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cè)雽m門,黃昏謝去,夜幕早已鋪開,江重錦放下簾子問若蕓,端午節(jié)是在什么時候。
姬玥一把環(huán)住江重錦的手臂,又問了一遍:“姐姐,端午節(jié)還出宮玩嗎?”
江重錦捏捏姬玥的臉,問若蕓:“端午節(jié)的時候,永安會有龍舟競渡嗎?”
若蕓答:“回娘娘,有的。中原最大的龍舟比賽就在永安,除了龍舟賽,端午還有斗文大會?!?p> 回到棲梧宮,白芨已經(jīng)等了許久。
“娘娘可用過晚膳?”
望江樓里的點心還有點撐肚子,江重錦只道吃過了。
白術端來藥的時候,江重錦正蜷在床榻上看書,身上蓋了匹薄毯。
聞見藥味,江重錦就頭疼。
“白術,我能不能不喝了?”
“太醫(yī)開了七天的量,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娘娘就喝完吧。”
江重錦捏著鼻子灌下,拾了顆蜜餞放嘴里。
江重錦把西游記里孫悟空大鬧天宮的章節(jié)又細細看了一遍。
清寂的宮闈內(nèi)嘈雜聲漸起,交疊著急促的腳步聲,算著現(xiàn)在不過戌時,江重錦放下書喚了若蕓進來。
不料進來的卻是白芨。
白芨神色焦急,江重錦疑惑道:“這是怎么了,宮里出什么事了?”
“娘娘,娘娘若蕓被皇上叫去了玉芙宮?!?p> 白芨說著就慌了神:“奴婢聽人說,容妃娘娘平日里一直喝的藥被人偷換,藥性相克,容妃娘娘.......容妃娘娘她吐血不止,太醫(yī)館的太醫(yī)都去了?!?p> 江重錦有點緩不過氣,松開緊抓毯子的手,盡量平穩(wěn)氣息道:“隨我去玉芙宮?!?p> 剛到玉芙宮,江重錦就瞧見跪在殿外的若蕓。
殿門大敞,殿內(nèi)燈火通明。
若蕓抬眼看見了江重錦,神色一緊,倏地落下淚來。
“娘娘,娘娘奴婢沒有害容妃,娘娘相信奴婢?!?p> 若蕓的額角都磕破了,伸手牽住了江重錦的衣角。
江重錦輕輕拍了拍若蕓的手背:“不要怕?!?p> 已有小太監(jiān)進內(nèi)殿傳喚。
“啟稟皇上,瑜妃娘娘來了?!?p> 原來姬珩早就在了。
“讓她進來?!?p> 姬珩語氣淡淡,江重錦聽著心跳如鼓。
踏入殿內(nèi),原來德妃,良昭儀,一眾妃嬪都在,姬珩坐在床榻前,背對著自己。
江重錦進來,眾人的目光都凝在她身上,江重錦緩下心緒伏身跪下。
“參見皇上?!?p> 大殿內(nèi)一時氣氛死寂,姬珩不語,竟是德妃噗嗤一聲笑出來。
“妹妹來得這樣慢,是在忖度如何脫罪嗎?”
姬珩垂眸看著躺在他懷中的容妃,由始至終,都沒看自己一眼。
這是江重錦第一次見容妃,她雙眸微闔,模樣清麗,卻臉色煞白,惹人生憐。
心尖微涼,江重錦回望德妃,語氣平靜:“妹妹不明白姐姐的意思?!?p> “容妃的藥被人偷換,太醫(yī)館的人說,今日只有棲梧宮的宮女去取了藥?!?p> 德妃慢悠悠道:“事已至此,妹妹還不承認?”
江重錦看向姬珩,神色不變:“白術白芨是臣妾從楚國帶來的婢女,若臣妾真要害容妃,為什么要找個侍奉自己不過月余的婢女行事,而不找知根知底的呢?”
德妃沒有料到江重錦此時也是能言善辯,一時語噎。
“難道臣妾能未卜先知,預料到自己會被徐昭儀陷害,預料到自己會喝好幾天的藥,在趁這個機會向容妃下手?”
