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

　　昨天于洋沒有來醫(yī)院，今天應該會來了吧。

　　殷童就這樣帶著企盼，在渾渾噩噩中等待著，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進進出出，護士的護士服洗得纖塵不染，雪白的墻壁泛著刺眼的燈光。

　　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天花板，讓殷童的大腦也呈現(xiàn)出一片混亂的蒼白。

　　她曾經(jīng)對白色情有獨鐘，不久前自己還穿著婚紗，在鏡前優(yōu)雅的轉(zhuǎn)身，那件飾著蕾絲花邊的純白婚紗，經(jīng)過數(shù)次修改過后，妥貼地包裹在她身上，讓她完美的象是一條白色的美人魚。

　　她扯動裙擺，向于洋展示自己的優(yōu)美身姿，頂著店員的目光，于洋毫不顧忌地把她拉進懷里，輕吻落在她的額頭和肩頭。

　　她的世界因愛情而旋轉(zhuǎn)。

　　……

　　回憶被打斷了，病房里進來三個女人，她們向起身迎接的殷母介紹了自己，她們都是殷童的同事，聽說殷童出了車禍，感到意外和惋惜，所以一起來探望。

　　因為平時都是同一個部門的，大家年齡相仿，平時很談得來，所以關系處得也不錯。

　　看到女兒的公司有人來探望，殷母是很高興的，她又不厭其煩的把病情向三人介紹了一遍。

　　大家唏噓不已。

　　殷童雖然年輕，可是性格外向，敢說敢做，頗有決斷力，很得公司領導的賞識，短短數(shù)月，就將她從為數(shù)眾多，且不乏資歷深厚之輩中提拔出來，升為了組長。

　　就在不久前，公司又舉行了一次內(nèi)部投票活動，讓員工們從幾個候選人中推選出一名品質(zhì)主管，殷童以最多的票數(shù)入選，當之無愧成了公司最年輕的品質(zhì)主管。

　　一時風光無限，無人能比。

　　本來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沒想到才過了幾天的時間，就出了車禍，消息傳到公司，象炸開了鍋一樣。

　　有人為殷童感到惋惜，年紀輕輕，就遭此不幸，也有人幸災樂禍，認為殷童升職太快，這是對她德不配位的報應。

　　三人雖然都是殷童的同事，卻也心情各異，思緒萬端。

　　有個護士進來，交給殷母一張催款單，這幾天殷童象一臺碎鈔機一樣吞噬著這個家庭的積蓄，殷母顫抖著接過催款單，她不敢看上面的數(shù)字，然后在殷父的陪同下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殷童的三個同事，三人看著病床上那個插滿導管的人，怎么也無法和記憶中那個神采奕奕的殷童聯(lián)系起來。

　　其中一個圓圓臉的同事說，“那就是說殷童已經(jīng)變成了植物人，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醒來，也許明天，也許明年，也許……”

　　她吐了吐舌頭，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另外兩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殷母雖然說得很委婉，并且對殷童的病情表示樂觀，但三個人都知道，那只是殷母一廂情愿的想法，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很清楚了。

　　一個臉上長著雀斑的人說，“真是太可惜了，殷童才當了幾天的主管，椅子都沒坐熱，就出了這樣的事，公司里現(xiàn)在說什么的都有，實在是不堪入耳。”

　　“他們都說什么了？”說話的是一個娃娃音的人。

　　“他們說這就叫樂極生悲，殷童一心想要獲得這個職位，得到了卻又守不住?！辈》坷餂]有外人，雀斑臉說話也毫不避諱。

　　娃娃音對她的話又補充了一些，“我也聽說了，還有人說這個品質(zhì)主管本來就該由陳粒來當，陳粒一個老員工，入職五年多了，數(shù)年來兢兢業(yè)業(yè)，雖然沒有矚目的成績，卻一直為公司默默付出，憑什么要讓殷童這個新手來當，就因為她長了一張伶牙利齒的嘴巴？”

　　陳粒也是殷童的同事，入職已經(jīng)五年多，是公司的元老級員工，兩人同時被提名為品質(zhì)主管的候選人，可是在最后的投票階段卻落選了。

　　“可是當初員工投票時大家都是自覺自愿的，不想讓殷童當選可以不投，為什么那個時候他們不說。”圓圓臉提出質(zhì)疑。

　　“誰不知道殷童是經(jīng)理他們中意的人呢，聽說上面其實早就已經(jīng)內(nèi)定好了?！?p>　　三人都沉默了。

　　人們常常不愿意承擔自己行為的后果，并且理直氣壯的認為，原來就不是出于他們的本意。

　　沉默一會兒，雀斑臉說，“真不知道陳?，F(xiàn)在會是什么感覺?！?p>　　娃娃音說，“那還用說，陳?？隙ㄊ亲罡吲d的，現(xiàn)在殷童出了車禍，主管的位置非她莫屬了?！?p>　　“所以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平時誰也不用看不起誰?！闭f話的是雀斑臉。

　　圓圓臉聽出了她話中的意味，說，“聽你的意思，怎么好象你對殷童有什么不滿？”

　　雀斑臉回答，“雖然現(xiàn)在說這個有點不厚道，但我覺得吧，殷童平時對人太嚴苛了，她一句“沒有按照格式填寫”就得拿回去重做，平時說話又直接，一點情面都不留給別人?！?p>　　娃娃音表示贊同，“殷童說話是太率直了些?！?p>　　“這話你以前怎么不說？”圓圓臉質(zhì)問。

　　“大家都是坐在一個辦公室的同事，她又是要升主管的人，我還能說什么?！?p>　　三個人又不說話了，殷童平時快人快語，做事利落，沒少落人家的口舌，她們?nèi)穗m說平時關系還不錯，但大部分也是因為殷童是她們的上司的原因。

　　圓圓臉最后說，“你們好歹也是殷童的朋友，出了這事大家都不好受，這話以后還是別說了?！?p>　　雀斑臉瞥她一眼，“你就別埋怨我們幾個了，好歹咱們還能來看望一趟，梁欣到現(xiàn)在連個表示都沒有，按理說，她才是造成殷童車禍的罪魁禍首。”

　　梁欣也是她們的同事，出事那天，殷童升了主管，梁欣提出開一個party為殷童祝賀，parth開得很嗨，大家鬧到很晚才散，所以殷童才回來晚了。

　　按理說，殷童出了這種事，即使梁欣沒有直接責任，也應該表示一下歉意。

　　“今天來的時候我還問了句梁欣，要不要和咱們一起來醫(yī)院，她借口家里有事走不開?！?p>　　談起這事，三人都有些憤憤不平。

　　殷母回來了，三個人住了嘴，一起站起來，向殷母告別。

　　大家握著殷母的手說，“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很難過，但我們相信殷童會醒來的，希望她能早日回來工作，阿姨盡管放寬心。”

　　三人出了醫(yī)院，外面陽光燦爛，站在陽光下大家長吁了一口氣，雀斑臉捂著胸口說，“殷童那個樣子真是嚇死我了，比鬼好不了多少?！?p>　　“前兩天我爸住院動手術，今天又來看望殷童，最近老往醫(yī)院跑，感覺真是不吉利?！?p>　　娃娃音最后提議，“咱們還是去酒吧喝杯酒壓壓驚吧?！?p>　　三人一起向酒吧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