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粒坐了很長時間才離開醫(yī)院，走出大門，心情不是太好。
門口有個熟悉的身影匆匆一閃，就跑了過去，陳粒追了上去。
“是梁欣嗎？”陳粒大聲喊。
前面的人站住，轉(zhuǎn)過身來，正是同事梁欣。
“你在這里干什么？”陳粒氣喘吁吁地追上去，發(fā)現(xiàn)梁欣戴著口罩，用很不情愿的姿勢面對著她。
“我，只是逛街的時候路過這里?！绷盒赖椭^說。
“你帶著水果籃逛街？”陳粒指指她手里沉重的水果籃，上面還扎著彩帶，一看就是精心包裝過的樣子。
“好吧，”梁欣抬頭，“我其實是想來看殷童?！?p> “那你為什么不上去？”
“我害怕她的家人會為難我，”梁欣想了想，說，“現(xiàn)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殷童是從我家開完party，在回去的路上出的車禍，找不到肇事車輛，就把矛頭全部指向我，好象我是罪魁禍?zhǔn)滓粯??！?p> “如果你覺得你是無辜的，你可以向她們解釋。”
“也許你可以向一個人解釋，但你無法向所有的人解釋，”梁欣的語氣激動起來，“在公司所有的人都指著我的脊梁骨罵我，說我見風(fēng)使舵，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行政部還以我工作態(tài)度不認(rèn)真扣了我的獎金，可這是我的錯嗎？公司開party的也不是只有我一個，我只是比別人運氣差了一點而已，偏偏在殷童出事的那一天開了party?！?p> 對此陳粒也辯駁不了什么，她知道梁欣的辭職是迫不得已的。
梁欣繼續(xù)說，“現(xiàn)在我連工作也丟了，我受的懲罰難道還不夠嗎？”
“你至少可以向她的父母解釋一下。”陳粒說。
“其實我也想來看看殷童，畢竟作為同事一場，我也很不希望看到這種事發(fā)生，可是我害怕，害怕她的家人會拿我撒氣。陳粒，對不起，我就是個普通人，請你原諒我的懦弱?！绷盒腊咽掷锏乃@交給她，“請幫我把這個帶給殷童，對她的家人說一聲對不起?！?p> 說完她就轉(zhuǎn)身跑走了。
——
殷童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就出來溜噠，董桂花還是象個容易受驚的小鹿一樣，任何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能讓她驚慌失措，躲藏在無人的角落不肯出來。但更多的時候她還是坐在窗臺上，看她的男友照顧躺在病床上的自己。
她看著男友的眼神親切又陌生，每次男友讀故事的時候，她就這樣靜靜的坐著，聽到入迷的地方，還會輕笑出聲。
殷童走過去，董桂花噓聲示意她小聲一點，好象怕驚擾了男友。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念書聲也是抑揚頓挫的，有時給人的感覺更象是在演一出獨幕劇，而不是在向自己的女友說話，可是董桂花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病房里的家屬和護(hù)士都稱贊男人的細(xì)致體貼，這讓他更加沾沾自喜，念起故事來也更加賣力。
殷童輕輕地走進(jìn)來，又輕輕地走出去，她不想打擾董桂花美好的幻想，如果躺著比醒來要好，為什么非要喊醒她呢。
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殷童體內(nèi)的靈力又慢慢凝聚起來，但也許是受到了上次門神的影響，殷童覺得自己的靈力大不如前了，精神也有些恍恍惚惚的，很多生前的往事都想不起來，除了那個加油站在她的印象中依然深刻外，別的事情就象天空中漸漸遠(yuǎn)去的風(fēng)箏一樣，變得越來越模糊。
她今天來到加油站的時候，月亮才剛剛升到中天，楊凡坐在電腦前，在網(wǎng)上查閱著什么，神情非常專注，很長時間都沒有變動一下。
黑貓匍匐在楊凡腳下睡覺，隨著殷童的進(jìn)入，它抬起了頭，用幽綠的眸子看著她。
