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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二十九天

第十天(一)

沉睡二十九天 宣嬌 2404 2020-05-06 15:00:00

    楊凡回到便利店,他有點沮喪。隨著油站的沒落,來加油的人形形色色,趁火打劫的人不在少數(shù)。

  “抱歉今晚不能和你一起讀鬼故事了?!彼D(zhuǎn)過身來,發(fā)現(xiàn)殷童已經(jīng)不在了。

  他走出便利店之前,她還坐在這里的,難道她已經(jīng)走了嗎?

  楊凡看了看鐘,距離三點還有五分鐘。

  一陣冷風(fēng)吹進來,門開了,殷童走進來,把一個塑料袋放在收銀臺上,里面放著被調(diào)包的中華煙。

  “所以你又故伎重演了?”楊凡知道,這一次又是殷童幫了他。

  “我只不過略施小技,就把他們嚇昏了,就這點出息,還想出來搞詐騙?”殷童晃了晃手里的面具,別克車馳出加油站的時候,她就跟了出去,走的時候順手拿起了這個面具。

  事實證明這個面具還真管用。

  對于心里有鬼的人來說,一點風(fēng)吹草動就能把他們嚇得夠嗆。

  殷童想起那幾個人的表情,盡管她沒有強烈的喜怒哀樂,還是樂得咧開了嘴。

  扮鬼有時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通過殷童的笑容,楊凡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幾個年輕人的狼狽。

  他有些感慨,曾經(jīng)的他以為憑自己的能力和付出,他可以過得很好,可沒想到他最終還是要借助殷童這樣的靈異,通過特殊的手段,才能實現(xiàn)自己的公平。

  “你看我嚇人嗎?”殷童把面具戴上,吐著舌頭。

  “這個面具和你真是太配了,以鬼扮鬼,堪稱完美?!?p>  殷童聽出他的嘲諷之意,脫下面具要打他,楊凡也不躲,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我不和你一般見識?!?p>  殷童手中的面具沒有打下去就慢慢消失了,墻上的時鐘咚咚咚的敲了三下。

  楊凡嘆了口氣,一個小時的時間真的是太短了。

  ——

  今天殷童開始了第一療程的高壓氧治療,她被殷父和殷母抱手抱腳的坐上輪椅,推出了病房,一起去做治療的還有幾個人,都是隔壁普通病房的植物人,也坐著輪椅,在家屬們的簇擁下,跟著護士三三兩兩地走出去。

  在眾多的病人中,有一個老人顯得格外孤獨,他坐在輪騎里,由一個面無表情的護工推著,跟在眾人后面。

  老人的眼睛空洞,形容枯槁,臉色灰暗,象是一片冬天干枯的樹葉,已經(jīng)沒有任何生機,只要風(fēng)輕輕一吹,就要飛灰煙滅的樣子。

  殷童想跟著一起去,走了幾步,就被外面強烈的陽光逼退了回來,治療室位于醫(yī)院的另一幢大樓內(nèi),中間隔著一段戶外區(qū)域,殷童無法過去,看來她和她的皮囊是要暫時分別了。

  看著眾人消息在樓道盡頭,殷童退回病房,一抬頭,瞥見對門的病房門口站著個人,形容枯槁,正是剛才被推出去的那個老人。

  他趴著門框,只露出頭部,朝自己遠去的背影投去憂傷的一瞥,很快就又消失在門后。

  他也是一個魂魄?

