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明知道李綱的擔(dān)憂不無道理,趙桓也不得不親自帶兵去救太原——
從地理位置和軍事角度上來說,太原屬于汴京城的門戶,一旦太原有失,整個汴京就面臨著無險可守的局面,汴京對于金兵來說大概就跟脫光衣服的小姑娘差不多。
是,你趙桓是穿越者,能弄手榴彈也能弄熱氣球,但是人家就是圍著你汴京城一個勁兒禍禍而且不跟你剛正面,你裝備再先進(jìn)又能怎么樣?
更重要的是,如果太原失守,將會對大宋軍隊的士氣造成毀滅性的打擊,雖然大宋軍隊的士氣原本就不怎么樣兒。
當(dāng)然,趙桓也可以選擇直搗黃龍,直接把戰(zhàn)火燒到金國的地盤上,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但是!
糧道!糧道!糧道!
趙二是怎么成就高粱河車神威名的?大宋的頭號開國名將曹彬又是怎么把大宋二十萬開國精兵全部葬送的?
除了趙二那個沙雕提前一千多年就想靠陣圖玩遠(yuǎn)程微操這個原因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被耶律休哥斷了糧道!
如果趙桓想要直搗黃龍,就不得不考慮到糧道的問題,而汴京城離著黃龍府沒有十萬里也有八千里的距離,無論趙桓帶多少馬仔和多少裝備,面對來去如風(fēng)的金兵也一樣會蛋疼。
所以,趙桓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穩(wěn)扎穩(wěn)打,先救太原,保住太原這個汴京城的門戶,然后再一點點兒的向北推進(jìn),直到把戰(zhàn)火燒到老完家的場子上。
更何況,趙桓還不只是單純的要去救援太原。
離京一段時間,有孟太后垂簾聽政,有皇后和皇長子監(jiān)國,又有李綱和李若冰等人輔政,亂子估計是出不了什么大亂子,但是愿意咬鉤的魚兒也肯定不少。
畢竟,大宋的諸位明公們總有些腦癱會死心塌地的跟著趙吉翔混。
所以,從政治的角度來說,親征太原的過程其實就是個釣魚的過程。
至于真像李綱擔(dān)憂的那樣兒,萬一失敗了怎么辦?
別開玩笑了,失敗是不可能失敗的,不把完顏宗瀚他們幾個的屎都打出來,那算他們拉的干凈!
……
“蔡京呢?”
亳州,行在。
趙吉翔坐在小一號的龍椅上,手中不住的翻看著汴京和各地州府送來的題本(奏疏)。
童貫低聲道:“回官家,蔡京遷儋州,按路程算,應(yīng)該快到潭州了?!?p> 趙吉翔嗯了一聲,抿了一口茶水后語氣平淡的說道:“以后不要再稱呼朕為官家了,官家在汴京城中,朕如今,不過是一老拙罷了?!?p> 童貫直接抹起了眼淚:“官家……在老奴的心里,您永遠(yuǎn)都是這大宋的官家,也是老奴的官家,老奴這輩子,就只認(rèn)您這一個官家!”
趙吉翔皺的如老樹皮一般的臉上終于展現(xiàn)出幾分笑意:“也只有你,才會如此忠心耿耿的跟著朕了。對了,汴京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童貫躬身答道:“啟奏官家,據(jù)聞金兵已然退卻,只是少宰李邦彥因為惡了當(dāng)今,被當(dāng)今撞死在紫宸殿的蟠龍柱上,太宰白時中也因故罷官下獄?!?p> “另外,汴京方面剛剛傳來消息,說是當(dāng)今有意親征太原,因此尊元祐皇后為隆祐太后,由元祐皇后垂簾聽政,皇后和皇長子監(jiān)國,以李綱為太宰,李若冰為少宰,留守汴京輔政。”
趙吉翔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元祐皇嫂?這個逆子!朕近在亳州,他卻請元祐皇嫂垂簾聽政?”
“官家息怒?!?p> 童貫勸道:“官家巡幸亳州,也許是當(dāng)今想著親征太原,勝負(fù)未為可知,故而才未請官家回京主政?”
