后天,或者大后天,她就會找到一個替代者。

  她在黑暗中獨行,曾經(jīng)的她是很懼怕黑暗的,任何她看不見、不了解的東西似乎都含有一定的危險性,所幸的是她的生活一直都是光明的,小的時候她有父母扛著,長大了她有于洋扛著,她從來不需要去適應(yīng)陌生的環(huán)境。

  可是現(xiàn)在的她不再是以前那個殷童,走在黑暗的荒無人煙的地方,她竟然感覺不到絲毫恐懼,反而有一種很靜謐的感覺,好象這里是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專屬于魂魄的世界。

  路邊有一盞路燈,不知道是電壓不穩(wěn),還是線路老化的問題,一直明明暗暗的閃個不停,殷童跳了上去,從更高的地方,她可以看到遠方。

  她環(huán)顧四周,這個丁字路口她并不陌生,在她出事故之前,她也曾經(jīng)開車走過這條路,但僅限于白天。

  這條路的視野并不理想,不遠處有一個很急的彎道,道旁種著一片濃密的桑樹林,讓本來就不開闊的視野更加狹窄,一條小路沿著桑樹林而建,在道路盡頭與公路交匯。

  靠近彎道的地方還有一片凸起的高地,那里曾經(jīng)是一片垃圾焚燒場,焚燒場雖然后來搬遷了,還是經(jīng)常有人把建筑垃圾偷倒在那里,日積月累,形成了一塊高地。

  殷童一遍遍地回想當時車禍發(fā)生的情形,可是在她的記憶中始終只有那么幾個瞬間,遠光燈,撞擊,旋轉(zhuǎn),別的她什么也想不起來,她甚至連對方的車是什么顏色的都回憶不出。

  她只記得她好象之前去參加了一個同事的聚會,聚會上有很多人,很多的音樂,很多的冷餐和鮮花……

  因為回來得晚了,她就抄了這條近路。

  她就在這樣的回想中等待著,看月亮一點點的西沉,公路上自始至終都是靜悄悄的。

  這也難怪,白天就十分靜僻的公路,這個點根本不會有人踏足。

  坐了一會兒,她無聊起來,跳下路燈,沿著公路晃蕩,出于活潑好動的性格,偶爾她還會跳上路旁的電線,晃悠著腿在上面坐一會兒,或者蜷縮在草叢里,看晝伏夜出的動物們在忙碌些什么。

  黑夜一點都沒有影響她的視線,相反能讓她看見比陽光下更多的東西。

  草從里有一只田鼠,在洞口探頭探腦的,外面很冷,雖然他不想出去,但饑餓使他不得不放棄溫暖的洞穴出去覓食。

  終于他敏銳地嗅到了食物的氣味,他花了很長時間,四肢并用,刨到了一窩肥美的螞蟻,雖然這并不是他最喜歡的食物,但在這樣的季節(jié)能補充到蛋白質(zhì)已經(jīng)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可惜美食的快感沒有持續(xù)多久,他就被一只潛伏已久的黃鼠狼迅速的撲倒并咬住,在無力的抽搐一陣后,成為了它的點心。

  前方突然出現(xiàn)了一團光亮,象是天空中的一顆啟明星,在黑夜中熠熠生輝。

  殷童精神一振,她對黑暗中的光亮有一種反能的渴望,就象飛蛾喜歡燭火一樣,她慢慢走近那片光亮。

  原來是一座私營的加油站,建在公路的一處彎道旁邊,倚著幾樹大柳樹,簡陋的罩棚和燈箱,上面用紅漆刷著“23號加油站”,其中兩個字已經(jīng)被雨水浸蝕得褪了色。

  加油島上只有兩臺加油機,后面是幾間站房,其中一間是便利店,還亮著燈。

  殷童走近便利店,透過窗戶往里看,屋子不大,分隔成前后兩部分,后面擺放著貨品,前面做就餐用,因為空間狹小,只放得下一張方形餐桌,三張長條椅。靠近收銀機的地方還有一張單人床,床上堆著被褥、書本和一些雜物。

  屋里的燈光有些昏暗,但沒有影響殷童的視線,一個年輕男子正低著頭,翻看一本厚厚的相冊。

  天很冷,即使穿著棉衣,他還是覺得午夜的寒氣逼人,瑟縮著身子,不時地往手上呵口氣,搓下手,再把相冊往后翻頁。

  雖然旁邊就有一架電暖器,卻沒有開。

  殷童對他還是有點印象的,她曾經(jīng)來過這個加油站,記不清是兩次還是三次,每次來加油她都沒有下過汽車,對方給他加好油,她付了錢就開車走人,連話都沒有多說一句。

  她之所以會記得他,是因為他的笑容很燦爛,雖然想不起來他當時說了些什么,但他對自己微笑的時候好象牙齒很白。

  坐得久了,年輕人站起來,敲了敲肩膀,走到窗邊。

  今晚的月色不錯,他把窗戶推開,探頭看了看,自言自語的說,“多干凈的月色,不是滿月,依然很美,要是能拍下來就好了,可惜,不知道相機什么時候能修好。”

  朝空氣中呼了一口氣,年輕人輕嘆一聲,又關(guān)上窗戶,坐了回去。

  留下一團白霧在殷童的面前裊裊升起,散開。

  他的牙齒還是那么整齊,那么白。

  剛才他距離自己近在咫尺,殷童幾乎可以看見他的每一個毛孔,這種全新的視覺角度讓她產(chǎn)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新奇感。

  換了一種角度,看到的世界和以前完全不同,一切都變得那么有趣。

  年輕人翻了許久的照片,今晚的生意太清淡了,一個加油的都沒有。他覺得有點累了,拿了條被子蓋在身上,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瞌睡。

  隨著月亮漸漸下沉,一天中最為寒冷的時刻也過去了,氣溫以一種常人感覺不到的速度回升,殷童覺得身體開始沉重起來,該返回醫(yī)院了,在陰氣還沒完全消褪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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