  這么多天以來,殷童還是第一次見到和她一樣的存在,她原本以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帶著好奇,殷童也跟進了對門的病房。

  她還從來沒有去過別的病房,得益于殷母的堅持,她一直住在獨立的病房里,這間單人病房不僅地方寬敞,一應(yīng)生活設(shè)施俱全,病房內(nèi)只有她一個病人,省去了很多的嘈雜和不便,當然這種病房的價格也是不菲,每天的費用不低于一個四星級酒店的標間。

  可是在普通病房內(nèi),隨著病人的增多,探親的人也成倍增長,不僅環(huán)境更加臟亂,還有長期臥床的病人身上發(fā)出的異味,混合著屎尿的味道,令普通人也要作嘔。

  殷童強忍著不適,在房間里找了一圈,卻沒有找到老人,最后她在狹小的衛(wèi)生間的天花板上,找到了他。

  老人的姿勢非常詭異,他蹲坐在天花板上,屈膝而抱,象一只倒掛的蝙蝠。看見殷童,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你還好嗎?”殷童試著和對方打招呼,她不知道作為魂靈應(yīng)該怎樣說話才合適。

  老人只是木然地看著她。

  “你能下來嗎?”殷童仰著頭,她覺得用這種姿勢和老人說話太反常了。

  “我已經(jīng)在這里呆了很長時間,這個姿勢讓我很舒服?!崩先苏f話了。

  “我叫殷童。”殷童只能先試著自我介紹。

  “你是新來的?”所幸的是,老人雖然行為古怪,說話還是正常的。

  “今天是我來這里的第十天,我該怎么稱呼你呢?”

  “是啊,我叫什么名字呢?”老人的眼珠動了動,好象沉思的樣子,很長時間后,他說,“我來這里的時間已經(jīng)太久,久得都想不起來自己叫什么了?!?p>  也許是他在醫(yī)院住得時間太長,也許是他遭受了什么意外創(chuàng)傷,使他喪失了記憶,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會變成植物人的。

  老人不說,殷童也就沒有問。

  “總有一天你會醒過來的。”殷童想安慰他,作為一個植物人,能清醒過來應(yīng)該是他們最大的愿望吧。

  “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人記得我,醒不醒來有什么區(qū)別。”老人說話的時候象是在喃喃自語,“我的老伴兒已經(jīng)死了,唯一的兒子也很長時間沒來看望過我了,我其實早就死了,只留了這一副皮囊。”

  殷童感到了一絲憂傷。

  “當沒有人在乎你的時候,活著還是死了就沒有什么區(qū)別了?!崩先诉€是保持著那個姿勢,眼神空洞的說。

  “你會好起來的?!币笸m然覺得自己的語言空洞而乏力,但她想不出別的安慰之詞。

  “我要走了,我已經(jīng)讓老伴兒等得太久了?!崩先说偷驼f著,“我走了以后,很快就能重生,當我重生的時候,我會以這個姿勢重新回到人間?!?p>  每個在母胎中的嬰兒都以這種姿勢存在,殷童突然明白過來,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老人才一直以這種姿勢存在。

  對他來說,他也許真正渴望的是重生。

  殷童還想問他知不知道無常的事,外面?zhèn)鱽硪魂図憚?,護工推著輪椅進來了。

  護工一邊托起老人,一邊把輪椅傾側(cè)過來,利用慣性把老人利索地甩上了病床,象甩一只巨大的垃圾袋一樣,然后把那些礙事的胃管和尿管一并塞到被子里。

  她看見老人裸露的手臂上留著一片淤青。

  看了眼蹲立在天花板上的神情黯然的老人,殷童默默的退了出去。

  殷母和殷父推著輪椅進入病房,兩人合力,把殷童小心翼翼地搬回床上,殷母替她整理好衣服,蓋好被子,坐下來微微喘氣。

  她感慨道,“今天和童童一起去做治療的那個老人真是可憐,來了這么長時間,也沒見他有什么親屬來過?!?p>  殷父說,“聽說他有個兒子,工作很忙,幾個月才來一次,把父親托給了護工全權(quán)護理?!?p>  說起那個護工,殷母很是來氣,“那個護工我在開水房見過幾次,每次買了盒飯把里面的雞鴨魚肉自己先挑著吃了,剩下一些沒營養(yǎng)的菜葉攪爛了喂給病人吃,別說病人是個植物人,就是好人兒也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的?!?p>  “所以說再怎么辛苦,我也要自己照顧童童,說什么也不能請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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