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七年的時間可以發(fā)生什么?七年,足夠一個人從真央畢業(yè);七年,足夠讓一個家庭轉(zhuǎn)瞬破裂;七年,足夠讓一個孩子變得成熟。七年很長,卻又轉(zhuǎn)瞬而逝。
當聚靈體學院送走了自那之后的第十屆畢業(yè)生,對墮落聚靈體的大規(guī)模遠征也終于到了盡頭。
這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戰(zhàn)爭。墮落聚靈體重傷了一位領(lǐng)導人,折損高手無數(shù)。而暗世界,損失更是慘重。最早前往墮落聚靈體的幾位賢者,死的死傷的傷。
暗世界元氣大傷,不得不與墮落聚靈體停戰(zhàn),結(jié)束了這長達十年的戰(zhàn)爭。迎安也終于得以回到暗世界。
而她一回來就要面對很多事情,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殷長風賢者的葬禮。
殷長風賢者是在和墮落聚靈體的戰(zhàn)斗中受了重傷,又在回暗世界接受治療的過程中被偷襲,最終去世的。
而他被偷襲的時候,特殊小組同時收到了兩個任務(wù)通知。其一,支援結(jié)界附近遇襲的九位傷員。其二,支援護送重要文件的戰(zhàn)略團隊。
那時候柏生賢者帶著幾名組員在別的地方偵查,特殊小組無力同時執(zhí)行兩個任務(wù)。而冬雪,選擇了重要文件,也就失去了救她師父的機會。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迎安第一次見冬雪掉眼淚。她哭得稀里嘩啦、一塌糊涂,她罵自己無情,罵自己害了師父。如果早知道傷員里有師父,冬雪會毫不猶豫跑去救他,而由迎安帶隊,重要文件也不見得就一定會丟失。
可惜,這世上沒有早知道。
可惜,殷賢者還是去世了。
所有人都在夸冬雪,說她大公無私,說她有全局意識??捎仓溃ニ臒o私,去他的全局,在親情面前,這一切都不值一提。
這一天,肅穆的殷家擺滿了白色的鮮花,黑色的闊簾就掛在能看到的每一個廊檐下。
來賓很多,都是暗世界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殷家的葬禮,論規(guī)模、論觀禮人數(shù),絕對算得上是暗世界中最體面的一個。
迎安看到,好多人都在哭??墒?,痛哭的貴族少女,卻在臉上涂了最上乘的胭脂;可是,泣不成聲的婦女,頭上中分的發(fā)縫里卻全是濃香的發(fā)油;可是,難受得說不出話的家臣們,卻在喪服外裝飾著華美精致的飾品。
這不像是一場葬禮,這更像是一場以葬禮為主題的宴會。每個人都竭盡全力把自己打扮成供人觀賞的孔雀,揚著金光閃閃的尾巴,高傲地穿過人群。
冬雪沒有哭。
甚至眼眶都沒有紅。
也許是因為淚水早就流干了,也許是因為這諷刺的現(xiàn)實。
葬禮不宜打扮得過于隆重,卻也不能太簡單,于主家失禮。迎安的衣著就剛剛好。
殷家最疼愛她的人離開了,這個任性的小姑娘一下子就成長了起來,成長得讓人心疼。
“迎安,姑姑姑父去世的時候,也是這番模樣嗎?”冬雪站在閣樓上,冷漠地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賓客。
“母親沒有舉辦葬禮?!庇驳穆曇艉芮謇?,“父親的葬禮非常簡單,就連家臣都沒有邀請?!?p> “迎安,我沒有勇氣……”冬雪的聲音在顫抖,“我沒有勇氣不邀請這些人,我必須得……在現(xiàn)在這樣的時候,任由他們玷污我殷家的門扉?!?p> 迎安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冬雪需要的是一個安靜的傾聽者。
“我必須要強大起來,強大到讓他們忌憚,甚至無力抗衡的地步。只有這樣我才能把殷家牢牢掌握在手中,才能真正做我想做的事情!”冬雪緊緊攥住了拳頭,“從今往后,我不再僅是殷冬雪,還是殷家第二十二代當家最好的支柱?!?p> 迎安沉默了一瞬,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問出那句話的:“殷忻呢?”
殷長風去世,最難過的那個人恐怕不是冬雪,殷忻作為殷家唯一的男孩兒,不僅要自己寬慰喪父之痛,還得扛起整個殷家的責任。
其實迎安和殷忻不算太熟,只是從第一次見面開始,迎安就總覺得殷忻看向她的眼神很哀傷。而且……她也覺得殷忻給她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那么溫柔那么陽光的殷忻啊,可千萬不要變成悲傷的模樣。
冬雪是兩年前在明世界達到賢者級的,然而在面對家族問題上,依然如此無力。那迎安自己呢?關(guān)佳面對的問題和挑戰(zhàn)只會更多,她還需要繼續(xù)提升自己,絕不能松懈。
殷賢者的死亡對于整個暗世界而言都是個打擊。
經(jīng)此一役,暗世界損失巨大,元氣大傷。一下子空出多個賢者的位置,短時間難以填補。
“唯哲,你要快點成長起來,讓暗世界的聚靈體們見識見識真正的天才?!庇才吭诨乩认露咽?。
唯哲就在院子里練習靈力的控制,他已經(jīng)從學校畢業(yè),并且進入蕭震宮隊當了第五管理官。一畢業(yè)就成為第五管理官,比起迎安當年還要優(yōu)秀幾分。不過,就算如此,唯哲每日練習的習慣還是保留了下來。
聞言,唯哲頗為無奈地對迎安說:“你在外面不論何時都是謙虛謹慎的,怎么回家就這么放肆?”