相處了這么長時間，殷童已經(jīng)把它當(dāng)成了心靈相通的朋友，她和黑貓對視著，想從它的眼中讀出些什么。
楊凡也察覺到了黑貓的異樣，他抬起頭，摸摸它的腦袋，“你看見了什么？”
黑貓甩了兩下尾巴。
楊凡看了看墻上的鐘，現(xiàn)在是凌晨一點，如果他沒有猜錯，應(yīng)該是她來了。
他對著空中呼了一口氣，露出笑容，說，“今天怎么那么早，我猜，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坐在窗臺上?！?p> 當(dāng)然他是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的。
抓抓腦袋，他覺得自己的樣子有點傻，拍了拍黑貓的腦袋，說，“我來給你念幾個故事吧?！?p> “2006年4月29日，星期六，這一天各大網(wǎng)站都在轉(zhuǎn)發(fā)一條貼子，是關(guān)于發(fā)生在P國的一段離奇車禍的視頻……”
這是楊凡在網(wǎng)上搜索到的一則靈異事件的新聞，大概內(nèi)容是三個年輕人深夜開車回家，經(jīng)過一條荒僻的公路的時候，看見路邊站著一個女孩招手?jǐn)r車。
年輕人將車子停下來，女孩說自己在這條路上迷路了，想搭他們的車回家。
他們讓女孩上了車，一路上女孩神情哀傷，向他們訴說著自己的前生過往，女孩說她早在很多年前就因車禍去世了，一直找不到機(jī)會重新投胎。大家都以為她在開玩笑，沒有人當(dāng)真。
這時候女孩的臉突然變了，變成了扎滿玻璃渣、滿臉血漬的樣子，三個年輕人大為驚恐，開車的那個更是當(dāng)場失去理智，把車子翻進(jìn)了路邊的荒地，導(dǎo)致了一場嚴(yán)重的車禍。
……
楊凡又絮絮叨叨地念了幾則故事，都是關(guān)于車禍的一些靈異事件。
墻上的時鐘敲響了兩點，他抬起頭，并沒有發(fā)現(xiàn)殷童，“奇怪，她到哪里去了？”
黑貓甩了兩下尾巴，低了低頭。
順著它的目光，楊凡朝床鋪下看了過去，見殷童躲在床板后，只露了個腦袋在外面，眼神中透著驚慌。
“我不念了，你出來吧?！睏罘灿悬c哭笑不得，他的本意是想用講故事的方式告訴殷童，這種靈異車禍產(chǎn)生的原因，也許就是魂靈在為自己尋找替死鬼，同時他也想為殷童提供一些切實的行動參考，沒想到把她嚇著了。
殷童慢吞吞地鉆出來，“你講的都是什么故事，太可怕了。”
看上去她根本沒有體會到他的良苦用心。
“幾個鬼故事而已，你應(yīng)該最熟悉不過了。”
殷童對著楊凡大喊，“跟你說了多少遍，我不是鬼，我是很純潔的魂靈?！?p> “好吧，”她的聲音實在有點大，楊凡捂住耳朵，“我只是想幫你?！?p> 殷童明白了，他是想用講故事的方式提醒自己，怎么去找替死鬼。
可是她做不到。
殷童有點泄氣，“我已經(jīng)試過了，我不行?！?p> “也許換一種方法，你就能成功了。不要氣餒，你還有十天的時間?！?p> 殷童看著自己的腳尖，她也曾經(jīng)想過制造一起車禍，可是當(dāng)她看到那些開著車，奔波在深夜馬路上的人，她根本下不去手，他們都是被生活裹挾著的人，和楊凡一樣，現(xiàn)世不易，艱難存身而已，她怎么能再去剝奪他們生存的權(quán)利。
有時候她又有點后悔，她曾經(jīng)有過機(jī)會，在那幾個訛詐楊凡的年輕人的車上，她本來是可以下手的，她覺得如果對他們下手她是可以心安理得的，可是她錯過了。
錯過就沒有機(jī)會了。
所以她有什么辦法呢。
楊凡看了看鐘，第一次對殷童下了逐客令，“現(xiàn)在的你應(yīng)該去辦你的正事，而不是在這里浪費寶貴的時間?！?p> “可是我不想去。”
“我明白，我也不希望有車禍發(fā)生，可是我更不想看到你一直躺在病床上?！睏罘灿袝r候覺得自己也很矛盾。
殷童看著自己的腳尖。
“我是不是很自私？”楊凡問。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p> 楊凡拉著殷童來到門外，指著天上說，“我很自私，我想和你看一整晚的月亮，而不是每天只有一個小時的相處時間，你能幫我完成這個心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