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河前,曠野之上,張闿自然不會識得,夕陽余輝照耀下,城樓上那個雄姿英發(fā)、俊朗非凡的少年,便是那個邋遢如乞丐、與他仇深似海的李家傻兒李子聰。
此刻的他看到城樓上一個不著盔甲、衣衫飄飄的少年張弓搭箭,只覺好笑。
他是戰(zhàn)陣老將,自然知道叫城時該選的距離。
以他估計,自己所站位置,距離城樓至少三箭之地。
別說人力硬弓射出的羽箭不可能射到近前,就是三人合力啟動的大型弩機,也很難將弩箭射到這個位置。
但是,此刻,遠遠的城樓上,卻有一個衣飾考究的少年在張弓搭箭,怎能不令人覺得好笑?
不僅張闿覺得好笑,就是城樓上的尹禮和糜顯,也像看傻逼一樣看著李子聰。
尹禮雖不擅射,糜顯更不擅長戰(zhàn)陣,但他們都看得出來,哪怕是借著居高臨下的優(yōu)勢,羽箭也最多射到河邊,絕無可能射過河面。
更遑論射中身著盔甲離岸尚有二三十步的敵將。
最終,還是那不知李子聰身份的弓箭隊佰長,看李子聰這少年公子裝扮,估計他是初上戰(zhàn)場的雛哥兒。
為免這初上戰(zhàn)場的公子哥兒出洋相,打擊到他上陣殺敵的信心,挪步上前,壓低聲音,好心勸道:“小兄弟,這里距那敵將至少有三百余步,若是三石弓拉滿,也只能射到一百五十余步。咱們要用箭,最好等他們跨過護城河后,才是適宜?!?p> 佰長說得委婉含蓄,李子聰又怎不明白話中含義?
拿眼掃了下佰長,見他黝黑的面上滿是憨厚,淡笑道:“老哥好意,小弟心領(lǐng)了,你且看著便好。”
佰長見他固執(zhí)己見,不好多勸,尷尬地笑了笑,重新回到陣中。
這時,城樓下,張闿和那袁家子侄將領(lǐng),臉上滿是戲謔。
張闿身邊的袁姓將領(lǐng)甚至歪著頭,對張闿道:“某看此子,錦繡袍服,怕是第一次上戰(zhàn)場的初哥兒,如此自不量力,不怕貽笑大方么?”
張闿聞言,滿是傷痕的一張臉掛著猙獰的笑意,恭敬回道:“將軍言之有禮,這些豪門大閥的紈绔,仗著家勢欺男霸女逞逞威風(fēng)很在行,若是上了戰(zhàn)場,還不得像個沒卵子的娘們兒,只需一吼,放點血腥,包保讓他們嚇得屁滾尿流?!?p> 袁姓將領(lǐng)聽到張闿此話,深感贊同,道:“如此也好,有這紈绔在,咱們攻這臨沂卻是方便了許多。都尉不若與本將賭一賭,看看這臨沂,咱們用多少人攻幾輪能下?”
張闿神情輕松,喃喃道:“某猜,八百人,最多三輪可下?!?p> 袁姓將領(lǐng)哈哈一笑,也猜道:“那本將便猜五百人,一輪可下如何?哈哈哈……”
說完,兩人都放肆大笑。
好似臨沂,已是他們囊中物,嘴中食,隨時可以下咽般。
城樓上的李子聰自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然成了城里城外、城上城下眾人眼中的笑柄。
試了試弓,再次將弦拉如滿月。
“任你張闿是不死小強投生,我今天也得一箭結(jié)果了你。”
箭頭瞄準張闿,李子聰呢喃一聲,再轉(zhuǎn)頭看向尹糜二人,笑著問道:“尹校尉,糜縣丞,你們覺得,張闿左眼漂亮還是右眼漂亮?”
尹糜二人聞言,互相望了望。
四目之中都含著意味難明的笑意,搖搖頭,并無一人回答。
李子聰也沒等二人的答案,自顧自地又道:“罷了,左眼右眼,都是狗眼,有甚好看?還是眉心一點朱砂,最是適宜?!?p> 說罷,扣著弓弦的指頭一松。
“嗖——”
一聲輕嘯,眾人便見那支黑色的羽箭如一道光束,瞬移而去。
尾部箭羽,似已燃氣火花。
然后。
隨著張闿瞳孔中的黑影眨眼放大,黑色羽箭穩(wěn)穩(wěn)射入他雙目之間的眉心。
箭勢不止,破腦而出,射入身后親兵咽喉。
勢仍不止,穿喉而出,沒進第三名親兵胸膛。
箭勢未衰,透胸而出,扎進第四名騎兵大腿。
“啊——”
隨著第四名騎兵發(fā)出一聲痛呼,前面張闿等三人,才轟隆幾聲,齊齊從馬上栽下,再無半點動靜。
這下,不死小強張闿,算是真正嗚呼哀哉了。
霎時。
城上城下,死一般寂靜。
“張都尉!”
終是袁姓將領(lǐng)率先反應(yīng)過來。
一聲驚叫,讓原本齊整的隊伍瞬間慌亂起來。
一萬余人,好似見著了鬼一般,惶惶往后奔逃。
看著自己射出的一箭斬獲頗豐,李子聰甚是滿意。
撥了撥已放空的弓弦,聽著嗡嗡顫鳴,朗聲贊道:“好弓!好箭!好人頭!”
說完,才轉(zhuǎn)頭,望向借弓的那名弓箭兵,想說幾句感謝的話兒,卻發(fā)現(xiàn),城樓之上的所有人,均齊刷刷地睜大眼睛,凝視著自己,呆如木雞。
見此,李子撓撓腦門,訕訕笑道:“某不善射,初次握弓,準頭差了些,力道淺了點,人頭少了幾個,讓大家見笑了?!?p> 淡淡的裝逼最為致命。
聽到李子聰此話,眾人身軀齊齊顫了顫。
特別是那弓箭佰長,更是撞死城頭的心都有了。
尼瑪啊,三百步外,一箭三命,還說不善射?
你這樣都不善射,那老子們這不是小孩過家家么?
你這樣做,還讓咱這職業(yè)玩家怎么活?。?p> 與笑比哭還難看的弓箭佰長相比,尹禮心頭的震撼,也不稍遜。
他雖然從抓獲的叛軍殘余那里將臨沂局勢反轉(zhuǎn)的因由問明,知道李子聰有莫大功勞,但畢竟不曾親眼見過李子聰先前的神威,只當(dāng)眾人都有些言過其實。
而糜顯雖然在步府看到李子聰一人一刀,唬得二十幾名步家家仆私兵瞬間匍匐跪地,但畢竟李子聰只出了一刀,殺了一人,并沒完全展示他那無雙本領(lǐng)。
唯有此刻,兩人親眼見到李子聰一箭展神威,才終于相信,眼前這十五六歲的少年,到底有多么恐怖。
也終于明白,堂堂騎都尉臧霸,擁兵一方,黑道白道都威名赫赫,卻去而復(fù)返,要與之結(jié)拜。
如此少年英雄,但凡有點識人之明的,誰不想著與之結(jié)交?
今日這一箭,定然要舉世震驚。
以后前來與李子聰攀交情的,只會更多。
剎那間,在糜顯和尹禮心里,對李子聰?shù)膽B(tài)度已悄然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