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寧宮后,蘭心和慶忠立刻就發(fā)現,錢嘉玥根本就沒有回來,因為茉兒已經迫不及待地在門口張望,顯然是在等待他們。
“蘭心姐姐,慶忠公公,錢女官呢?太后和皇后娘娘都已經到了,太皇太后讓王女官來催了好多次,我只能說是你們前去冰窖取冰還沒回來,可就算是路途遠一些,總也不至于去兩個時辰吧?!避詢簾o論是表情和語氣都顯示了她此時的內心有多么著急,尤其是當她發(fā)現錢嘉玥不在時,“錢女官呢?她在哪里?”
蘭心和慶忠對視,兩個人的臉色都變了。蘭心皺眉道:“糟了,怕是錢女官出事了?!?p> “什么?蘭心姐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家小姐她怎么了?什么叫她出事了?”茉兒一聽這話,立即著急起來,她抓住蘭心的胳膊,就連對錢嘉玥的稱呼都忘了。
“茉兒,”王女官正巧走了過來,聽到了茉兒的話,立即又變得不悅,她皺眉看著茉兒,又開始斥責她,“我不是提醒過你了嗎,在宮里要稱呼錢女官?!?p> “王姑姑,這次怨不得茉兒,實在是因為錢女官或許是出了事,茉兒心中擔憂,這才一時亂了方寸?!碧m心輕輕拍了拍茉兒的手以示安撫。
“又出事了?”王女官的眉頭皺得更緊,語氣里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怎么偏就她如此麻煩?”
“王姑姑,還是去回稟太皇太后,請她老人家派人幫忙找一找吧?!碧m心見王女官這樣的表現,猶豫了一下,還是請求王女官幫忙了。
王女官卻并沒有挪動的意思:“現如今太后和皇后娘娘都在殿中,與太皇太后商議要事,豈能為一個小小的女官而叨擾?這樣吧,你們三人去找,不要聲張,千萬不可驚動了主子們?!?p> 茉兒見王女官對錢嘉玥是這樣的態(tài)度,心中忿忿不平,剛要替錢嘉玥爭取,卻被蘭心一把拉住。蘭心微微俯下身去,道:“是,奴婢這就帶他們去?!?p> 王女官不屑地看了蘭心一眼,轉身又走回了清寧宮中去。而茉兒這才終于忍不住掉下眼淚來:“蘭心姐姐,這可怎么辦???”
“茉兒,你先別急,”蘭心先安撫茉兒的情緒,然后拉著她的手對慶忠道,“慶忠,咱們先去冰窖附近看看,我分明記得咱們實在冰窖里取冰,怎么醒來時你我二人就在宮墻附近了呢,現在只怕錢女官還在冰窖里?!?p> “還在冰窖里?現如今咱們都穿著單薄的夏裝,那冰窖里卻如數九寒冬一般,若是錢女官還在那里,怕是……”慶忠聽著蘭心的猜測,登時也是一駭。
“行了,別說沒用的了,還是快些行動起來吧?!碧m心說著,便拉著茉兒,催促著慶忠。
茉兒心里著急,一路上跑得比蘭心和慶忠都要快些,她慌慌張張,根本不去看前面都是些什么人,橫沖直撞地,就不慎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哪里來的宮女,走路都不長眼睛嗎?”林遠眼見一個宮女飛奔著跑來,徑直撞在了朱祁鈺的身上,立即訓斥她。
茉兒邊跑邊哭,本來已經有些上不來氣了,這會兒又冷不丁撞到了人還被訓斥了,她連頭都不敢抬,就直接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都是奴婢不好,可奴婢真的有要緊的事,待奴婢回來,要殺要剮,都聽您的?!?p> 直到這會兒,蘭心和慶忠才追了上來,發(fā)現茉兒闖了禍,也立即跪下來替她求情:“郕王殿下,請您別怪罪這丫頭,實在是因為今日情況殊異,她才不慎沖撞了您,請您高抬貴手,饒過她這一次吧。”
“蘭心?”朱祁鈺常去清寧宮,自然認得蘭心,他立即猜測是否是清寧宮有事,便關切詢問,“這到底是怎么了,可是祖母……”
“不是的,不是的,”蘭心連連否認,但她謹記著王女官的囑咐,并不敢將實情告訴朱祁鈺,只能含糊其辭,“只是有些差使讓奴婢幾人去做,因為主子催得急,這丫頭又是才進宮不久,擔心做得不好受到責罰,這才跑得快了些,請您大人大量,就繞過她吧?!?p> “太著急,所以急哭了?”朱祁鈺從茉兒開口說的第一個字時就聽出了她在哭,所以,對于蘭心的解釋,他自然也是不信的。
他這么一問,蘭心也啞口無言,不知道怎么解釋,而茉兒聽到蘭心稱呼眼前的這位主子為“郕王殿下”時,卻驟然覺得有了希望,她膝行幾步靠近了朱祁鈺,抬起頭來看著他,央求道:“郕王殿下,求求您幫幫忙吧?!?p> “茉兒!”蘭心記著王女官的話,生怕茉兒說出什么來。
然而,朱祁鈺看著茉兒,卻覺得這張臉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見到過,可是細想,卻又想不起來,便自然而然地認為是在太皇太后身邊見過了。即便如此,他還是進一步詢問茉兒:“怎么回事,你需要本王幫你什么忙?”
