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這緊急軍情,糜顯哪還能夠沉得住氣?
再也無心管步府這爛事,三兩步出了人堆,便要奪門而出。
剛走兩步,似又省起什么,連忙轉(zhuǎn)身,快步來到李子聰跟前。
拿眼打量了這比他高出足足一個腦袋的少年,糜顯再不敢有絲毫的托大。
恭恭敬敬施了一禮,然后以近乎懇求的語氣道:“公子大才,糜某佩服得五體投地。如今大難當(dāng)頭,還望公子援手一二。某代這臨沂數(shù)萬百姓,先行謝過公子了?!?p> 說完,糜顯再施一禮,將腰已彎成了近乎一百八十度。
李子聰本已不想再在已是一地雞毛的步府待著,此刻又見糜顯如此,也想去看看臨沂城外,到底是哪路兵馬殺到。
于是,李子聰順勢接口,道:“糜縣丞客氣,小子便隨縣丞去看看吧?!?p> 糜顯喜不自勝,連忙道:“如此多謝?!?p> 李子聰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面向距離他不過半丈、正捧著步明心腦袋的步練師,輕聲道:“步姑娘,我爹爹,便請您照顧一二,可好?”
步練師正處在精神恍惚中,聞言從悲思中回過神來,楚楚可憐地望著李子聰。
慘然一笑,重重點(diǎn)頭,卻不言語。
李子聰見她那張俏臉梨花帶雨,心里莫名一痛。
想說兩句安慰的話來,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最終,也只微微頷首,以示回應(yīng)。
交代完了李大牛的事情,李子聰再無顧慮。
俯身撿起步明心用過的長刀,在步子良的尸身上擦拭了下血跡,也不逗留,向糜顯打了個眼色,便大踏步往外間行去。
當(dāng)他的昂長身軀走過仍舊無力坐在胡床后的鄒氏時,只見這三十出頭的豐腴美婦,一雙秀眸中閃過一絲異彩,高聳的胸前急劇起伏。
薄薄的紅唇輕啟,翕動了兩下,終是一言未發(fā)。
李子聰自然不曾注意到鄒氏這小小的動作,目不斜視地出了步府,跟隨糜顯狂奔到城北的箭樓上。
剛一上樓,急得如熱鍋螞蟻的尹禮便一把將糜顯拉住,將他引到城垛邊。
焦急的尹禮并沒注意到李子聰,但李子聰卻也沒有絲毫介意,跟在糜顯身后,上了箭樓。
尹禮指著護(hù)城河外那片原野,道:“這群敵兵打的是袁字大旗。看這規(guī)模,怕不下一萬余人。十之八九,是冀州袁本初的兵馬。只是我有些想不通的是,冀州與我徐州,中間還隔了青州,袁本初的兵馬又是怎么繞過青州刺史田楷,直接來到我徐州的?!?p> 隨著尹禮的敘說,李子聰也已看清,北面護(hù)城河外的那片曠野,正滿布著密密麻麻的兵馬。
袁字大旗插在中央,迎風(fēng)獵獵飛舞。
步子良果然沒有說錯,冀州袁紹,真的從北面派兵來攻徐州了。
糜顯聽尹禮說完,趕忙趨身上前,附耳將步府之變撿要緊的與他說了。
特別是袁紹、曹操將分從北面和西面進(jìn)攻徐州之事,說得甚是詳細(xì)。
這下,尹禮面上的憂色更劇。
起初他只擔(dān)心臨沂甚至是瑯琊郡會迎來大戰(zhàn),甚至是落入敵手。
而現(xiàn)在,他更擔(dān)心的是,整個徐州,怕是都快要易主了。
“既然曹袁二人聯(lián)手伐徐,說不得袁紹兵馬便是借道兗州而來?!?p> 登上城樓的糜顯看到城外那密密麻麻的軍隊,也是面如土色,壓低聲音道:“騎都尉可有消息?”
尹禮無奈搖頭,道:“此去開陽,不過百余里,騎都尉昨日去后,按理早該有消息了。但直至現(xiàn)在,也無任何音訊,恐怕騎都尉那邊,也定是遇到了麻煩?!?p> 眾人聽尹禮這般說,面上都浮現(xiàn)出濃濃的憂色。
李子聰與臧霸、許褚剛剛成了結(jié)義弟兄,此刻聞言,心頭也不由為這兩位哥哥擔(dān)憂起來。
糜顯也知道形勢危殆,暫時指望不上援兵了。
他只是區(qū)區(qū)一文人,這時看到城下這萬余敵兵,不免心驚膽顫。
重重吐了口濁氣,猶豫道:“現(xiàn)在我們臨沂可戰(zhàn)之兵不過五百,在這萬余大軍面前,怕是擋不下一輪攻擊。依尹校尉看來,咱們現(xiàn)在該當(dāng)如何?”
他此話說出,眾人都目光都齊齊凝聚到尹禮身上。
就目前而言,他這左校尉的官階可比糜顯的縣丞高了一階。
況且,他是堂堂的“泰山四寇”之一,常年領(lǐng)兵打仗。
當(dāng)此危急之時,眾人自然以他為首。
尹禮感覺到眾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自己身上,轉(zhuǎn)頭瞥了眼糜顯。
他怎聽不出來,糜顯弦外之音,已有棄城而逃的意思。
瞬間,他對這膽小怕事、但又貪戀權(quán)欲的讀書人便沒了一點(diǎn)好感。
裝作沒聽到糜顯的話中深意,眼望城下敵軍,朗聲道:“諸位勿憂,臨沂城高河深,即便咱們只有五百兵馬,只要堅守不出,也可抵住萬軍攻城。更何況,俺已向陶公派人求援,相信最多不過明日,便會有援兵來助?!?p> 一眾兵將聽到尹禮此語,緊張的神色微松。
但糜顯不是這些好忽悠的大頭兵,他身為臨沂縣丞,許多內(nèi)幕自然更加清楚。
特別是步府驚變,步子良自以為奸計得逞后說的那一番話,更讓糜顯堅信,徐州即將易主。
他身為臨沂縣丞,還是盡早謀個出路才好。
聽到尹禮這話,糜顯還要再勸,卻聽城樓下,隆隆鼓聲響起。
敵軍,已擺好了陣勢,時刻準(zhǔn)備進(jìn)攻了。
城樓上的眾人齊齊望向城下敵軍,只見整整齊齊列好陣勢的萬余兵馬中,緩緩行出兩將。
都是頂盔貫甲,提長槍,騎大馬。
兩將并轡而行,來到護(hù)城河前。
“張闿?!”
當(dāng)兩將在護(hù)城河前立定,李子聰已看清其中一人形貌,不由驚咦出聲。
他萬萬沒想到,被自己一鋤頭打落深澗的張闿,生命力竟然這般頑強(qiáng)。
不僅沒有身死,甚而連傷勢也沒怎么留下。
“果然是這狗賊!”
尹禮和糜顯聞言,仔細(xì)一瞧,哪還認(rèn)不出左邊一將,正是東海尉張闿。
就在眾人又驚又怒之際,城樓下的張闿也在抬眼打量城頭。
只因夕陽余輝照耀,又是自下而上望,一時間看不清城樓上那一排排荷甲執(zhí)戈的將兵長甚模樣。
只得扯開嗓門,大聲朝城上眾人喊道。
“陳應(yīng)、簫懷二兄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