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橫店到處都彌漫著果香,要是細(xì)細(xì)聞起來就能發(fā)現(xiàn)那是菠蘿和榴蓮的味道,聞得多了莫曦覺得榴蓮也不是那么難聞。
最近橫店的戲越來越多,莫曦也忙了起來,每天都穿梭在各種劇組,有時候一天都要跑兩三個通告。
這天莫曦接到一個夜戲通告,是一場大場面的打戲,奔波了一夜,收工的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莫曦簡單地洗了把臉,衣服都懶得換就癱倒在床上。
她緊閉著眼覺得自己好像睡在棉花上,輕飄飄得要飛起來,思緒慢慢開始混沌,呼吸也越來越重……
“讓我歡樂一點,讓我歡樂一點,不要讓疑問留停在心間……”一陣急促地鈴聲驟然響起。
莫曦痛苦地皺著眉在床上摸來摸去,從枕頭下把手機拿出來微瞇著眼睛看聯(lián)系人,看清之后一個翻身坐起來。
屏幕上面四個大字正一刻不停地跳動著:驃幫老大。
……
“來活了,來活了,”莫曦嘟囔著坐起來。
“喂,彪哥,您找我有事嗎?”她使勁清了清嗓子,
“啊,莫曦,你今天有通告嗎,我這邊缺一個會騎馬的女主替身,挺急的,你能不能幫幫忙?”彪哥扯著嗓子喊,
莫曦皺著眉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看時間,七點半,睡了不到一個小時。
她伸手捏了捏眉心,覺得腦袋里的筋繃得緊緊的,頭有點兒疼。
莫曦想了想今天好像也沒接通告,就說:“行,哥,你發(fā)個集合地址,我收拾一下馬上到?!?p> 莫曦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最近都沒有好好睡過覺,眼底已經(jīng)一片淤青。
眉心的痘痘雖然好了卻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痘印,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把頭發(fā)隨意的扎到腦后,往臉上拍了一捧冷水,驅(qū)散睡意。
手機“叮?!表懥藘陕暎潜敫绨l(fā)的地址,還提醒她別忘了帶演員通行證。
莫曦現(xiàn)在接通告都不走公會,所以通行證已經(jīng)好久沒用了,莫曦跪在衣柜前面翻找得滿頭大汗,終于在一個之前背過的包里找到了。
她舒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把通行證放進口袋里。
集合地點就在離自己家不到五百米的橫漂廣場,莫曦也不著急,因為怕象山冷還往背包里塞了件外套。
莫曦到的時候大巴車也才剛剛到,一個身材魁梧,膀大腰圓的男人正站在車門前收通行證。
莫曦掏出通行證遞給他,那個男人伸出一只根手指把鼻梁上的墨鏡往下拉了拉,在莫曦臉上掃了一眼,又看了看通行證上的照片。
“上去吧?!彼麛[了擺手。
莫曦往車廂最后面走了走,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閉上了眼。
車上的人越來越多,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淹沒了莫曦的耳朵,她感覺到車子晃晃悠悠地開動,把身子往車窗這邊側(cè)了側(cè),頭靠在靠背上迷迷糊糊睡著了。
……
開了不知道多久,莫曦感覺到車子慢悠悠地停了下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跟著人群往車外走。
她伸著脖子往車窗外張望著,一眼就看見在外面清點人數(shù)的彪哥。
她側(cè)著身子擠下車朝著彪哥揮手,彪哥也沖著她招手,示意她先站著不要動,又轉(zhuǎn)過頭對那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交代了幾句,朝著莫曦走了過來。
“哎,真是造孽,來這種鬼地方,路上還順利吧?”彪哥拿著帽子用力把眼前飛的小蟲子揮開。
莫曦把手擋在前面,不讓蟲子飛到自己臉上,“順利啊,睡了一路,這里怎么這么多蟲子啊?”
“誰知道呢,就那個女主,過來待了不到一個小時拍了特寫就溜了,導(dǎo)演現(xiàn)在急得直拍桌子,讓我趕緊找會騎馬替身演員過來,”彪哥抬了抬下巴示意莫曦跟他走,“我想來想去,我認(rèn)識的人里就只剩下你會騎馬了,還好你能來應(yīng)急。”
“沒事,那不是彪哥有難,八方支援嘛!”莫曦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
莫曦騎馬是彪哥教的,一開始她膽子很小,連馬都不敢上,是彪哥幫她牽著馬一點兒一點兒練到敢跑的,也是因為彪哥一直護著她,直到能騎著馬飛奔她也沒有摔下來過。
所以莫曦一直很感謝彪哥,現(xiàn)在他需要幫忙,自己當(dāng)然也是義不容辭的。
彪哥帶著莫曦來到馬舍,指著一匹黑色的馬說,“你一會兒就騎這匹?!?p> 那匹馬毛色黑亮,馬蹄“噠噠”的敲著地面,莫曦走過去抓了一把料草遞到它嘴邊,它湊近聞了聞,又把頭轉(zhuǎn)了過去。
彪哥呵呵笑著,過來摸了摸馬兒背上黑亮的鬃毛,“閃電,給點兒面子,來吃一口?!?p> “它叫閃電?”莫曦又把料草往閃電的嘴邊遞了遞,這次閃電沒有躲,而是翻起上唇把料草卷了進去,莫曦的眼睛驚喜地亮了亮,“它還聽你的話?這也太厲害了!”。
“嗯,你也不看看它是誰養(yǎng)的,叫閃電是因為它跑得快?!北敫绲靡獾貨_著莫曦?fù)P眉。
“你先跟它熟悉熟悉,別一會兒尥蹶子把你甩下來?!北敫缱炖锏鹆艘唤夭莞瑳_著莫曦抬下巴。
莫曦點了點頭,伸手去摸閃電的頭。
剛要碰到頭頂,閃電突然打著響鼻,往后退了幾步,嚇得她拽著彪哥的胳膊躲到了身后。
彪哥哭笑不得的把她拽到前面來,笑罵道:“你他娘的怕個屁啊,你彪哥在還能吃了你?”
