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一天,剛吃過早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家中所有人都如同驚弓之鳥,尤其是李尋燕,嚇得臉色煞白。
李光明將她摟進懷里,安慰道:“別怕,有我在?!庇謱罡5溃骸案J澹葐枂柺鞘裁慈嗽匍_門。”
“是,公子?!崩罡W叩酱箝T旁,先檢查大門有沒有拴好,然后小心翼翼貼著門道:“外面何人?何事敲門?”
“快開門,我們是長安令派來的,再不打開,我就撞門了?!遍T外的人理直氣壯。
長安令?這不就是長安城的父母官嗎?李光明想了想,吩咐道:“福叔,既然是官府的人,把門打開吧。”
門打開后,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帶著七八個士兵蜂擁而入,喊道:“家中哪位是主人?”李光明應聲而出:“我是這里的主人?!?p> 那軍官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光明,輕蔑道:“你就是貳師將軍的兒子?敗軍之將,丟盡了漢軍的臉面?!?p> 李光明泰然自若,問道:“敢問軍爺有何公干?”
“你家有幾匹馬呀?”軍官一面問,一面四處打量。
“回軍爺,全在這里?!崩罟饷鲗⑺麄冾I(lǐng)到了馬廄里。
“別的地方還有嗎?”軍官一面命人記在竹簡上,一面問道。
“沒有了,只有兩匹?!?p> “我告訴你,若敢隱瞞,你家的馬全部沒收!”軍官一臉挑釁道。
李光明使了個眼色,讓李福拿出三百錢,交到那軍官手里,笑道:“一點意思,只夠幾位軍爺喝一頓酒的,還請軍爺不要嫌棄?!?p> 那軍官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笑道:“還算識相,咱們走。”
“敢問軍爺,登記馬匹所為何事呢?”李光明追問道。
那軍官有些不耐煩道:“你知道這么多干什么?跟你有關(guān)系嗎?”頓了頓,又笑道:“看在你懂事的份兒上,我不妨告訴你,這是皇上親自下的命令,馬上要打仗了,朝廷的馬不夠,要征用你們這些官宦之家的。好好的養(yǎng)著吧,不要養(yǎng)瘦了。”
李光明躬身行禮:“多謝軍爺見告。”心里卻在嘀咕,漢武帝如此大張旗鼓的征用馬匹,到底是向誰開戰(zhàn)呢?果然是個好戰(zhàn)的皇帝。
一味逃避不是李光明的哲學,他更不想讓人因此看扁了李家。如今,李尋燕的傷勢基本痊愈,李光明準備到學堂里惡補一下功課。
然而,剛吃過早飯,昨天前來登記的那位軍官再次出現(xiàn),不由分說道:“等一等,你家的馬,朝廷征用了,一匹都不能留?!?p> 陳三不忿:“你知不知道這馬是誰家的?誰讓你在這里大呼小叫的?”
“還好意思跟我提貳師將軍?朝廷沒有沒收你們家的財產(chǎn)已經(jīng)算仁慈了。敗家之將,還配擁有兩匹馬?我告訴你,這是長安令親自下的命令,你們家的馬充公了?!避姽俨挥煞终f,就要牽走李家僅剩的兩匹馬。
“公子,我們要不要告訴李都尉?簡直欺人太甚。”陳三急道。
“讓他們牽走吧,支援前線是每個國民應盡的義務(wù)。”李光明道。
“呦呵,你這小子還挺有覺悟嘛。”那軍官笑道,隨手遞過一塊木板:“拿好了,這是征用憑證,若是朝廷獲勝了,會還給你的?!?p> “若是敗了呢?”李光明問道。
“放肆!你以為誰家將軍都像你父親?此次出征的是趙破奴將軍,趙將軍可是得了驃騎將軍真?zhèn)鞯?,生平未嘗一敗,必能凱旋而歸!”
“原來是趙將軍,趙將軍出馬,定會旗開得勝。敢問軍爺,可知趙將軍出征何處呢?”李光明滿臉堆笑道。趙破奴曾是霍去病的部將,河西一戰(zhàn)因功封侯。
“看你小子還算機靈,我不妨告訴你。昨兒個,皇上親自召見了趙將軍,將其任命為?;鼘④姡巴ゴ蛐倥??!蹦擒姽僬f起趙破奴,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好像出征的是他本人。
“多謝軍爺見告。”李光明躬身行禮,任由他們將僅剩的兩匹馬牽走。
看著那群人揚長而去的背影,陳三垂頭喪氣的問道:“公子,還要去上課嗎?”
“去呀,為什么不去?沒有馬車還有兩條腿?!闭f完,李光明邁步而出,陳三只得跟在后面。
一路上,李光明都在思考那位軍官所說之話。他依稀記得,太初二年,趙破奴確實曾出征匈奴,主要是為了接應匈奴左大都尉的歸降。
漢武帝為什么在此時派兵接應匈奴左大都尉的歸降呢?難道他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匈奴問題上?既如此,那為何還要繼續(xù)征討大宛呢?
將所有歷史事件綜合在一起,李光明得出一個結(jié)論:漢武帝似乎意識到了李廣利兵敗的原因,并采取相應的措施。
從長安遠征大宛,距離超過七千里,其中四千里位于西域境內(nèi)。西域諸國林立,并不是每個國家都傾向于漢朝,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傾向匈奴的,李廣利之所以兵敗大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中途消耗過大,差不多是一路打過去的,抵達大宛時兵力只剩下四分之一。
如果想再次攻打大宛,必須避免在西域的無謂消耗。而要避免這種消耗,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削弱匈奴對西域的影響力。
如何削弱匈奴對西域的影響力呢?莫過于盡快招降匈奴的左大都尉。
一年前,匈奴左大都尉向漢朝表示歸降之意,希望漢朝派兵接應。漢武帝覺得他不是真心歸降,沒有答應,只是讓公孫敖在朔方以北修筑受降城。
然而,一年時間過去了,匈奴左大都尉始終沒有主動歸降。如能成功招降匈奴左大都尉,必會動搖匈奴大單于的威信,進而削弱匈奴對西域的影響力。到那時,進攻大宛必將更加順利,可謂一舉兩得。
想清楚了其中的關(guān)鍵后,李光明不得不佩服漢武帝的政治眼光,和在對外戰(zhàn)爭上不折不撓的決心。當然,李光明能看清局勢,完全是因為他是穿越者,知道事情的后續(xù)走向。
但是,再好的謀劃在具體實施時也難免會出現(xiàn)意外。誰能想到,屢戰(zhàn)屢勝的趙破奴竟在此役栽了個大跟頭呢?
“人算不如天算,也許,這就是歷史吧?!崩罟饷鲊@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