話落,殿內(nèi)又呈現(xiàn)一片死寂。
江重錦知道,就算自己如何剖白,去過太醫(yī)館的只有若蕓,自己始終有最大的嫌疑。
江重錦再伏身:“臣妾懇請皇上明察?!?p> “咳咳咳咳咳?!?p> 容妃醒了,止不住得咳起來,慘白的臉上漫出病態(tài)的潮紅。
她模樣凄惶,一手環(huán)住姬珩的腰,江重錦終忍不住移開了視線。
“娘娘終于醒了,可把我們嚇壞了?!闭f話的是良昭儀。
容妃聲音極輕:“阿珩,我是怎么了?”
姬珩一下下輕撫容妃的肩,聲音也跟著輕了不少,語氣安撫道:“已經(jīng)沒事了?!?p> “妹妹怎么這么不小心,被人換了藥了沒有察覺?!?p> 德妃說著睥了江重錦一眼。
江重錦察覺到床榻上容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再看去時容妃已閉上了眼。
一旁的德妃慢悠悠地扶了扶額上的珠翠,凌厲的目光剜了江重錦一刀。
“容妃被害,差點丟了性命,皇上可不要輕饒了罪魁禍首?!?p> “皇上...”
江重錦還未說完,見容妃用力捂住胸口,雪白的脖子上青筋凸起,咳得用力,竟從口中咳出血來。
姬珩眉心一跳,目光冷冷掃過江重錦,語氣不耐:“都出去?!?p> 江重錦跪了許久,被白芨扶起,走起路來雙腿微顫。
若蕓已經(jīng)不在了,柳德盛道:“娘娘,若蕓被送去了刑房,更深露重,娘娘快些回棲梧宮吧?!?p> “瑜妃,你說你得罪誰不好,非要去惹容妃?!?p> 德妃經(jīng)過江重錦身邊,嘴角微挑冷呵一聲。
在細瞧江重錦此番模樣,德妃覺得很受用,連心情都好了不少,譏笑道:“妹妹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說著懶洋洋地坐上了轎攆。
其他妃子緊隨其后,低聲議論,也不避諱。
“還未入宮前,就聽我爹爹說,皇上和容妃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小定下親事,感情極好?!?p> “可不是,我聽說這皇后的位置是皇上特意給容妃留著的,可惜了容妃體弱,不然這大周早就有皇后了?!?p> “瑜妃這次真是觸了皇上的逆鱗,今日看著容妃這模樣我都心疼?!?p> 江重錦魂不守舍,回了棲梧宮。
“娘娘,娘娘還好嗎?”
白術拿了件厚衣服蓋在江重錦肩上,再一探江重錦的手,是刺骨冰涼。
白術握住自家娘娘的手:“娘娘?”
“娘娘,容妃怎么樣了?”
江重錦不語,目光凝著,看著桌上的出宮令牌發(fā)呆。
應聲的是白芨:“容妃已經(jīng)醒了,若蕓還跪著,不能洗脫嫌疑,就只能刑法伺候了?!?p> 白術細想片刻,望著江重錦:“娘娘,會不會若蕓真的換了藥?”
江重錦搖頭:“若她真受人指示,要陷害我,那方才在玉芙宮,就應該認下罪名了。”
白術心道也是,又問:“那娘娘覺得......會是誰?”
江重錦鼻子一酸,往白術懷里靠了靠,哽咽道:“我不知道,今日在玉芙宮這么多妃子,誰都有可能害我?!?p> “還有若蕓,如若她真受盡拷打,怕是有性命之憂?!?p> .......
今夜云層密布,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
江重錦蜷縮在錦被,卻還是覺得周身漫延出濃濃的寒意。
江重錦沒有同白術說,其實相比被人陷害,姬珩的態(tài)度更讓自己難受。
自己可能比得過徐昭儀,卻遠遠不及容妃。
在容妃的安危面前,自己百般說法都是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