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什么時候來的?妹妹這兒正有事兒要尋你呢?”
遙遙聽到,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了過來,緊接著伴隨著徐徐的步伐,一個笑顏可人的女子,快步走進閣宇。她正是丁蕙的親妹妹丁香。
說起丁家這兩個千金,姐姐丁蕙的性子如清風冷月般幽靜,什么事兒都藏在心里,憋在心里;妹妹丁香卻是截然不同,像是四月里的丁香花一般,芬芳馥郁,好動活潑…
當年,少年曹操看到這一對丁氏姐妹花,心里就琢磨著,要是給他定親的是妹妹丁香就好了…
姐姐丁蕙那張冰冷的臉,輕易不啟動的雙唇,絕不是曹操心儀的女子。
可偏偏…令曹操暗生情愫的丁香,要嫁給他的好兄弟夏侯淵…所謂朋友之妻不可欺!偶爾騎騎…啊呸!
少年曹操這點原則還是有的…
當然了,這也成為了他中年后無法彌補的遺憾。
畢竟嘛,好兄弟夏侯淵的女人,他自然是不能有什么想法的,可…別人的夫人,哎呀,多少也是能彌補些許少年時懵懂的情愫,曹操好別人老婆這口…源頭在這兒呢。
……
“嗚嗚嗚…”嗓子都有些沙啞了,丁蕙卻還是止不住的哭腔。
“姐姐你怎么了?”丁香關(guān)切的問道。
一旁有丫鬟提醒道:“丁夫人來到這兒后,就一直在哭泣,奴婢勸了幾次…也勸不住?!?p> 唔…
丁香急忙走到丁蕙的身旁,拉住她的手,半蹲了下去?!敖憬??到底怎么了?是…是誰欺負你了么?”
“唉…”總算,丁蕙抹了把眼淚…“妹妹呀,姐姐是教子無方無顏面對曹家、夏侯家的族人了…你可聽說了,我家鑠兒…他…他把曹家的地契盡數(shù)偷了去,變賣的錢財竟然…竟然囤積胡器去了!”
委屈巴巴的語氣,可丁蕙還是這件事兒詳細的道來…她得借妹妹的口,讓夏侯家知道此事的原委呀!
“噢…”聞言丁香一愣,倒是一副坦然的模樣,旋即開口…“這個呀…妹妹要告訴姐姐的…就是…”
丁香想講些什么,哪知道…丁蕙痛苦的聲音變得更響徹了,一下子就壓住了她的聲音,垂淚哭泣道:“都怪姐姐,姐姐沒用…這么些年來,愣是沒有給曹家生出一個孩子,便是家也管的一塌糊涂…嗚嗚嗚…這個爍兒,姐姐原本以為,只要對他好,驕縱些,任著他使性子一些也沒什么…卻不想,不想…釀成了今日的大禍,曹家的家產(chǎn),都要被…被鑠兒敗光了!姐姐…哪里,哪里還有臉面回曹家呀?”
聲淚俱下,丁蕙的模樣可憐極了。
當然了,她得把這事鬧大呀,鬧得整個曹氏、夏侯氏人盡皆知。
這樣,風頭正盛的曹爍才會讓所有人失望…曹昂上位才會有機會。
要實現(xiàn)這個目的,她必須一哭二鬧三上吊,只要這事兒快速的發(fā)酵,傳入族內(nèi)…
有道是子不教,父之過,曹氏、夏侯氏的族人責怪起來,又哪里會責怪她一個當家主母,一個婦道人家呢?
“姐姐…你別…”丁香又想開口。
哪知道,話音剛剛脫口…丁蕙又一次打斷了她。“妹妹,姐姐知道你要勸我…勸我不要這樣難過?可是…可是我一想到,譙縣、瑯琊郡的宅院、商鋪、田產(chǎn)…盡數(shù)的被鑠兒給變賣了,還…還購置了那無人問津的‘胡器’,我就傷心…我這眼淚就止不住的要往下流,妹妹也不用開導我…這次曹家遭逢此難,都是姐姐的罪責…我只盼族人把所有的恨意都怨到我頭上,不要去…去責怪鑠兒,他…他畢竟還小,他才六歲呀!”
一番話言罷…動情動理。
丁蕙用手帕輕輕的擦拭眼角,只是,這時候,該流的淚都流的差不多了,眼角有點干涸…于是,她努力的瞇著眼,試圖再多擠出一丟丟淚水,可是…真的干了!演員的淚水儲備是有限的呀!
…丁香自然沒有刻意的留意她的雙眼,反而“噗嗤”一聲,笑了。
“鑠兒?哦…我倒是忘了,他只有六歲呢?”與丁蕙意料的截然不同…丁香不光噗嗤笑了,竟然還是笑著在跟他說話。
丁蕙一下子懵了?
這是什么情況?哪里的演技出了問題么?如今…妹妹不應該感同身受的安慰她才對么?怎么…反而笑了?這…不按套路出牌呀?
