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問其他的,那你就告訴我,皇后娘娘現(xiàn)在怎么樣了?”謝譽看榮安一臉懼怕和憂慮,也不敢逼的太緊,榮安這個人他還是了解的,最是油滑不過的人,有點小聰明和膽子,卻是眼色最明透的,謝譽心里隱隱有些落定。
榮安被嚇得臉色徹底白了,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哆哆嗦嗦的沒說話,最后鼓足了勇氣用力的推了一把謝譽跑了。
謝譽看著榮安驚慌落跑的背影,一時間都有些待了,有些哭笑不得的從角落走出來,迎面對上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顧陵赟那張萬年表情不便的冷峻英俊的面龐,謝譽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苦惱呢還是高興呢。
“顧統(tǒng)領(lǐng),好久不見了,您最近還好嗎?”謝譽臉上掛著笑打招呼。
顧陵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謝譽,“謝參政,陛下召見?!?p> 謝譽挑眉,沒想到自己這樣折騰,昭帝居然要見他了,于是也不說話了,乖乖被顧陵赟帶著的一隊禁衛(wèi)軍護送著去了御書房。
謝譽行禮問安后,昭帝沒有開口說話,謝譽只好安靜的帶著,慣性的偷瞄昭帝,查看他心情如何,這一偷瞄倒是讓謝譽給嚇了一跳,幾天沒見,昭帝整個人消瘦了一圈,眼底下青黑一片,神色有些瘋狂和迷亂,整個人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頹然,謝譽的心都跟著抽動了一下。
昭帝一直在埋頭批閱奏折,午膳還擺放在一邊的桌上,沒有動過的痕跡,謝譽是絲毫不遮掩的看著榮德令人無聲的端下冷卻的午膳之后,重新擺上熱的,對于榮德小聲的提醒,昭帝似乎是沒有聽見一番。
謝譽默了默,好一會兒握緊了拳頭,鼓足勇氣,開口道,“陛下,您該用膳了?!?p> 昭帝沒有反應,謝譽又連著喊了好幾聲,昭帝總算抬頭了,目光幽深如同深不可測的黑夜,透出無限的危機,謝譽絲毫不懼怕對上昭帝的眸子,聲音加大了一些,“陛下,您該用膳了?!?p> 昭帝冷冷的哼了一聲,將手中的折子丟在桌上,聲音中毫無感情道,“謝子明,是朕寵信你太過了,讓你忘記尊卑有別了!”
“微臣絲毫不敢忘,也從來不會忘,”謝譽挺直了脊背,拱手道,“陛下,便是為了天下大任,您也要多注重身子,您該用膳了?!?p> “你進宮是想打探什么?”昭帝的嗓音冷了下來,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大海般風平浪靜,但透出了絲絲的含義,“朕給你的令牌,不是讓你刺探朕的后宮的?!?p> “是微臣的過錯,微臣也是擔心皇后娘娘?!?p> “謝子明?!闭训弁蝗淮蠛?,“你若再敢刺探皇后消息,朕要了你的命。”
“陛下,謝大人不是這個意思,”榮德出來開口求情,“謝大人不是為了他自個兒,您知道的,謝大人也是為了安國公府?!比缓笮÷暤母皆谡训鄱呎f了幾句。
謝譽跪在地上,目光盯著金磚撲救的地面,地面堅硬,跪著難受,更難受的是金磚透出的絲絲縷縷的寒氣由膝蓋穿過整個身體,哪怕殿內(nèi)擺著火籠也消不了這股子刺人的寒意。
此刻,謝譽很感謝榮德出面,活著是之前刻意的籠絡,或者榮德有其他的目的,他都很感謝榮德。
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之前安國公世子夫人對自己說的話,對上昭帝的明顯有些癲狂的神態(tài),謝譽心中已經(jīng)有了猜測,整個人頓時身陷無限寒冰冰窟中,驚恐、害怕憂懼……如潮水般一齊奔襲而來。
在此復雜情緒中,謝譽突然升起一股孤勇來,他重重的磕了個頭,大聲道,“陛下,請您召見安國公世子夫人,先國公夫人肯定有話交代給安國公世子夫人轉(zhuǎn)達給皇后娘娘的,陛下,知女莫若母?!?p> 昭帝一顫,從昨日開始,葉皇后已經(jīng)喂不進水了,他使盡了法子,勸說、誘哄、述情,甚至是威脅,幾乎是把自己整個人剖開給她看了,她還是不聽不聞,封住了一切感官。
榮德聽得眼睛一亮,忙勸道,“陛下,解鈴還須系鈴人,先國公夫人素來深謀遠慮,不然之前也不會有所計劃了,不若把安國公世子夫人召進宮,試一試,說不定就能勸動皇后娘娘了。”