趙吉翔冷笑一聲,說道:“你不用勸朕,也不用安慰朕。說什么想著親征太原,勝負(fù)未為可知,這種話拿來糊弄三歲的小孩子也就罷了?!?p> “朕當(dāng)初留給他兩個輔政大臣,一個被這逆子撞死在紫宸殿,另一個被他給罷官下獄,他眼里何曾有過朕這個父皇?”
說到這里,趙吉翔忍不住輕嘆一聲,說道:“在你的眼里,朕還是大宋的官家,在他的眼里,朕已經(jīng)不再是大宋的官家?!?p> 當(dāng)聽童貫說到趙桓尊元祐皇后為隆祐太后,并請隆祐太后垂簾聽政,皇后朱氏和皇長子趙諶監(jiān)國的時候,趙吉翔就已經(jīng)想明白了一切——
說趙桓想著親征太原,勝負(fù)未為可知的原因是有的,但是趙桓的安排也已經(jīng)說明了,哪怕是真的出了意外,繼承皇位的也是皇長子趙諶。
或者說的再直白一些,他趙桓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這個父皇!他根本就沒把自己這個上皇當(dāng)回事兒!
眼看著趙吉翔的臉色難看的跟吃了狗屎一般,童貫便試探著問道:“官家,既然金兵已退,當(dāng)今又要親征太原,咱們要不要回汴京?”
見趙吉翔不置可否,童貫又接著勸道:“當(dāng)今畢竟年輕了些,雖然老奴也盼著他親征能得勝而歸,只是圍困太原的乃是完顏宗瀚,非是完顏宗望可比,萬一……”
頓了頓,見趙吉翔的臉色沒什么變化,童貫又接著說道:“老奴說句不該說的,萬一要是有什么不忍言之事,隆祐太后和當(dāng)今皇后都是婦道人家,皇長子又年幼,這大宋……這大宋不還是得靠官家來主持局面?”
趙吉翔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嗯了一聲之后問道:“高俅和蔡京呢?”
趙吉翔開始盤算著手里的可用人手。
童貫不用說,現(xiàn)在手里有三千勝捷兵,而且忠心耿耿,不會出什么問題。
倒是高俅,自打上次跟童貫鬧翻了之后,就帶著三千禁衛(wèi)去了泗上。
如果高俅依舊為自己所用,那三千禁衛(wèi)控扼淮津,就是一股絕佳的助力,如果不能為自己所用……
“回官家,高太尉還在泗上,隨時等候著官家的旨意?!?p> 到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童貫也顧不得自己跟高俅之間的私怨了。
官家能回到汴京主政,那自己的榮華富貴倒還能保得住,萬一當(dāng)今在太原得勝而歸,只怕官家就再也沒有還政的機(jī)會。
一旦到了那般局面,像自己和蔡京、王黼、梁師成、朱勔、李彥等“六賊”,估計沒一個能活下來的。
沒聽那些無知愚夫愚婦們唱么:“打了桶,潑了菜,便是人間好世界?!?p> 菜是指的蔡京老匹夫,桶指的可就是我童某人了!
再加上當(dāng)今剛剛登基不久,萬一他老人家想好好收買民心,說不得就會拿自己這伙兒“六賊”開刀。
跟命比起來,自己跟高俅之間的那點破事兒根本就不能算是個事兒好嗎!
“派人快馬傳旨給蔡京,讓他速來亳州。還有高俅,讓他先往汴京,接管汴京城防?!?p> 趙吉翔開始盤算著人手和方略:“既然金兵已經(jīng)退了,那各地的勤王義軍也沒有必要再勤王了,派人去告訴那些勤王軍,讓他們各回本地,違者以謀逆處置!”