莫曦一臉恐懼地指著閃電,“你說,它能不能踩死我?”
彪哥狠狠地拍了一下莫曦的后腦勺,“瞎特么說什么呢你,沒出息。”
莫曦被打得往前踉蹌了一步,摸著后腦勺小心翼翼地接近閃電。
……
漸漸熟悉了,莫曦抱著閃電的頭把頭頂?shù)淖酌眄樉幜艘粋€個小辮子。
正編的起勁兒,有人過來叫彪哥,“馬上要開拍了,麻煩彪哥帶著馬隊的人來穿衣服?!?p> 彪哥沖著那人揮了揮手,說:“知道了。”
轉(zhuǎn)頭看見莫曦把閃電的毛編的花里胡哨,彪哥伸出手在她的手背上狠狠地打了一下。
莫曦吃痛地揉了揉手背,嘴里哼哼著,“小氣。”
……
莫曦深深地吸了口氣把腰帶勒緊,不同于男生的盔甲,莫曦穿的盔甲貼著身體把曲線都勾勒了出來,厚厚的甲片裹在胸前。
莫曦有點兒不習(xí)慣把曲線展露出來,不適應(yīng)地用手臂擋著前面,她的頭發(fā)用黑色的發(fā)帶高高地束起來,配上莫曦本就凜冽的眼神,英姿颯爽,還真有點兒征戰(zhàn)沙場的女將軍的感覺。
化妝師過來要給莫曦化妝,莫曦?fù)u了搖頭說,“不用了吧,反正又不會露臉?!?p> 化妝師把工具從包里掏出來,“你確定?跟你搭戲的可是白清霽?!?p> 白清霽,白清霽,莫曦默默地在心里念著這個名字,抿了抿嘴,一臉尷尬地招呼,“那個,還是化一下吧,都是為了拍攝效果。”
化妝師一臉了然地歪了歪頭,莫曦輕咳了一聲掩飾尷尬。
白清霽,風(fēng)頭正盛的年輕偶像,二十五的年紀(jì)就已經(jīng)橫掃了各大獎項,今年更是被封為最具商業(yè)價值男演員。
只要是他代言的商品,上線不過十秒就會被一搶而空,因此無數(shù)代言踏破了他的門檻,還一度成為各大晚會邀請嘉賓名單上的首席。
而就在他站上流量頂峰,紅的發(fā)紫的時候,他拒絕了各種綜藝邀約,拒絕了紛至沓來的各種代言,一頭扎進劇組專心磨練起了演技,曝光率幾乎為零。
莫曦佩服白清霽的這份魄力,不貪戀頂峰的繁華,也沒有被名利驅(qū)使,內(nèi)心通透,目光長遠(yuǎn),這才是值得人們追隨的好偶像。
莫曦是個沒有好奇心的人,她很少問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有時候甚至不知道自己跑的通告是哪個劇組的,就像現(xiàn)在,莫曦才知道自己竟然和白清霽在一個組。
彪哥從馬舍把閃電牽到莫曦面前,莫曦伸手接過韁繩,摸了摸閃電的鼻梁,嘟著嘴抱怨,“彪哥你也太不夠意思了,白清霽是男主你不提前告訴我,我在車上說了一覺臉都腫成這樣了,怎么好意思見他?!?p> 彪哥白了她一眼,“你不是從來不近男色嗎,今天這是怎么了?”