昭帝沉默了,他自己無法否認他對葉皇后有極強的占有欲,他其實不是很喜歡葉皇后跟安國公夫人等親人過于親近,這樣讓他覺得他沒法在葉皇后心中占有一個獨一無二的位置,安國公府那些人對她影響很大,他很怕葉皇后知道了他的真實面目會離開他,到最后,他只是站在天下至尊之位上孤零零的一個人,擁有天下,卻無人能站在自己的身邊。
昭帝一直很努力、小心的展現(xiàn)在葉皇后面前是一個開朗、寬厚、仁慈之人的形象,而降自己實際上真實隱藏在背過的光明之后。他其實時常擔心,若是葉皇后知道了自己的真實面目,會不會離開自己。就想母后對父皇所做過的那樣,他不能重蹈覆轍,不能像父皇在母后走之后或在無限的怨恨與不甘之中,這不該是他的命運。
事情,已經(jīng)朝了他所預期的最壞的情況發(fā)展,但幸好,他把世間的大權(quán)逐步收攏到了自己的手中。
他還是希望,葉皇后能永久的陪著他,這是他們許下的誓言,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許久之后,昭帝還是同意了。
安國公世子夫人接到進宮的詔令,并沒有去重新梳妝打扮,打算以現(xiàn)在的一身孝服進宮,倒是讓傳達詔令的內(nèi)侍官有些遲疑,想著陛下對安國公府的恩寵,安國公世子還活著的消息,還是提點了一番,“世子夫人,您這身打扮,于禮不和,您看看是不是去整理一番,咱家還是等得起的?!?p> 安國公世子夫人搖了搖頭,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多謝大人好意了,不用了,陛下不會怪罪的?!?p> 得了信的秦氏趕了過來,跟要出門進宮的安國公世子夫人一行給碰上了,秦氏滿是擔憂的看著安國公世子夫人,又顧念場合,有些小心翼翼的不安,“大嫂……”
“不用擔心,”安國公世子夫人安撫的吵秦氏微微頷首,“天寒地凍的,你在屋子里好生待著,晚些我就回來了。”
又朝葉氏族長夫人以及幾位族老夫人、族內(nèi)素來賢明能干的夫人稍稍叮囑了一番,“就有勞各位先幫忙操持了。”
葉族長夫人比安國公夫人還大幾歲,素來跟安國公夫人交好,因安國公夫人走得急,一番擔憂精慮下,神色也疲倦蕭瑟了幾分,微微一笑,倒是露出年輕時的溫雅風姿來,“你且先進宮,不用操心,我等著你回來便是。”
安國公世子夫人進到內(nèi)殿,看到床上躺著的葉皇后面色蒼白如紙、從前飽滿的臉頰都凹陷了、嘴唇干裂發(fā)紫、氣息微弱的好似眼前的人多半是不是活著的,眼淚刷的就落下來了。
安國公世子夫人捂著嘴,滿是心疼,好一會兒才側(cè)頭問榮德,“她這是怎么了,不是說毒都清的差不多了,怎么就變成了這般?!?p> 昭帝坐在一邊面色深沉的沒有說話,榮德還在小心的斟酌字眼中,昭帝開口了,透出干澀和無奈來,“她現(xiàn)在是在一心求死,她不想活了?!?p> 安國公世子夫人瞪大了眼,看著床上的葉皇后,哭出了聲,“你怎么能這般做,你這讓母親該如何安心的走,便是到了下面,見著了母親,你能對得起她媽?你這個傻孩子,這不是你的錯,你不應該該這樣做。若是你大哥和三哥回來了,他們怎么受得???我的傻妹妹啊,你這樣子,我們還怎么活啊?!?p> 一直握著葉皇后手的昭帝明顯的感覺到了葉皇后的手指動了一下,頓時就高興了,吩咐安國公世子夫人,“你說的她聽進去了,你再多說點?!?p> 昭帝這喜形于色的舉動讓安國公世子夫人微微怔楞了一下,心思敏銳的她也很快的察覺出了其中的不對勁,微微的擦了擦眼淚,向昭帝求恩,“陛下,可否讓皇后娘娘和臣妾單獨待會兒,有些話,臣妾只能私下跟娘娘說,是夫人走前交代給臣妾的?!?p> 昭帝倒是沒有意外,安國公夫人素來老謀周到、深謀遠慮,他之前因為國事和葉皇后的病一時失去了方寸,倒是今日謝譽的提醒讓他給回味過來了,就像榮德說的,解鈴還須系鈴人,有些話只有安國公府的人適合出面說,為了安國公府,為了三皇子,他們肯定是要說服葉皇后,畢竟,葉皇后才是他們背后最大的依靠。
等內(nèi)殿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之后,安國公世子夫人用帕子沾水后小心的點著葉皇后的唇,見葉皇后的唇微微動了動,便給葉皇后喂水,水沒有喂進去,安國公世子夫人用帕子擦干了葉皇后臉上的水漬,努力的忍住哭意,“妹妹啊,造成這一切的原因不是你,只是陛下寵你太甚,才讓人抓住了靶子,你又何必將這一切攬在自己身上,倒叫我們這些真正在乎你的人為之心疼、難受,好讓那些個人給得逞了呢?”
“母親,生前最怕的,就是你會這般想,妹妹,母親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希望你活著,你大哥、三哥能好好的活著,希望她的孩子們能活著,就夠了。”