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的鹽作里沒有配好的飽和鹽溶液,卻有熬到快要出鹽的鹵水……這也是飽和溶液!
蘇荻讓蘇暢福叫人從那鍋即將要出鹽的鹵水中,舀出了小半桶出來,拎到一個角落,然后,背過身去,再將水袋里的石灰水,往桶里倒。
因為蘇荻背過身子擋著,別人也看不到他到底在做什么,可越是這樣郎遮遮掩掩的,蘇暢福就越是好奇,他伸長了脖子,想一看究竟。還沒看到蘇荻手里的動作,卻見蔡金花像一堵墻一般,擋了過來。
蘇暢福嘿嘿的笑了笑,只能把頭縮回來。
其實,蘇荻就是一邊倒石灰水,一邊攪拌,再不時地用手指頭點一點,嘗嘗味道如何。卻偏偏要裝得神秘兮兮的,讓蘇暢福還以為自己是在請神做法。
等鹵水里面的苦味去得差不多了,蘇荻才把水袋收了起來,攤手一請,讓蘇暢福過來:“要不要來嘗嘗?”
蘇暢福早就躍躍欲試想來湊過來了,現(xiàn)在得了蘇荻的許可,連忙跑了過來。
“噫……沒什么變化嘛!”蘇暢福扶著桶子一陣看,沒覺得有什么不同??!
“嘗嘗!”蘇荻伸了個手指頭,在桶里沾了沾鹽水,再放進嘴里,一副誰誰嘗誰知道的表情。
蘇暢福只好也學他的模樣,點了點,探進嘴里:“啊……啊……”
手指頭才一入嘴,蘇暢福突然一哆嗦,不會說話了,嘴里不住地啊啊啊……
“怎么啦……怎么啦……”難道這水里被蘇荻放了毒?蘇家人連忙一擁而上,扶住搖搖欲墜的蘇暢福。
“真的!真的!是真的……”蘇暢福一手拉住身邊人,一手舉著拿根手指頭,生怕別人聽不清楚,一遍又一遍地重復,“真的是白鹽的味道,真的是白鹽的味道啊……老天爺啊……你真的把白鹽的熬制之法,降給我們蘇家了嗎……老天爺啊……”
原來,老頭子是激動的!
眾人一陣好勸,才按住蘇暢福激動的雙手。蘇暢福也恍如夢醒,朝一旁的蘇荻看去,卻見他也在冷冷地朝自己看過來。
蘇暢福扒開身旁的蘇家人,叭叭叭地走到蘇荻跟前:“說吧,你要怎樣,才能把這法子說出來!”
原來,蘇荻這法子,不是白給的!所有人,都把視線匯聚在了蘇荻的那張淡漠的臉上。
“要怎樣?”蘇荻直視前方,兩眼的視線匯聚在無盡的遠方,根本不跟蘇家眾人的視線碰觸,嘴里平靜地吐出幾個字來:“拿回我自己的東西!”
“你自己的東西?”蘇暢福一聽,不由得一陣哆嗦,“你自己的東西不都在你那間破房子里嗎?”
“是嗎?”蘇荻這才收回眼光,和蘇暢福針鋒相對地對視,“我的親叔叔!”
感受那眼神中,咄咄逼人的氣勢,蘇暢福心中突然一顫:“蘇荻!你爹留給你的東西,可是被你自己敗光的,自己坐吃山空,卻來怪我?”
“是我坐吃山空還是有人坑蒙拐騙,難道你心里沒一點數(shù)嗎?”
“你一不煮鹽,二不種地,每天除了自己吃,還要管那么多張嘴……你以為大米白面不要錢?”蘇暢福慢慢地從最初的震撼中掙脫了出來,整理好思路,和蘇荻開始了辯駁,“當初,我讓你不要建學堂,你偏要建……你為什么不聽?!”
“那是因為我太相信你了……你說那塊地值一千貫,我就相信了你……你說一個鹽作值五百貫,我也相信了你!你現(xiàn)在敢不敢對著大家來說一句,到底哪個學堂值多少錢,一個鹽作值多少錢?!”
聽到這里,周圍諸人不禁開始了竊竊私語……蘇荻賤賣了兩處鹽作,然后建學堂的事,大家都知道,卻不知道,還有這內(nèi)幕在背后……蘇荻,果然是被蘇暢福給坑了!而且是血坑啊!
“我當時之所以這么說,不過是為了勸你不要干那傻事……”
“既然你并不是真心要賤買我的鹽作,那現(xiàn)在請還給我吧!”蘇荻兩手一拱,朝蘇暢福躬身行了一個大禮,“叔父你的良苦用心,侄兒,在此謝過了!”
“你……你……”蘇暢福臉色又是一變,“你休想!”
“那你還說,你不是在坑騙我?”
“蘇荻!買賣既成,哪有反悔的道理!”蘇暢福咬著牙答道,邊說,不忘朝一旁的蔡金花看去。卻見蔡金花平素堅決的臉色上,竟然有幾分猶豫,知道,蔡金花對要站在哪邊,也還沒拿定決心,“當時,老夫可沒逼你賣!”
“那這精煉鹽的法子,你是不想要了?”
“再好的法子,也值不了兩個鹽作!”蘇暢福壓低聲音,恨恨地對蘇荻道,“蘇荻……你別白日做夢了!”
恰在此刻,鹽作外,突然傳來隱隱的吆喝聲:“蘇荻……金花,你們可在里面……”
是蔡永發(fā)和蔡永林來了!
聽到外面的動靜,蘇荻臉上露出了一絲深不可測的微笑:“那再加上這份賬單呢!”直到此刻,他才終于將自己抄下來的那些賬目條款拿了出來,抖了抖,支到蘇暢福的面前。
……
六月初一,賣鹽三百八十石,得錢四十三萬八千錢;
六月八日,買豆一百一十二石,值錢二十四萬錢;粟六十五石,值錢一十三萬錢;
九月十八,賣鹽七百六十石,得前九十二萬四千錢;
九月二十五日,買豆兩百零七石,值錢四十一萬四千錢;麥一百五十石,值錢四十五萬錢
……
才匆匆地描了幾眼,蘇暢福臉色刷地一下,變得一片慘白,他突然伸出兩手,把那張紙抓在手里一陣猛扯,將那種紙扯得一片稀爛。
可蘇荻卻沒有阻擋之意,任由蘇暢福把紙撕成了碎片,才淡淡地說道:“賬本原冊,在金花那里,你要不要也搶過來,也撕成碎片?”
“蘇荻……你……”蘇暢福此刻終于怕了,說出的話,都開始顫抖起來。這里些賬目里面,他動了多少手腳,他難道還不清楚?根本不用蘇荻點穿,只需動動腳指頭,就能想到,蔡家如果知道一切真相之后,會有什么樣的反應!而現(xiàn)在,蔡金花的臉上,并沒有露出憤恨的神色,莫非,蘇荻還沒有說穿?蘇暢福一把拉住蘇荻的肩膀,“你到底想干什么?!”
“拿回我自己的東西!”
“兩個鹽作?你瘋了!”蘇暢福滿臉都是猙獰之色,“你妄想!”
“哼……”蘇荻沒有答話,眼睛卻是朝外看去。
順著蘇荻的視線,蔡永發(fā)和蔡永林已經(jīng)進了鹽作,朝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