莫曦張了張嘴,被噎地說不出話來,小聲嘟噥著,“這不一樣……”
是不一樣,莫曦第一次見白清霽是在一個選秀節(jié)目上,那時候她才十五歲,一眼就被電視里那個唱歌的男生吸引。
頭發(fā)被輕輕吹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含笑的眉眼,他目光如炬地盯著鏡頭,那一瞬間莫曦覺得他的眼神睽到了自己的心底,腦子突然就炸開了花……
那以后莫曦就時刻注意著比賽進度,偷偷地拿著爸爸的手機給白清霽投票,還在學(xué)校大肆宣傳請同學(xué)們幫忙投。
那段時間莫曦一度成為班級里的名人,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一個電視里虛無縹緲的明星。
……
思緒正亂飄著,遠(yuǎn)處的山坡上有人喊著讓馬幫集合,莫曦雙手抱住馬鞍翻身上馬。
“駕”,她輕揮手里的韁繩,閃電得了指令,邁開腿領(lǐng)著馬群慢慢往前走,
“吁”莫曦勒了勒韁繩停在山坡下,白清霽騎著一匹紅棕色的馬迎面而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盔甲背著光飛奔過來,莫曦瞇了瞇眼有點兒眩暈,這難道不是偶像劇里男主的出場方式嗎?
“我的將軍就是你?”白清霽調(diào)轉(zhuǎn)馬頭和莫曦并肩,彪哥伸手抓著韁繩把他的馬穩(wěn)住,白清霽輕聲笑道,“老師不用,我自己可以。”
彪哥略有些不放心了看看白清霽的助理,助理點了點頭,他便退到一旁。
“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就是我的女將軍?”白清霽轉(zhuǎn)過頭看著莫曦勾了勾嘴角。
莫曦心里放起了煙花,她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了。
“我是女將軍的替身?!蹦刈ブ\繩的手緊了緊,手心里全是汗,她偷偷地在衣服上抹了一把。
白清霽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輕輕挑了挑眉,“別緊張啊,將軍,你可真可愛?!?p> 莫曦手猛地抖了一下,拽緊了韁繩,閃電感覺到她的動作,驚叫著抬起了前蹄,莫曦心中大呼一聲:該死。
毫無準(zhǔn)備的莫曦被甩到了地上,落地的瞬間她感覺后背被什么東西硌了一下,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
白清霽連忙跳下馬去扶莫曦,修長的手臂攬著她的肩膀,莫曦收緊肩膀的肌肉不敢動彈,
“你沒事吧,有沒有摔到哪里?”白清霽一臉擔(dān)憂。
莫曦剛想開口說沒事,卻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白清霽輕輕拍著她的背,她的臉已經(jīng)紅到了耳根,莫曦覺得自己的人生里一定不會遇到比現(xiàn)在更尷尬的事。
彪哥湊過來把圍觀的人驅(qū)散,扶著她的手臂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哈哈哈,莫曦,第一次從馬上摔下來感覺怎么樣呀?還好下面鋪了細(xì)沙,不然你可就要進醫(yī)院嘍!”
“那真是…好極了?!蹦匾е勒酒饋硗屏吮敫缫话选?p> 白清霽不放心地要抓她的手臂,她不露痕跡地躲開,強忍著痛意翻身上馬,沖著在山坡上向下張望的導(dǎo)演喊,“我沒事,可以準(zhǔn)備開始了?!?p> 導(dǎo)演沖她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攝像師準(zhǔn)備開拍。
拍的都是遠(yuǎn)景,莫曦騎著馬跑了兩三次就被通知可以收工了。
下了馬莫曦覺得自己腿有點兒軟,一半因為太久沒騎馬,一半因為餓,她伸手接過彪哥遞的盒飯,一頓狼吞虎咽。
莫曦正把一顆肉丸子塞進嘴里使勁嚼著,白清霽的助理走過來遞給她一個東西,莫曦把嘴里的丸子三兩下吞下去,伸手接過。
“他讓我給你的,你記得抹?!敝碇噶酥缸约荷砗?。
莫曦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白清霽微笑著沖她揮了揮手。
她有點兒驚訝,沖著他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對助理說謝謝,助理說著不用客氣轉(zhuǎn)身走了。
莫曦坐下來細(xì)細(xì)撫摸著手里的藥膏,只有一半,想來是白清霽自己用過的。
想到這莫曦輕輕地笑出了聲,一旁的彪哥一把搶過藥膏舉過頭頂“來讓我看看,是什么讓我們的莫曦笑得滿面春風(fēng)的?!?p> 莫曦使勁把彪哥的胳膊拉下來搶過藥膏。
拉扯間她覺得自己的后背疼得要裂開了,她不露痕跡地咬了咬牙,拉開背包的拉鏈把藥膏放進去。
“你懂什么。”她嗤怪道。
“好好好,是我不懂,”彪哥舉高雙手做投降狀,“快吃飯吧,車已經(jīng)在等了?!?p> “不吃了不吃了,我吃飽了,我們走吧。”莫曦說著把背包抱在懷里。
坐在車上莫曦想著剛剛發(fā)生的事笑得一臉燦爛。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使勁拍了一下坐在旁邊的彪哥的大腿,彪哥迷迷糊糊地剛睡著,被嚇了一跳,“你他娘的又抽什么瘋呢?”
莫曦雙手抱頭作痛苦狀,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要哭,“我忘了跟白清霽合影了,連張簽名照都沒要到?!?p> “去你媽的,”彪哥把屁股往旁邊挪了頭靠在窗戶邊上又閉上了眼,“把腦袋都摔壞了?!?p> 莫曦撇了撇嘴,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