“所以才說,你這樣連在家里都不放松的人,整天累不累???”迎安感覺短短十年未見,小唯哲變得都不可愛了,原來他可是很囂張的。
唯哲用素布仔細擦拭著刀身,聞言連一個眼神都欠奉:“等我能靠實力站在暗世界頂點的時候,我會改變態(tài)度的?!?p> “……你言下之意是嫌我現(xiàn)在實力不夠是嗎?”迎安覺得自己之前判斷失誤,唯哲在某些方面的惡趣味根本沒有改變,“那冬雪呢??”
唯哲擦拭木刀的手一頓,隨即淡淡道:“我知道你和她都很強,總有一天我會打敗你們的?!?p> “你是說以一對二,同時打敗我們兩個人嗎?”
唯哲的面部瞬間僵硬了一下,但他還是迅速調(diào)整好自己的狀態(tài):“如果這是你的愿望的話,我會達成的?!?p> ……
淚奔啊~歲月,你快把我原來那么可愛那么討人喜愛的唯哲還給我啊,豈可修!
而同時,在另一邊,一番隊會議室中,僅有的幾位賢者正在商議重大事宜。
“正如老夫方才所言,暗世界現(xiàn)在非常需要人才?!贝筚t者威嚴地開口,“所以,各位都有什么合適的賢者人選推薦嗎?”
一陣沉默。
柏生賢者左右瞅瞅,發(fā)現(xiàn)某位賢者似乎沒有說話的意思,只好第一個站了出來:“我推薦現(xiàn)任長風宮副官殷冬雪為長風宮賢者?!?p> “嗯,沒錯,長風宮賢者一職由她來擔任最為合適。只不過,殷冬雪的能力足以擔當此任嗎?”大賢者看向柏生。
“啊,當然。作為遠征墮落聚靈體階段殷冬雪的上司,我非常清楚她辦事的能力,她是一個很負責的人。至于最重要的實力問題,我能夠確認,殷冬雪已經(jīng)達到了賢者的水平。”
“嘶~”成天一震驚,“她才多大!”
大賢者摸了摸胡子,雖然沒有說話,但已經(jīng)能夠看出他對于殷冬雪的滿意程度了。
“蕭賢者啊,”柏生突然喚道,“您就沒有什么要推薦的人選嗎?”他扶了下帽檐,直直看向蕭震。
立刻,眾位賢者也都把目光投向了這里。
“您是指蕭家的唯哲小少爺嗎?”其中一位賢者猶豫了,“唯哲少爺?shù)拇_天賦異凜,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只不過,現(xiàn)在的話,恐怕還不能……”
“不不不,可不是蕭唯哲啊?!卑厣Φ迷幃?。
“是她嗎?”那位賢者也笑了起來,“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選。蕭賢者,您再不推薦的話,我可就要搶這個功勞了呢~”
終于,在某些人疑惑、某些人了然的目光中,蕭震說話了:“是,我要舉薦現(xiàn)任蕭震宮副官關(guān)佳迎安,為本落宮賢者?!?p> “啊,原來那小姑娘已經(jīng)達到賢者了啊,我就說嘛!”
非常清楚迎安能力的蕭震,卻刻意隱瞞了下來:“正是因為迎安剛剛達到這個境界,沒有什么經(jīng)驗,我才不想舉薦她。但既然各位賢者都對迎安抱有如此大的期望,那么我這個做長輩的也就不好阻止了,倒不如讓她歷練歷練?!?p> 其中一位賢者不了解迎安,此刻聽旁邊的賢者講起,才知道原來這也是個天才般的人物。不由笑道:“那真是要恭喜蕭賢者了,孫子和養(yǎng)女都如此優(yōu)秀。不過啊,我現(xiàn)在得跟您搶一槍本落宮賢者這個位置了呢?!?p> “哦?你也有要舉薦的人嗎?”大賢者的確非常高興。
“是啊,而且就是本落宮副官?!彼⑿χf,“作為副官顯然更了解本落宮的事務(wù),讓他做本落宮賢者不是更好一些嗎?”
見眾人都比較認同自己的話,他又道:“而且,關(guān)佳……是否還是正宇宮更合適呢?”
正宇宮,以保護暗世界為職責。關(guān)佳,暗世界最鋒利的那把刀。
“那孩子……”蕭震想說迎安一直都在努力擺脫關(guān)佳的宿命,可他現(xiàn)在踩著的是暗世界的土地,他是在會議室里以蕭震宮賢者的身份說話,而不是一位長輩。猶豫片刻,他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那么,諸位都沒有意見的話,從下周開始,任命殷冬雪為長風宮賢者,原本落宮副官為本落宮賢者,關(guān)佳迎安為正宇宮賢者?!贝筚t者環(huán)視一周,“就這樣,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