想了想,趙吉翔還是覺得不太保險,干脆又接著吩咐道:“派人去汴京打探一番,現(xiàn)在朝堂上的情況,還有城防的情況,都要打探清楚了。”
見趙吉翔已經(jīng)動心,童貫連忙保證道:“官家放心,老奴一定盡力!當(dāng)今不問青紅皂白,便將李相撞死在蟠龍柱上,現(xiàn)在汴京諸公無不盼著官家回去主政?!?p> 身為大宋前任或者說唯一一任的“媼相”,童貫很清楚該怎么說才能打動趙吉翔——說李邦彥被活活撞死這事兒沒什么,說侍御史孫覿被剁碎了喂狗,可能趙吉翔就不敢回汴京了……
官家他老人家的膽子就這么大,為之奈何?
眼看著趙吉翔有些動心,童貫又趁熱打鐵,說道:“老奴聽人說,當(dāng)今此前曾因為各地奏疏送往亳州不送汴州的事情大發(fā)雷霆,若是官家要回汴京,還當(dāng)早做打算才是?”
“嗯?!?p> 趙吉翔不動聲色的嗯了一聲,卻又將話頭轉(zhuǎn)到了太原的城防上面:“朕記得,太原副都總管是王稟?這個人怎么樣?”
“回官家,王稟乃是唐昭宗時良相王摶的七世孫,東晉丞相王導(dǎo)的二十七世孫,行伍出身。
宣和元年,王稟官至婺州觀察使,步軍都虞候。次年,改統(tǒng)制。曾與臣一起平叛逆賊方臘?!?p> 趙吉翔再次嗯了一聲,微不可察的嘆了一聲,說道:“官家畢竟還是年幼了些,若是他兵至太原之前,太原已失,只怕……”
“官家三思!”
童貫頓時被嚇了一跳:“太原乃是汴京門戶,太原若失,汴京無險可守,到時金兵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只怕再也攔不住了!”
盡管趙吉翔說的隱晦,但是童貫好歹也是帶兵二十年的“媼相”,又怎么可能聽不出來——
趙吉翔分明就是打算跟金人媾和,或者說的再直白一點兒,就是打算讓王稟直接開城投降!
這就很嚇人了!
跟金人媾和沒什么,多花點兒錢也沒什么,就算自己當(dāng)初還花錢讓金兵打仗,后來不一樣官至太師之位,更因收復(fù)全燕之地得封廣陽郡王?
但是直接賣了太原,以后金兵三天兩頭的來汴京城下逛一圈,要錢倒還好說,萬一要命呢?卻又該如何是好?
再說了,王稟是自己當(dāng)年的老部下沒錯,但是王稟會不會聽自己的?
還有太原守將張孝純,那匹夫曾經(jīng)當(dāng)著自己的面指責(zé)自己,現(xiàn)在又怎么可能會聽自己的吩咐?
但是趙吉翔卻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賣掉太原:“金人所求,無非錢財,而我大宋富有四海,給他些賞賜也就是了?!?p> 趙吉翔畢竟也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皇帝,心里自然清楚的很,跟皇位比起來,錢財算什么東西,有皇位還擔(dān)心沒錢?
“倒是那個逆子,竟然敢在朝堂上公然喊出朕也配姓趙這般大逆不道之言,由此足見其心性之劣??墒?,他卻忘了,這皇位,畢竟還是朕給他的?!?p> 童貫還是想再勸一勸趙吉翔:“官家,太原副都總管王稟和太原守將張孝純兩人都是死腦筋,如今跟金兵交戰(zhàn)日久,傷亡也重,只怕不會……”
“你使喚不動他們?還是跟他們有過節(jié)?”
趙吉翔瞥了童貫一眼,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問題的根結(jié):“如果使喚不動他們,那就換了他們?!?p> 童貫卻還有些遲疑:“現(xiàn)在完顏宗瀚正兵圍太原,就算是想換,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換的吧?更何況,依老奴之見,只怕金人所圖非小……”
趙吉翔卻呵的冷笑一聲,說道:“金人不圖錢財,難道還會圖朕的江山社稷?還是說,連你也打算忤逆朕的旨意了?”
話被趙吉翔說到這個份上,童貫也不敢再勸了:“老奴不敢!老奴這就去安排!”
“慢著!”
趙吉翔喝住了童貫,又接著吩咐道:“先擬一道旨意,讓白時中官復(fù)原職,看看京中的反應(yīng)如何?!?p> “官家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