蘭心和慶忠緊張地看著茉兒,連呼吸都屏住了。而茉兒扯了扯朱祁鈺的衣服下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臉上淚痕未干,仍然是哀求的語氣:“郕王殿下,錢女官她出事了,不知去向,求您幫忙找找吧?!?p> “錢女官?”朱祁鈺聽到這個稱呼,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但好在他迅速回神,緊張地問茉兒,“錢嘉玥?我想起來了,你是她的貼身丫鬟。快說,錢嘉玥她怎么了?”
茉兒哭得厲害,一時含含糊糊說不清楚,蘭心還想遮掩,并不想要朱祁鈺摻和進來,倒是慶忠壯著膽子,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向朱祁鈺簡單敘述了一遍。朱祁鈺越聽越覺得像是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捏他的心臟,且越捏越緊。
“王爺,皇上還在等著您……”林遠看出朱祁鈺顯然是要管這閑事,立即低聲提醒他。
“林遠,你替本王去同皇兄回稟一句,告訴他錢嘉玥出事了?!敝炱钼暜惓V?,他囑咐完林遠之后,甚至沒用茉兒幾人帶路,就已經徑直朝冰窖的方向跑過去。
林遠對于朱祁鈺的命令自是言聽計從,他領了命令就要前往乾清宮,但蘭心卻攔住了他:“這位大哥,您別告訴皇上,若是此事驚動了皇上,奴婢只怕要被王姑姑責罰了?!?p> 這會兒,茉兒和慶忠早已經追著朱祁鈺而去,林遠意味深長地看了蘭心一眼,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沒有說話,轉身便繼續(xù)朝著乾清宮的方向走去。
“護衛(wèi)大哥……”蘭心見林遠不理她,不由有些焦急起來,她想要追上去,但林遠本就是習武之人,步子邁得又大,蘭心實在追趕不上,喊了一聲后林遠又毫無反應,只能不甘地看著他走遠的背影,氣急敗壞地跺了一下腳,然后才急匆匆地去追趕朱祁鈺他們了。
等蘭心趕到的時候,冰窖的大門已然大開,她猶豫了一下,換上了一副焦急的表情之后,才快步進去,尚未站穩(wěn),就氣喘吁吁地開始呼喊:“錢女官!錢女官!”
冰窖里不僅寒冷,而且空曠,她的喊聲回蕩在偌大的冰窖里,卻沒有得到什么回應,這讓她心里有點發(fā)虛,正在猶豫是繼續(xù)往里走,還是退出去,便見到朱祁鈺抱著嘴唇已經烏青的錢嘉玥跑了出來,后面還跟著慶忠和茉兒。
“你們跑得太快了,我一時間都沒有跟上?!边@么面對面,蘭心表現得有些尷尬,連解釋都顯得底氣不足。
但因為情況緊急,朱祁鈺一邊往外跑,一邊焦急地對著蘭心吼道:“快讓開,別擋道!”
蘭心慌忙閃躲開,而茉兒和慶忠也急匆匆跟了出去,幾人沒有一個停下來同她說話。她猶豫著,還是跟了出去。
抱著錢嘉玥,朱祁鈺一邊朝長安宮的方向跑,一邊對跟在身后的慶忠說:“快去請?zhí)t(yī),讓他直接去長安宮。”
“是?!睉c忠剛才親眼目睹了錢嘉玥已經命懸一線的樣子,他也知道此時情況危急,不敢耽擱片刻,立即換了方向,朝著太醫(yī)院跑去。
跑到一半,朱祁鎮(zhèn)帶了幾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他遠遠就看到了朱祁鈺不避諱地橫抱著錢嘉玥,心中早已經萬分不悅,然而,待他走近親眼看到了錢嘉玥的樣子,這份不悅便立即消失了些,即便如此,他還是上前,從朱祁鈺的懷里將錢嘉玥“搶”了過去:“朕抱著她就可以了?!?p> 朱祁鈺雖有不甘,但又不好表示出什么來,便隱忍了下來。而錢嘉玥在昏迷之中,似乎因為外面溫暖的陽光照射而稍稍恢復了些意識,她呢喃著哼了一句什么,朱祁鎮(zhèn)聽到,嘴角突然勾起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王先生,去太醫(yī)院,把李太醫(yī)、張?zhí)t(yī)都給朕傳到乾清宮去?!敝炱铈?zhèn)說完,便親自抱著錢嘉玥朝乾清宮的方向快步走去。
“皇兄,您將錢女官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抱進乾清宮怕是不妥,臣弟方才已經讓慶忠?guī)t(yī)去胡娘娘的長安宮了?!敝炱钼暩现炱铈?zhèn)的步伐,提醒道。
“有何不妥?”朱祁鎮(zhèn)斜睨朱祁鈺一眼,并不覺得這會對他這個九五之尊有什么影響。
“難道皇兄沒想過今日為何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嗎,當真是意外嗎?”朱祁鈺也像是忘卻了君臣有別,語氣并不十分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