丁蕙還在發(fā)愣,丁香的話語接踵而出…依舊是笑靨如花?!跋氩坏窖较氩坏?,鑠兒只有六歲?就如此敏銳…”
???敏銳?丁蕙更驚異了,她有一種…完全沒有跟妹妹丁香在一個頻道上的感覺。
“姐姐…”丁香接著說道?!拔乙詾槟阋呀?jīng)知道了呢?鑠兒呀,今日把這收來的胡器全部都變賣出去了?姐姐…你猜猜賣了多少?”
什么?賣?賣出去了?
丁蕙懵逼了…難道這個洛陽城?還有比曹鑠更加荒誕,更加胡鬧的敗家子?接盤了?有錢也不能這么任性吧?還是說…底價賣出去的?是為了止損?
越想,反而疑竇越多…
“是底價?底價賣出去的么?”丁蕙試探著詢問…
“噗嗤”丁香實在忍不住又一次笑出聲來?!敖憬阏鏁f笑,鑠兒這么聰慧的孩子?怎么會用底價賣出去呢?他足足把這批胡器賣了十倍的價錢,整整三萬萬三千錢,聽說…今日下午,單單定金,就足足裝了二十幾箱金子,每一箱金子都是被四個大漢挑進曹府的,就連地契,足足有一沓厚,手都抓不滿,曹家在瑯琊郡、譙縣的地契,自然也在里面?!?p> 丁香越講越帶勁兒?!拔冶緛硪蚕霐D過去瞅瞅呢,結(jié)果…曹府門前人山人海的,根本擠不過去…有人說,曹家的幼孫曹鑠,拿著五銖錢向外灑,就像是灑水一樣…也有說他衣服都是金子鑲嵌的,頭發(fā)都是金絲…總之什么傳聞都有,甚至…不少人都在議論,說曹府所在的金烏巷九號,風水極佳,布局極其講究…就連對門的袁家,都打算把自己宅子拆了,說是要按著曹府的布局重新建造呢!”
講到這里,丁香依舊是有一份意猶未盡的樣子…
她抬起頭看看姐姐丁蕙,見她依舊是一臉的驚慌錯愕之相…還以為她尤自沒有回過神兒來,丁香急忙又拉住丁蕙的雙手。
“姐姐?坊間也有傳聞,說是當今宮內(nèi)的何皇后上位,就是靠著鑠兒囤積的這些胡器呢?其它各大家族的女眷,正想紛紛效仿…有不少托關(guān)系詢問我,這胡器…曹府是不是還留有一些?他們出十二倍的價格要購買呢?想來,鑠兒一定是提前預測到了這股‘胡風’的來臨,他實在是太機敏,太聰慧了!這是姐姐身為當家主母,教子有方呀!”
呃…教子有方!
丁蕙很想哭…她的妹妹丁香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柄刀子再刮她的心,疼嘛?倒是不疼,就是堵得很…
她的嘴巴囁嚅了一下,想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已經(jīng)哽咽…發(fā)不出聲音,只是臉部通紅,憋得厲害。
“姐姐這是高興壞了吧?”丁香笑著拉起丁蕙。“教出這么一個聰慧、靈動、機敏的孩子?姐姐…你倒是說說,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驚喜?意外?
呵呵…丁蕙就呵呵了,他沒有感覺到一點點的驚喜,唯獨感受到的是驚嚇,巨大的驚嚇!
有道是,石頭上栽蔥,勞而無功…
乖乖,她機關(guān)算盡,又是搭上自己的私房錢,又是故意把曹府的地契一并拿出來?說是孤注一擲也不過分,最后…曹家非但沒有虧得傾家蕩產(chǎn),反而…在曹鑠的歪打正著下?曹家發(fā)跡了…
三萬萬三千萬呀?這是什么概念…丁家從商這么多年,所有的利潤,總計算下來,也未必有這么多…現(xiàn)在倒好?曹鑠這么一胡鬧…曹家一個官宦之家,愣是比商賈都富足了…
關(guān)鍵是?日后呢?
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在曹氏、夏侯氏一族中,曹鑠…會擁有何等的地位,會被高捧到九霄云端!
怕…怕是再沒有機會,讓…讓那賤人劉春的孩子,失去寵幸了!唉…一想到這里,丁蕙眼角竟然有滾燙的熱淚流了下來,這次不是演技,是真的淚水…她發(fā)現(xiàn),眼角確還能擠出淚水,只不過…這淚水書寫著她的悲哀罷了!
“姐姐?這么高興的事兒?你怎么…不說話呀?”丁香的話接著傳來,不過…在丁蕙看來,感覺就像是在補刀一樣!
曹爍又立功了,疼…心口疼!
“姐姐…高…高興。”
丁蕙總算是喃喃念出了幾個字,表情很復雜…想裝,也裝不出來呀!“姐姐…就…就不多留了…這么高興的事兒,我得先…先回府了!”
是啊…可不得回府么?現(xiàn)在的丁蕙…留在這兒還有什么用呢?
搬石砸腳…
丁蕙第一次體會到搬石砸腳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